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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可期 ...

  •   我又收到了一束新鲜的玫瑰花,枝叶上还坠着晶莹露水。

      可是我转头看看,病房内已经没有了空余地方再放一个玻璃花瓶,如果进来的人不知情,还以为我在这里开了一家花店呢。

      我对探病的林谅说:“以后真的不用每天送花了,你看那一束都要枯萎了,这里也根本没有条件养活。”

      他不在意地说:“那你就把以前的都扔掉吧,以后病房里就放新鲜的花,看着心情也很好,闻起来空气中也不全是消毒液的气味了。”

      我失笑,提醒他:“你这个月的工资够不够啊,当心最后还需要向卫窈借钱,那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我早知道林谅败家,却不知他现在败家的程度更上一层楼了,若再不学会管理金钱账单,以后就是去睡大街的命了。

      不过现在我操心这些却也没用,偶然提上一句便作罢。

      随着一日日的时光消逝,我手腕上的伤势好转,胸口之前中的那一枪却还需要静养,一直没有出院,而林谅每天都来探病,我不由依照他的高调程度,担心会不会引起瞩目,宛转劝道:“你今天下午没有事吗?”

      林谅却误解了我的意思,眼睛一亮:“你想出去逛逛吗,外面最近新开了一家湘菜馆,我们去试试?”

      我摇头,谨慎道:“这家医院不知道有多少唐川派来潜伏的人,恐怕就连医生护士都有他的眼线,你以后不要再冒险来了,我已经没事了。”

      虽然我从卫窈那里知道周家的人已经混入76号,但内心仍然紧紧揪着,担心事情败露的那一天,便是参与此事所有人的劫难。

      我比他们任何人都知道唐川的心思手段,只有露出一丝线索,他就会敏锐地追查到底,我并不想为此破坏周家的计划。

      我自认为自己没有重要到不可取代的地步,周家的人潜入76号,一定还有其他目的,我并不想让他们的计划因我搁浅。

      并且,我不想伤害林谅。

      尽管世事无常,但卫窈能勉为其难带他见我,就说明卫窈信任他,一切尽在她和周舜光的掌握之中,那我也该暂时放下隔阂,把他当作旧友。

      至于其他,我自知是无法触碰的领域,避而不谈。

      林谅听我说起唐川,却悠悠一笑,颇有满不在乎的意思:“反正我们关系一直敌对,我倒是一直想看看他难得气急败坏的样子,会怎么处置我。”

      我一听这口吻就像是六、七岁的孩子打架前互相挑衅说的话,自然也没当真,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感觉自己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心态老了许多,总在杞人忧天,而他更年轻气盛,不屑一顾。

      林谅又陪我坐了一会,大概有什么事准备离开,他开门的时候正逢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医生走进来,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男医生向着我走过来,由于戴了口罩,声音有些沉闷:“今天感觉怎么样?”

      我听着他的声音,心中产生一丝异样,却没有立刻喊住林谅,而是任由他走出去,带上了门。

      我抬头打量着这个男医生,疑惑地问:“你是……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话音刚落,他便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眼中闪过冷锋,迅速回头看向门口,而守在门外的保镖并没有动静,我的心高高悬起,有一个名字就在嘴边。

      “……研叔?”

      我不可置信,尝试着轻声说道。

      他摘了医用口罩,露出那张熟悉的脸,果决又温和地注视着我:“我一直想办法混入这家医院,直到今天才有机会,抱歉,我来迟了。”

      不等我开口询问他混入这家医院的目的,他便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拿出一封皱巴巴的信,迅速交给我:“这是罗桦写给你的,你看完就全部明白了。”

      我听到“罗桦”这个名字时愕然睁大双眼,迅速将注意力转移到信上,一目十行地看下去,手指因欣喜激动而颤抖起来。

      在这一刻我算是明白了劫后余生的真正含义,短短几天我便经历了人生的所有大悲大喜。

      哥哥还活着。

      原来他那时候所谓的失踪是因为所属军队被打散,孤身一人走进深山躲藏,与所有战友失去了联络,直到现在才重新归队,而一场新的战争又即将开始,在前方遥遥等待着他们。

      信的最后一行,罗桦用冷静刚毅的字迹写着嘱咐我的话。

      这一次,我不会再违背他的意见了。

      我放下信,深呼吸几下,眼眸聚起水雾有些潮湿,不敢相信这是现实,但研叔却是活生生站在我的面前,信也不会是伪造的,这的的确确是只属于我哥哥的字迹。

      我喜极而泣,展露出这么多天最真心的笑意,觉得眼前阴霾了许久的世界突然被点亮了。

      研叔没有给我过多时间,果决地问:“你的决定是什么?”

