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夜晚弯》三月的蚕豆花

41、四十一：时务

　　翌日，春光正好。坤顺公主如约进了宫，还带了一个苏桁。见状叶晚枫让南书房放了战琪、战珏、战瑞一天假，让四人一块玩去了。叶晚枫则搀着乐呵呵的坤顺公主，一路在御花园散步。

　　“便是皇后不请，我也正准备递牌子，来一趟。”
　　“是苏夫人的事情办妥了？”
　　“不错，昨日我请了城中的几位老夫人，和当家夫人，请她们作了见证，认了嘉鱼为义女。等皇上回来，我再给她请封个县主。等跟乐王大婚，再请封个郡主，就正正好了。”
　　“皇姑母考虑的很是妥当，那以后，便该称一声表姐了。”
　　“正是。”坤顺公主笑：“这件事，如此，便算得了圆满。我这心哪，也可以放下了。”
　　“我听皇上说起过，皇姑母就是考虑的太周到了。”叶晚枫也笑着说。
　　而坤顺公主更是笑的合不拢嘴：“你跟皇上都是懂事的。且，年纪大了，我也没旁的操心事了。你们啊，不嫌弃就好。”
　　“皇姑母这话说的。您是皇上近前唯一的长辈了，像您说的，我们自是懂事的。没的说，眼下我还要请您帮个忙呢。”
　　一席话落，直让坤顺公主开怀大笑。跟着叶晚枫进到一个八角凉亭，里面早已备好瓜果点心。两人分别落座，之后坤顺公主看向叶晚枫：“皇后这话可言重了，有什么事，只要老身能做到的，皇后只管吩咐。”
　　叶晚枫笑眯眯，尚未答话，有宫人送了茶水来。是彩结和彩合。
　　顺势，坤顺公主自然而然看过去。而就只看了这一眼，坤顺公主便不由眯了下眼睛。她已经半身入土，出嫁之前又一直教养于深宫，见过最多的，莫过于逞娇斗媚，花样百出的女人了。
　　再看若无其事喝茶的叶晚枫，坤顺公主立刻就明白了。
　　眼瞧着当今已立了皇后，看情形，便是准备就和皇后两人过一辈子的。朝堂上自然有不赞同的声音，不过到了现在，对元企帝的决定不会被轻易左右这个认知，众人早已是心知肚明。心知肚明，便不会再贸然宣之于口。
　　抛开责重山岳，坤顺公主更能设身处地、感同身受。没有哪个女子不盼着成为丈夫的唯一吧，选择嫁人的花身双儿也该是一样。因此这浩州城里，她是多少夫人小姐羡慕的对象。位及公主之尊，有薛崇独宠，儿女顺孝，子孙绕膝。
　　再和美也不过如此。
　　眼下，不仅坤顺公主，还有叶太傅夫人赫氏。和坤顺公主相似的幸福，叶晚枫又荣登后位，同样被战玥独独捧在掌心。就算是坤顺公主也不由赞叹一声。
　　再就是放眼大平以前，也不没有帝后二人相扶相携百年不变的。坤顺公主想，所以，她真的是作为皇室近前唯一的长辈了，何必去自找没趣触当今的眉头，跟今上唱反调呢。
　　对叶晚枫她也是极为喜爱的，现下叶晚枫找她帮忙，她又何乐而不为。说不得，对薛家更是得益。

　　心念电闪，坤顺公主也端起茶呷了一口。接着重新笑道：“说起这话，我这里，倒确有个不情之请。”
　　“哦？皇姑母但说无妨。”
　　“嗯。”坤顺公主扶了扶鬃边落下的一缕白发：“嘉鱼待要与乐王成婚，要学的东西，会有很多。上次，皇后大约也瞧出来了，我那里的下人不多，年青的，更是少。留下的，大都是有经验的老人了。加上我自个，教嘉鱼倒正好。可这样，其它事难免不周全。临时到外面采买，一时又不得力。”
　　一段话落，叶晚枫看着坤顺公主慢悠悠的说完。之后立时之间，他就忽地懂了什么。“我当是什么事。”叶晚枫接过话自然而然的点头：“皇姑母到内侍局，随便挑几个看的上的带走就是。”顿了一下，叶晚枫又笑着说：“就是我这里，皇姑母有觉得顺眼的，也可以一并带了去。说不得，出了宫，到了您那儿，还比我这里自在呢。”
　　坤顺公主被逗得直乐：“皇后的人，我哪能随便呢。”
　　客气又恭敬的说，叶晚枫倒像真不在意的：“这样吧，事关乐王，本宫也算尽一份心。”叶晚枫点了几个光华宫宫人的名字，有二等宫人及以下，有新人有旧仆。“这几个俱都是十分得力的，皇姑母既不喜人多，有他们，便也足够。”叶晚枫又想了想，把目光投向了侍立在亭外的彩合：“彩合，你和乐清也一起吧。本宫记得，你的父亲在工部任生服，正好家就在京城。像本宫说的，出了宫，还能照顾到家里。不过，坤顺公主虽脾气好，也不可过分散漫。以后在公主府好好做事，莫给本宫丢了脸面。”
　　最后一句说完，低着头的彩合明显一直都是愣怔的。但她终究不敢忤逆，虽看不到神情，应答的语气也较明的隐忍失落：“是。奴婢仅遵皇后娘娘懿旨。”
　　总之不管答不答应都得答应了，叶晚枫便收回目光，本也不关心的继续和坤顺公主闲话家常。

