《月儿夜晚弯》三月的蚕豆花

38、三十八：飞祸

　　叶晚枫是被冻醒的。三九的尾巴加上身下冷硬的地面，意识刚一恢复便结实的一个激灵。刺激性不小，让他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上辈子碰到的那桩，也是绑架案。
　　不过感谢现在的绑匪，大概看他这壳子细胳膊细腿，没有五花大绑的必要，手脚都自由，能干的事，可多了去了……
　　理清现状，叶晚枫确定周遭没人后慢慢爬起来。搓了搓刚刚因为和地面亲密接触，而冰的没了知觉的右脸，叶晚枫同时在没有任何光源昏暗的条件下，大致的环视了下周身。
　　是间放杂物的屋子。几个大柜子，好几口大木箱，地下铺了齐整的石板，墙上也粉刷过。不是普通的民居，且还是干净的，近期仍在使用的样子。
　　这哪儿呢？
　　叶晚枫缓的差不多，站起来走到最近的一口箱子旁。使了点劲拆开一点点，叶晚枫努力瞄进去后瞳孔骤然一缩……！
　　码放整齐的，一箱子弓箭的箭！
　　抿了一下唇，叶晚枫又走向最近的一个柜子。里面除了其它一些冷兵器，还有银票。叶晚枫粗略的看了一圈，甚至发现了火油和火药！
　　大平已经有相对成熟的制火药技术了，虽然离着普及尚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可在当下，都是热武器呢。
　　￥%……&#￥！
　　那位荣王哪怕不是要明目张胆的造反，也是要搞大事情！
　　怎么整？
　　叶晚枫皱了眉。恰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和对话声。叶晚枫立即转身回到他刚起来的位置，趴下。
　　门吱呀一声推开，有人进来一步看了一眼，又转头出去了。门重新关上的时候，还伴着那人语气不屑的一句嘀咕：
　　“就说了没事。”
　　是胡语！
　　叶晚枫哪怕不学无术，也在大平长了是十七年了。叶廉又是太傅，一些外族的语言叶晚枫就算不会说，听也能听个大概。更何况老邻居胡人的。
　　重新爬起来，叶晚枫屏息凝神。门外是两个胡人，先是秃噜了一段对他的意淫……呸！接着，便借着他们的闲扯，叶晚枫分析起了更详细的现状。

　　首先，鹰主回来了。
　　鹰主是和叶，此名得于她所率领的鹰扬院。西北和中原打了几个世纪的交道，彼此间有些东西多少都有些同化。这个组织就是汉化下产生的，胡人最大的情报部门。
　　但同时，鹰扬院中也没有善类。院中之人皆擅长驯鹰，不论是人是禽都是一般的人狠鹰猛。现胡人王庭中的第一勇士勒布图，就在鹰扬院中任长胜将军。
　　传闻勒布图此人心狠手辣，死在他手中的大平百姓数不胜数。更传闻其以杀人为乐，以狩猎活人猎物为戏。
　　而鹰主和叶更甚。别看她是个女人，手段不输勒布图。和叶之前做过最狠的一件事，就是在她八岁时，就眼也不眨的亲手杀了自己的母亲。不是一般的狼人。
　　栽到这么个魔头手里，叶晚枫得抓紧想办法能跑就跑。
　　其次，关于这是哪里。
　　据门外那两个胡人所说，同和叶一块回来的还有一个中原人，他便原是这个地方的主人。就这么一点讯息，可是架不住巧。去年的时候刚有个中原人逃去了西北，而且他曾富甲一方。原先华贵的府第被查封，想要用来掩人耳目，倒真的是轻易不会被想到。
　　最后……
　　叶晚枫顿了一下，接着在心中默叹了口气。最后就是他因何才会被绑来这里了……不，严格来说也是他自己自投罗网。只是，同样哪里会想到呢……
　　再叹，叶晚枫又一次爬起来环顾眼下。唯一的大门被把守，能逃生的只有窗户。轻声走到窗前，叶晚枫仔细辨认了好一会才确定都没有被锁死。但麻烦的是窗与门俱都只向南开。
　　除非叶晚枫能上天遁地了。
　　啧！
　　正想着，又一阵脚步声传入叶晚枫耳朵。在他马上想要再次重新回去原地的时候却只是，又是一阵对话。一个女声对门外的胡人殷勤了许久，走开后，那两个胡人又叽里呱拉闲扯了一大通，过了些许功夫，便突然的，安静了下去。
　　叶晚枫不免戒备。那阵脚步声就在这时小心的折回，停顿了一下，门就在随即吱呀一声被推开。正是那个女声的主人去又回的，蹑手蹑脚的悄悄走了进来。叶晚枫没被对方吓到，反而是把对方吓了一大跳。不过，应该还有更深的原因在。
　　这是那个许氏，许恬。