      我抹了抹泪水,下定了决心,哽咽着说:“我按照哥哥说的做。”

      “好。”他点头,沉声道,“接下来我会想办法搞到船票,还有外面守着的那些人你也不用担心,等到那一天我会带你走。”

      我刚应了一句,突然房门被外面的人敲响,我与研叔面面相觑,他重新戴上口罩,我将信封藏好,门立刻被人从外面打开了,我看过去,却刚好对上林谅明亮的眼睛。

      我一瞬间不知道说些什么,不自觉走到研叔身前挡住他,磕磕绊绊地问:“你……去而复返是落下什么东西了?”

      林谅走病房,漫不经心地看了研叔一眼,对我说:“我突然想起有些事忘记问医生了,所以想来问问。”

      尽管林谅神情无异,但我有事瞒他,总觉得他能看穿我的内心,遂紧张地一言不发,研叔却比我镇定得多:“有什么问题我们去外面谈吧。”

      林谅笑了笑:“正合我意。”

      研叔走到门边,谨慎自若地对我暗暗点头,让我不要轻举妄动,他和林谅开门离开,我坐立不安,想象着最坏的结果,心里止不住发慌。

      研叔毕竟算是军统的人,他的身份一旦曝光,无论如何也逃不出敌寇横行的上海。

      我在赌,林谅究竟值不值得信任,他有没有发现研叔的真正身份,而他对我之前的态度,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焦灼不安在地病房内来回走动,不想珍贵的希望再度流逝,再坠入暗无天日的地狱。

      不知道过了多久,病房外依旧没有传来混乱喧闹的声音,我悄声凑到门边看了看,小心听着动静,冷不防门“吱嘎”一声被推开,我的脑袋正好撞在门上,“哎呦”了一声。

      “原来我们真的心灵相通啊。”

      林谅笑嘻嘻的声音传来,我捂着额角抬头看他,又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没有看见人,不安的情绪立刻升腾起来,追问道:“刚才那位医生呢?”

      他置若罔闻,轻声关了门,将我拉回病床坐着,替我额角撞疼的地方轻柔地摸了摸,我因心事惴惴不安,情绪低沉,也没看他,思维到处乱飘,等到回神的时候他突然俯下身,亲密地凑到我耳边,动作暧昧,引人遐想。

      “刚才那个人对我说——”他嗓音低沉道,故意吊着我的胃口。

      林谅话说了一半,我预感不妙,心脏几乎快要停止跳动,脸色也隐隐发白,手指紧紧扣住床单,几乎要将它撕碎,却听他接着说:“船票的事不用担心,外面的人也不用担心,还有我呢。”

      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睁着茫然失措的眼睛,大脑迟钝地反映不过来,我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没有秘密可言,要被看穿了,但强笑一声,隐藏道:“你说的都是什么,什么船票?”

      他沉默了一瞬,移开视线,嗓音有些苦涩,又说:“其实你可以尝试信任我,刚刚那个人已经安全离开医院了,身后也没有尾巴。”

      我沉默着迎上他的目光,却怎么也看不明白其中含义。

      “你……”

      我想问为什么,但他抢先说了一句:“因为是你。”

      我的心脏像被什么轻柔地触碰了一下,眼睛有些湿润,我抿了抿唇,主动退到与他的安全距离之外,别过脸,带着一丝微弱的鼻音说道:“你回去吧。”

      那句话对我的震撼比任何一句情话都重,我现在还没有面对他的准备,也没有正常思考的能力,所以我需要一个人好好想一想。

      关于刚刚发生的一切,关于他话里的真假,关于离开上海的详细方案。

      林谅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悄然离开,我坐在病房上,大脑杂乱无章,被各种突发的事件扰得心神不宁,我拿出那了封信,读了好几遍,以此作为安慰寄托,仿佛这样就不会再挣扎。

      离开上海非常难,更可况我被牢牢束缚在这家医院,光凭研叔一人怎么带我离开?

