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夜晚弯》三月的蚕豆花

40、四十：变动

　　天光大亮，没有受到昨夜一夜风雨影响的浩州城，又开始了新一天新一年的忙碌。只是这样的平常终究是对普通人。得知战玚出城一路向西的消息后，战辉还是气不过的摔了手里的茶盏。
　　同样得到消息，也没睡好的叶晚枫，也在这时匆匆过来承和殿。
　　战玥倒相对平和，刚下早朝，看到叶晚枫，先担心的询问了他一番，之后：“毕竟老六拿全城百姓作筹码，这玩笑，朕开不得。最重要的。”战玥的眼中是深深暗藏的风雨如骤：“还有胡人在旁虎视眈眈。”
　　“那就这样放虎归山吗。”叶晚枫晓得战玥是无奈求万全，更何况还牵扯上了民族、大义。然，可是……
　　“战玚现在就是个疯子！”战辉忽然，接着越想越气的来回大步踱了几步。“这次多好的机会！多好的机会！！”
　　“老八。”战玥叹了一声，让战辉也心平气和下来。因为重要的是接下去。
　　叶晚枫皱着眉，默了一会后重新看向战玥：“皇上，臣昨晚问过石公公，京城里，现在不仅皇亲国戚，许多有名的府第和大的宅子，眼下都空置着对吗？”
　　这话？战玥亦重新看向叶晚枫，同样皱了下眉。
　　战辉也被吸引了注意力：“皇嫂的意思？”
　　“倒也没旁的意思，就是经历了谢宅一游这一遭，不由有了些想法而已。”叶晚枫道：“不管是夺嫡也好，谋反也罢，都是争权的大事，凭上下嘴皮子一碰是肯定不行的，有了人力，荣王缺的，自也只能是物力了。”
　　战玥和战辉都沉思起来没有说话。
　　叶晚枫说的不错，毕竟他们都是有亲身经历的，不过是之前一直在与战玚斗智疏忽了。而眼下，倒正好腾出了手来。
　　“这件事臣弟去办。”战辉不需要再多的提示，便已经能明白下一步该做什么。
　　战玥也点头：“刚好，朕准备去一趟碛州。”
　　叶晚枫立时一愣。
　　战辉倒有些猜的出原因，但还是蹙了一下眉头。
　　“既然老六是住西去的，有些事，朕要亲自交代莫将军才放心。”战玥看着叶晚枫，跟他解释。他信他能懂，那么明大局识大体的小家伙。然也正因为此。
　　眼看战辉越来越多余，他也不由不合现下紧张时局的，又酸又鄙视的撇了撇嘴，敷衍的道了声“臣弟告退”便回王府去了。
　　不对！毕竟他也是马上要有媳妇的人了，先去礼部衙门骚扰下媳妇去……

　　没了“闲杂人等”，战玥上去拉住叶晚枫，轻声安慰：“朕保证快去快回。”
　　叶晚枫抿了下唇，没吭声。舍不得，当然是舍不得的。这又不是现代，且不说交通不便利，路上的安全更是成问题，关键没有电话手机移动wifi。
　　越想越不开心的叶晚枫低头，用额头在战玥坚实的肩膀上撞了一下，再撞了一下。惹得战玥着实忍俊不禁，伸手把人抱到怀里。
　　“您准备什么时候启程？”
　　“尽快吧。不过在那之前，总要先把眼下的形势稳定下来。”
　　叶晚枫仰头向战玥：“您是指？”
　　“嗯。因为老六的回朝，有些人心思浮动，可不是好现象。”
　　“譬如刘才英。”
　　“不错。”战玥牵着叶晚枫坐下，随之让他坐到自己腿上，他再次把人抱住：“记得朕之前说过吗，远思明。当时不能奈他如何，除去因为他是个谋士，主要便是因为没有证据。”战玥微叹：“也是当时时间仓促，许多事情接二连三，朕准备不足。然这次，都不一样了。”
　　叶晚枫点头：“那这次，即使荣王依然选择外逃，但他在大平的势力，却是反倒，更加无法与一开始相提并论了。”
　　同样点头的战玥默默，没再说话。少时后：“你知道吗，旻枫，即便，父皇没有牺牲于战乱，这把龙椅，他老人家也不可能和平的，交给我们中的一个。”
　　“臣知道。”叶晚枫轻声回应：“可是，臣相信无论怎样，您最后都一定能乘风破浪，成为千古一帝，后世流芳。”
　　一句话音落，战玥定定的看着叶晚枫仰望自己的眼神，带着闪闪发光的信慕，坚定的、一心一意的。战玥久久震撼感动不能言，久久，战玥一把抱紧怀里的小家伙，恨不能将其揉碎融进自己骨血，永生永世都不能将他们分开的。
　　“枫儿……”