　　惊慌后连忙回神，许氏紧接上前几步：“皇后娘娘。”许氏谨慎的朝外望了一眼：“快，请随奴婢来。”
　　说着，叶晚枫看着许氏提起裙子转身快步向外，倒也跟了上去。他是知道当时战玥在解散后宫的时候，在他提醒后，许氏也一同是被带出了宫。至于带去了哪里，后面又发生了什么……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前车之鉴，这次，战玥可绝对不会让许氏有好果子吃。
　　总之，所有的不痛快都是自找的。叶晚枫没去，也没兴趣去深究。走出被困的屋子，在许氏关门的时候，叶晚枫便一眼就看到了两个身形结实，装束明显以毛皮御暖的胡人，正东倒西歪在门前，守着一只不小的酒坛子，却多半不是醉的不省人事的。
　　没有多看，叶晚枫跟上离开的许氏，看着她在黑夜里，依旧轻车熟路的朝前，最后七拐八拐停在了一扇小门前。拉开门闩，许氏又拉开门，先是确认了一番门外的环境后方转身小声对叶晚枫道：
　　“奴婢只能帮皇后娘娘到这儿了。荣王正在同胡人商议如何逃出城外，城中也肯定还有人做其它接应，娘娘万事小心。”
　　提醒，叶晚枫颔首，还是道了一声：“多谢。”

　　时辰该已接近子时了，浩州城中早已灯火稀疏，街巷也一片空寂。只除了巡视的护城军。不过今夜，数量明显多了一倍不止。
　　若是能放心求助，叶晚枫应该马上就可以回去皇宫。
　　但，哪怕上次借着御林军整顿都进行了一番肃清，叶晚枫也着实不敢大意。
　　出了那扇小门是一条幽静的巷子，四周大概没有普通人家，俱都是高墙青瓦。扶着墙壁小心的摸索向前，叶晚枫走一步停一步的警惕着四围。
　　饶是这样，刚走出大概连十米远都没，异变陡生，一阵劲风突然拔地而起。不等叶晚枫反应，他便蓦地被拉进一个，熟悉而在此环境下格外可靠的怀抱。

　　“枫儿……”
　　是战玥低沉微哑的声音在耳边轻唤。带着后怕、庆幸，还有失而复得的感叹。天晓得他在叶晚枫失踪的这段时间，在心理上经历了怎样反复的煎熬。若不是责任撑着。
　　而从准备筹谋帝位开始，这些年来战玥是面临过各种各样的困境险境，每次都能在经过精细精密的计算下化险为夷。不是没有过担心，却没有一次，真的没有一次，像这次这般刻骨铭心。
　　虽然经过上次，叛乱，看出叶晚枫轻易不会怯，然眼下毕竟本质不同。因此上战玥真的怕。一想到要是，万一有万一……
　　而从发现被困始就紧绷着的叶晚枫，也终于能在这时卸了力道放松下去。后知后觉，惊惧惶恐等等害怕的情绪争先涌出。全身发颤，手脚更是冰凉。不过抚上战玥环在他身前的大手，感受到那因为习武一直温热的温度也同样变得微凉，叶晚枫才察觉原来他们都是一样的。这也让叶晚枫清楚的意识到，不仅仅是战玥对自己已经重要的不可或缺，反之更是亦然。
　　先前那些糟糕的情绪存在感陡然降低，叶晚枫转了个身，用力回抱住战玥：“吓死宝宝了！”
　　语气满是撒娇的意味，战玥亦是陡然被吹散阴霾，忍俊不禁的失笑出声：“不怕不怕。”
　　哄人的语气也满是满满的宠，叶晚枫听的耳朵酥麻，既不好意思又直往战玥怀里钻。
　　两人你侬我侬，要不是情境不对，周围的元字一卫和九卫是不想，很不想，当电灯泡。
　　“皇上。”元一面瘫着脸尽职尽责的提醒：“此地危险，请和皇后速速撤离。”
　　战玥眼中笑意不减，一把抱起叶晚枫，飞身而去：“撤。”
　　“是。”