      我不知道他的计策是什么,但随着日子一日一日过去,唐川不会在南京久留,等到他回到上海,我就彻底没有机会了。

      我想象着离开后天高海阔,自由洒落,又想到继续留下后被抑郁负面情绪滋生吞噬,不禁狠狠打了个寒颤。

      如果要走,就不能再被抓回来。

      开弓没有回头箭。

      要么走,要么死。

      这就是属于我的结局。

      至于林谅说的话……我仍是抱了一丝怀疑,不敢当真,害怕相信之后没有实现的巨大失落将我淹没,令我几日郁郁不振,睡眠质量极速下降。

      研叔距离上次偷偷见我,已经两日未来,而林谅也是同样,我不可遏制地开始怀疑这一切都是骗局,其实研叔早就被带进了76号,被严刑拷打。

      但在第三日,我神情恍惚对着清粥小菜无法下咽的时候,门突然开了。

      我的瞳孔突然睁大。

      原以为悄悄溜走的幸运之神突然降临一般,光芒万丈中对我伸出手。

      ……

      我从研叔那里知道了很多事,罗榆瞒着所有人加入军统,甚至因此与露易丝一别两宽,但是他后来也为了露易丝,身死殉国,我其实早该注意到他去码头的真实目的,也早该注意到露易丝从酒店退房的原因。

      她终究是回到了自己的故国,怀着期盼与憧憬,等待罗榆去接她的那一天。

      但那一天永远也不可能到来了。

      我不知道罗榆在死亡的最后一刻会不会后悔对她的这份承诺,这是一份永远也不会作数的诺言,但他在那一刻应该会欣慰露易丝没有受到伤害,活着离开了这里。

      至于露易丝,她是抱着希望离开了这里,再也不会知道残酷的真相。

      都是傻孩子。

      我笑了笑,却是笑中带泪,自己也没有资格去评论他们的对错。

      我自己做的事,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自投罗网还沾沾自喜,简直是蠢到家了。

      果然姥爷没有看错,罗家最值得培养的人还是哥哥。

      他继承姥爷的意向,在军中历练多年,有了威信,甚至受到上面赏识,此次幸免于难,未来必有大成。

      他给我的信里最后有一句话,让我离开上海,去英国找纪先生夫妻,他们已经得到消息,会在大洋彼岸等待并收容我,等到战争结束,他就会前往英国,带我回南京。

      我曾经答应哥哥的事情一件也没有做到,但是这一次,我决定要按照他信里的意思,离开上海。

      门外林谅依靠着墙,两个保镖已经被指使去买烟,路过的小护士们打量着他,掩唇羞怯,最后全被秦焕焕赶走了,后者完全没了以前纯良懵懂的气质,倒是和卫窈有些相似,恶狠狠瞪了他一眼,脚步飞快地走远了,像是在甩掉什么脏东西。

      林谅摸了摸鼻子,突然不明白自己在哪个地方惹到她了。

      还是病房里的姑娘更可爱。

      他摸着胸口,感受着心脏的跳动,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却转瞬即逝,化作落寞颓然。

      我不知林谅和研叔达成了什么共识,由他送我离开,船票路线什么也不用我担心,我只要安心养伤,等到离开的那一天就行了。

      研叔对他将信将疑,始终留着后手,我虽不知道依靠他们两人怎么带我从医院逃离,却对林谅毫无防备。

      只因为他的眼神和多年前别无二致,依旧清朗干净,不存杂质。

      离开医院的前一晚,秦焕焕来看我,她眼里弥漫着忧伤,似乎对一切早已知情,但她没有拆穿,只说:“明天我没有班,就不能来给你换药了,以后别再伤害自己了,伤己的同时也在伤人,这个世上,还有那么多关心你的人呢。”

      她作势来给我换药,末了却将一串东西塞进我手里,冰凉冰凉,有些膈手,我展开一看,是一枚眼熟的玉佩吊坠。

      秦焕焕专注地说:“玉能保平安,这是护士长留给我的纪念,我也用不到了,索性便送给你吧,带着我们所有人的那一份,从此好好活下去。”

      我凝视着这枚玉佩不语,没有想到这个旧物穿过漫长岁月,又重新回到了我的手上。

      这曾是我与林谅在城隍庙买的劣质品,他买了玉佩,我买了平安结,然后互相送给了对方,再之后,我把他送的玉佩转送给了护士长,希望这枚传闻中的玉佩可以保医院在战时平安。

      平安结在唐家失火的时候化作灰烬,玉佩现在却完好无损地回到我身边。

      我颤着手抚摸制作粗劣的玉佩,滚烫的泪水一滴一滴落在床单上,哽咽到发不出任何声音:“谢谢……”