　　时间一转，出了正月，一年之季的忙碌便近在眼前。而与这种欢快的气氛相反，浩州城的显贵圈却明显笼罩在一种压抑的氛围中。曾经显赫一时的六大顶级世家，谢家早已是过眼云烟，唐家也已一蹶不振，如今终于轮到万家和王家，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赶巧，元企帝接下来不在京中。
　　而战玥确实将朝政暂交给战辉，和方丞相、叶太傅，还有赫太师后，以巡查边关为由往西北去了。临行前，刑部的大狱下了几个人。耳熟能详的有远思明，有骁战大营督马百长陈诸，还有司外司下长司，贞和候府嫡长子张济克。
　　这一下子，万家顿时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王家则因为先前就已经进了司察司的，原户部侍郎刘才英，而惶惶不得安。
　　于是，便趁着天子远行，暗中的走动、交易鬼鬼祟祟。却孰不知，这些个小动作其实全都看在当今的手足，翼王殿下的眼里。就连中宫叶皇后，对发生了什么也差不多都清楚着。
　　不过都是暂且懒得理会罢了。
　　且不说战辉，叶晚枫的抄书，不，弘扬华夏文明的大业现在可是已经拓展到大平之外了。随着众使臣回国，随着正月里，弘文书社和九天食肆以及珂雪园的宣传，旁的捎带不走，话本和连环画却是完全可以的。尤其连环画，文字不通，图画却足可以老少咸宜。
　　所以，叶晚枫翻了翻五千年。四大名著里，说是少不读水浒老不读三国……叶晚枫翻出四大民间故事：梁祝、孟姜女、白蛇传、牛郎织女。
　　战玥不在，闲下来还容易胡思乱想。而且偌大的后宫，之于叶晚枫这会就是个，不用门票也可以随意来去的，古建筑旅游景点。
　　所以叶晚枫就让自己忙一些。毕竟不仅是抄，像之前的话本，一些敏感的词句什么的，叶晚枫都需要进行删删改改。眼下红叶公子虽大受追捧，可同行是冤家，眼红的更是多了去。再把叶晚枫的身份扒出来，借题发挥大作文章，那可，掰扯不清了。
　　披好马甲，叶晚枫开始飞书走檄废寝忘食。
　　而他这般，倒是让光华宫新来的一众不明真相的宫人，高山仰止的同时又格外有的，八卦。

　　刚从外面回来，彩露就听到几个小宫女躲在一起叽叽喳喳。本身年纪都不大，说些悄悄话也无可厚非。不过……彩露住了脚步，微微皱起秀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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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好看。”
　　“是啊，很配彩合姐姐呢。”
　　前面不停夸赞的这几个是低等的宫女，后面那个，就该是彩合了。
　　“还是咱们皇后娘娘人心好。哎，不是我说，透过这几盒胭脂水粉，看出咱们皇后到底不是女子，虽说也有爱打扮的花身双儿，但咱们皇后一看就更有男子气概。这娘娘来、娘娘去，叫着多别扭。原先伺候皇后的，怎么也不为皇后稍微想想。”
　　“这，到底是规矩吧。”
　　“对啊。”
　　“而且，皇后，也没多说什么。”
　　“话不能这么说。”彩合的声音不紧不慢，听着就像很随口的说起来：“不管是这宫里也好，还是在宫外，咱们都是做下人的，咱们的本分，不就都是为了主子着想，伺候好主子吗。何况，规矩是规矩，可是瞧瞧皇上对咱们皇后。再者这宫里，也就咱们皇后自个不是。”
　　“嗯……也是。”
　　“彩合姐姐说的没错。而且说到规矩，依我看，原先那些人，也没真正规矩到哪里去。”
　　“怎么说的？”
　　“就是，自从来了光华宫，什么脏活累活不是咱们的。”
　　“对呀！我跟你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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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面的话就更小声了，不过彩露也猜的到，无非就是抱怨。眉头皱得更紧，彩露转身离开此处。

　　于是，百忙之中的叶晚枫，也觉察出接下来光华宫的气氛，是宫人之间的气氛，好像有些不太一样。本身这后宫里就他一个，现在还是当家作主的，又半古、半洋，叶晚枫对后来来的，都跟之前在盈华宫一样，只要恪守本分，他也不会无缘无故的非打即骂。
　　所以侍候叶晚枫他这么一个，宽宏大量的主子，不论是还在太傅府，还是现在进宫后，下人都是很轻省的。眼下，也有可能是他这刚从贵君变成皇后，都需要适应适应？
　　还是……