　　等回到皇宫，叶晚枫的情绪已经缓和到趋于平稳。路上把他醒来后的经历与战玥讲得七七八八，不免提及许氏，叶晚枫自有些好奇她为什么会出现的那么及时。
　　“她现在跟着远思明。”战玥解答。
　　而要是这么说，叶晚枫便了然了。远思明对战玚可谓忠心耿耿，眼下战玚正是用人之机，他怎么可能不去上赶着尽忠。
　　“那。”叶晚枫随战玥停在御书房门外，门拉开，石公公疾步走出来。“您是怎么知道，是谢府？”

　　“皇上。”
　　“皇兄。”
　　是石公公和不仅是战辉。叶晚枫看去，战玥同时再次解答：“是战琪。”
　　“皇嫂，您没事吧？”
　　叶晚枫看着停在身前的战琪边向自己打量确认，边担心的追问，稍一意外后他还是先点了点头：“嗯，没事，皇上来的很是及时。”
　　闻言战琪便松了一口气。之后跟着战玥回去御书房，他主动更详细的向叶晚枫解释：“臣弟想起来了，那个人自称开晨。偶然一次，臣弟听到太嫔，林太嫔唤他，谢郎。林知，和他的侧影有六分相像。”
　　这，这话中的信息量……
　　叶晚枫皱了下眉，在承和殿的暖榻上坐下，接过石公公递上的热茶。
　　战玥紧挨着他坐了，也不管有没有其他人在场的，将他圈到怀里：“是御林军叛乱时，更也是一起跟踪在林太嫔，和二十七身边，那个老六一直神龙不见尾的心腹。开晨生白，他，还是林知的亲舅舅。”
　　“！？”叶晚枫大吃了一惊，扭头看向战玥。
　　一旁的战辉这时叹了口气，脸色有些不好看：“是臣弟的疏忽，因为，私心……”战辉抿了下发白的嘴唇：“保国公夫人林谢氏，不是出自什么名门，是家中独女，掌上明珠。林知，出生那年，谢家二老先后去了，这都是在浩州城尽人皆知的事情。但！都是假的！”战辉咬牙：“皇嫂，对不起！”
　　“跟你有什么关系呢。”叶晚枫放下茶碗，看向战辉后冷静的反问：“你最多只是失查，还是说，你要把林知的过错也揽到自己身上？你以什么身份？你又打算，把卫瑕瑜置于何地？”
　　“……臣弟失言。”
　　“再说。”叶晚枫顿了顿：“各侍其主，各主其职罢。”
　　一直低着头的战辉终于抬头看向叶晚枫。这个时候他才认真正视，不管叶晚枫是不是有什么秘密，他都不容忽视，不可轻视。战辉低头，叹：“皇嫂所言极是。”
　　战玥又把叶晚枫抱紧一些：“说他失查倒一点都不冤枉他。”边说，战玥边看向叶晚枫：“枫儿，此事，可能还牵连到了镇国大将军府。”
　　一句话又让叶晚枫一惊。马上同样看向战玥，叶晚枫将他的话反复了几遍后：“臣那位生死不知的表哥，赫安年，也……”
　　“嗯。”
　　“……”
　　“但是毕竟。”
　　叶晚枫没再说话。经过片刻沉默，他又问：“那，林知，您准备……？”
　　“没有证据。”战玥微微摇头：“且，也是私心。”战玥同样顿了一下，亦是片刻后没再继续这个问题说下去：“时辰不早了，枫儿你也总归都有受到惊吓，朕送你回去休息。”
　　没有挑明，叶晚枫也明白战玥的话意。他逃出生天，战玚失了最有利的一把利器，接下去，只要战玥快速反击，就算不能让战玚翻身无望，伤筋动骨也足够了。
　　“臣没事。”叶晚枫看向战玥：“您快些去就好。”
　　这样说，战玥低头蹭了蹭叶晚枫脸颊，倒也没有反驳：“好。”
　　“万事小心。”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