　　之后坤顺公主离宫的时候便带走了那批宫人。其中倒有真心感谢叶晚枫的，譬如乐清。他们便当真如叶晚枫所说，所以走之前还特意去给叶晚枫磕了头。
　　叶晚枫除了想要顺利解决，桃花，也确有为他们着想的心思。因此心情更是不错，接着，他从元九那里收到了战玥的来信，心情更好。而得知战玥已经平安抵达碛州，放心的同时思念更加一如爬山虎茂盛的枝丫，布满心扉密密匝匝。
　　趴到书桌上，叶晚枫高兴后又不高兴的抿起唇来。
　　迫切的想见他家元企帝陛下了怎么办？
　　这一路上战玥肯定报喜不报忧，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好不好，瘦了没。天黑之前有没有找不到落脚的地方过，下雨的时候有没有淋到过，温度骤降的时候有没有挨冻，有没有生过病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越想越担心的叶晚枫直起身铺开纸，然后……元九看着手里足足有近十张的信纸，顿了又顿，保持住了暗卫的八面不动将其交给一名下属，交代务必，务必一定要亲自送到皇上的手里。

　　于是，等千里之外已经抵达碛州州城石城的战玥，收到这封，厚厚的密信，是的，密信。毕竟暗卫生于暗，行动于阴影下，所以元字九卫迄今还没有送过这么实在，这么光明正大的信息吧。边想，战玥边忍不住的笑出声。同时心中又是无奈，又是欢喜，还有满满的，盛不下的不断溢出的思念。
　　也不知道小家伙到底怎么样了……
　　坐在战玥对面的是一名人到中年，仍旧英姿飒爽的妇人。细看眉眼与战玥有着隐约的相似，她便是震慑在大平西北边关上那杆锋利的枪，镇西大将军莫天遥。

　　“是叶皇后？”莫天遥温声问。
　　读信中的战玥应了一声，神情温柔而温暖。
　　看着，莫天遥扬起嘴角，眼神中带着浓浓的，化不开的怀念。隔着层层时光，她好像又看到了姐姐。战玥和战辉眼睛的轮廓最肖宁皇贵妃，脾性也是。安静时候的，活泼时候的。
　　多少年了？
　　莫天遥想。自从姐姐进宫，一去山遥水长，直到她辞世，能再见一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便是战玥和战辉。莫天遥能做的，也只有给他们守好这边关，守好他们共同的家。
　　战玥读完信，抬起头来就看到莫天遥的这般神色。知道她在想什么，想到了什么，战玥默默了一下后轻声唤了一声：“姨母？”
　　回神，莫天遥重新看向战玥，和蔼的笑了一下：“我还是在叶皇后小时候，见过他一次呢。是个聪明懂事，十分可爱的孩子。”
　　“嗯，就像之前来信跟您说过的，他叫叶晚枫。”说起爱人，战玥如同说起世上最珍贵的珍宝。从他们的相识，到相知相惜，向莫天遥细腻的描述、刻画。
　　“真好。”莫天遥听完后由心的这样感叹：“姐姐在天有灵，也会祝福保佑你，和晚枫的。”
　　“嗯。”
　　“战辉呢？”莫天遥又想到另一个外甥，调侃的问：“他个皮小子，什么时候也收收心，成个家？”
　　战玥弯唇：“快了。”
　　“哦？有心上人了？”莫天遥惊喜。
　　“姨母应当也熟悉，卫状元。”
　　“卫家那个不世出的长孙？”又着实惊讶了一下，莫天遥之后忽地笑出声来，愉悦的：“你们还真是双生，喜好一模一样。”说完，莫天遥看着战玥也笑，又感叹了一声：“行，好啊，俱都是十分好的。姐姐也是，特别喜欢这样生得好，又伶俐的双儿。这下啊，她可是该开心了。”
　　随着莫天遥的话，战玥似是也回想起了什么。稍稍一出神，他对莫天遥道：“成风和成云已然可以独当一面，姨母，待此间事了，我接您去京城，颐养天年吧。”
　　话说，莫天遥却摇了摇头：“我知道，你定是真心的。但是哪，阿玥，莫家离不开这里。这里，也离不开莫家。”莫天遥望向窗外干净澄澈的天空。映在她眼里的，是边关上没入塞外无边黄沙的落日，是石城坊间百姓的笑颜，是一张张坚韧不拔的，戍守将士们至死无悔的脸。“就像一年又一年顽强开着的沙石花，根，在这里。”
　　毅然决然，让战玥不得不由心的，同样发出感叹。他尊重莫天遥的决定，于是不再劝。便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人未到，声先至。

　　“母亲，表哥。”
　　莫天遥和战玥同时看去，一个样貌俊朗，有青松之姿的青年踏入了眼帘。这是莫天遥长子，莫成风。比战玥和战辉小了三岁。
　　“何事？”看着莫成风神色凝重，莫天遥不由同样严肃的问。
　　“母亲，刚刚从阿兹塔迦那边传来消息，王廷政变，瑞通长公主夺权失败，已死于乱战之中。”
　　话音一落，莫天遥皱了一下眉，而战玥却没有任何反应。余光中看到，莫天遥便知都在他的预料，和掌控中。“我记得，这位长公主和战玚，还有个儿子。”
　　“对。”莫成风点头：“战骁逃了，往大雁城。”
　　大雁城，胡人王廷所在。
　　莫天遥这次也猜到了，再次看向战玥：“阿玥。”
　　“嗯。”战玥看向莫天遥和莫成风，冷静而笃定的：“这次，是该彻底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