　　叶晚枫搁下笔，换了张纸。正巧有宫人轻步进来该是送茶，叶晚枫头也没抬，只随口道：“研磨。”
　　“是。”
　　娇娇柔柔的一声应答，立时叶晚枫动作一顿，这才抬起头来，看到了放下茶托后上前的彩合。
　　已经入春了，天气最近也一日比一日的温暖。吹过的微风中，明显带上了春天和煦的味道。昨日光华宫的宫人都换上了春装，眼下，一身薄粉的彩合，本就正是二八最好的年华，更是一如这春日盛开的花，嫩得能掐出水来。
　　特别妆容应该还是仔细描画过。
　　其实对这叶晚枫是没啥了解的，尤其他还是从美更加繁花缭乱的现代转世来的。叶晚枫很直的表示，口红不都一个颜色？
　　但是这些宫人，特别是一等宫人都是近身伺候的，哪里不一样叶晚枫还是能很直白的看的出来的。
　　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叶晚枫问：“乐安呢？”
　　他始终不习惯做什么都有下人守在脸前，一般在范围内，喊一声能来即可。刚才在外面的就是乐安，先前的这四人已经很了解，特别在书房的时候，不会随便进来打扰。
　　还是这么，花枝招展的。
　　眯了眯眼睛，叶晚枫看着研着磨的彩合因为自己紧盯的视线，含羞带怯。原本，他让彩露多一份心仔细观察着，其实是怕身边会冷不丁出现个内应眼线什么的，给战玥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会看……
　　呵！
　　也是，到底不乏想要攀龙附凤一步登天的，自己也到底是男儿身。战玥又不在宫里，所以勾搭不上皇帝，勾搭勾搭他这个皇后貌似也不错。毕竟都这么明显了，叶晚枫也真不是眼瞎。
　　“回皇后，奴婢没看见乐安。老话说春困秋乏，大概，跑哪儿躲懒去了？”
　　彩合俏皮的回话，叶晚枫没有收回看着她的目光，再次眯了眯眼睛：“是吗。”
　　“皇后忙了一个下午，喝口茶歇歇吧。奴婢给您捏捏肩，放松下？”彩合怯生生的问，同时悄悄看了叶晚枫一眼。眼神欲语还休，单纯不做作却又像带了把小勾子。
　　叶晚枫在心下再次呵了一声。这个背景下还真头一回见这么胆大的，战玥要是在，要是瞧见了……啧！
　　可惜这么用心的一妹子了。
　　“不用了。”叶晚枫开口，同时将视线终于收回来：“去叫彩露过来。”
　　闻言彩合咬了一下下唇，似不甘的又看了叶晚枫一眼，接着停了手里的动作，颔首：“是。”
　　看着彩合退了出去，叶晚枫等了一会，便看着彩露进来。

　　“娘娘。”
　　“乐安呢？”
　　“回娘娘，奴婢看见刚才他被一个宫侍叫走了。”彩露回话，随即想到通知自己过来的彩合，彩露快速的皱了一下眉：“该是有意的。”
　　这话……叶晚枫看着彩露抬头，主仆俩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娘娘放心，奴婢和乐顺已经在重新立规矩了。”
　　听到彩露这么说，叶晚枫了然。所以，最近光华宫宫人之间的气氛……：“你们都是跟着本宫的老人了，办事本宫放心。”
　　“娘娘言重了，都是奴婢们的本分。”彩露一如既往不卑不亢：“不过，奴婢已经留心仔细观察过了，也基本能确认了。便不知，该如何处置了。”
　　这个，倒确实是个难题。叶晚枫右手食指在桌案上有规律的轻轻叩击了起来……敲打一顿吧，他不保证对方能不能就此熄了心思。战玥毕竟不在宫里，若到时再生出什么不该有念头，另辟蹊径，叶晚枫想想就膈应。
　　但若要重罚，没道理不说，叶晚枫想大概只有死人才是最保险的了。在战玥和战玚的对峙，已然白热化的现下。
　　然……
　　书房里片刻的沉默后，叶晚枫忽然有些没头没尾的对彩露道：“本宫有些时日没见皇姑母了，挺记挂的。正巧，最近御花园的各色春花含苞待放。代本宫去下封帖子，请皇姑母来赏花。”
　　话落，彩露略一反应，便什么也没多问的颔首应下：“是，奴婢这就去。”
　　待彩露离开，叶晚枫这才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他还真是二世祖里难得一直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了。且，就是眼下，皇帝的后宫真是个好去处？他这个皇后在大□□的过去都是个高危职业。从西汉至清，皇后人数两三百，除了熬到皇太后太皇太后，还有熬成皇帝的那独一位，有超过一半没有结局。被杀被废被幽禁，病逝便算是好的。
　　啧，不能诅咒自己。
　　撇了撇嘴，叶晚枫提起笔继续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