      我离开上海的那一天,谁也没来送,我拎着行李箱登上了游轮,即将启程去往英国。

      据说在遥遥海岸的另一头,林谅的父母以及纪先生夫妇在等我,我不知道林谅他们的计划是怎么样,但他送我离开医院的时候没有76号的人前来阻拦,我们换上白大褂畅通无阻地离开医院,在去码头的车上我瞧着他宁静的侧脸,忍不住问:“发生了什么?”

      他没有看我,紧盯着前方,握住方向盘的手也微微用力,似乎在焦虑什么,却漫不经心道:“唐川在南京遇刺,76号的人全部被丁默邨召回总部了。”

      我听到这则消息的时候内心异常平静,甚至早有预料一般:“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不过刺杀他的人,你知道是谁吗?”

      否则为何这么巧,唐川刚准备回沪就被遭遇刺杀,而我们趁机逃离医院,这一切的时间点,刚刚好。

      我并不相信这是巧合。

      但林谅的回复模棱两可:“我也不知道,但应该是……帮助我们的人。”

      我没有再说话了,车胎辗过马路,疾速开往码头,我的目光自街边的建筑流连而过,像是要把这里的景物全部印入脑海中。

      此去……不知何年再归,也许再回来,已垂垂老矣,甚至化作一抔黄土,无法亲眼再看看故乡的变化。

      虽然现在的南京仍在日方统治下,但毕竟是我的故乡,没有回去看一眼再走,实在遗憾惋惜。

      车里气氛沉默良久,林谅的声音响起:“好像又回到了当初你出国留学的时候,那个时候也是我送的你。”

      是啊,码头这个地方对我意义特别,无论是多年前我留学的时候与他强忍酸楚分隔两国,还是归来的时候满心欢喜期待被卫窈接回家,再来……这里也是罗榆的葬身之地。

      我不能触碰回想这一切,否则泪便汩汩而落,即使知道了哥哥生还的消息,我的离开只是权宜之计,仍是止不住悲恸。

      毕竟那些离开的人是永远不会回来了,只能永远存在我们的记忆中。

      我想我永远都会记得为战争牺牲的那些英雄,护士长、沈桐徽、章之讳、罗榆,以及数万葬身战场的军人同胞,他们永远值得最崇高的敬重。

      还有那些仍然在地下组织秘密抗战的勇士,即使他们身陷敌阵,浑身浴血,但是同样应该受到前线战士相同的尊敬礼遇,希望他们在战争胜利后,可以恢复名誉与身份,堂堂正正地活在阳光下。

      今生受他们庇护,保护我爱的这片土地,来生就换我来当他们,用一腔热血去护佑这片天空下的所有人吧。

      这次,是真的再见了,上海。

      还有我爱的这个国家。

      车停在码头边,我没有准备下车的意思,看相林谅,轻声问道:“你送我离开,这件事会连累到你吗?”

      会连累到你所做的一切吗?

      我至今也没有问林谅关于他当年投敌叛国的往事,他不主动对我说起,我便当作不知,这一回他帮助我离开上海,我也隐隐猜到了他留下的原因。

      章之讳当初对我说的话又一次回响在耳边:“有时候选择一份工作并不是因为热爱,而是总得有人去做。”

      我想,大抵就是这个道理。

      他故作思索,然后笑了笑,没皮没脸地说:“反正送都送了,大不了编个理由瞒过去,毕竟还有人做我的后台,一时倒不了。”

      他这语气,活生生就像是与情妇偷情,情妇心慌意乱地问会不会被发现,他说背后还有情深似海心如明镜的正妻撑着,不怕不怕。

      我莞尔一笑,从口袋中悄悄拿出一物塞进座椅皮垫的夹缝中,推开车门,拎着行李箱下车,林谅坐在驾驶座上没有动,望着我静静笑着:“我不方便去送你,就远远看着吧,等你安全到了那边……算了没什么。”

      千言万语聚在心头,这一瞬似乎过了很久,但我只是对他笑着点了点头,没有犹豫地向前走去。

      那些隐藏在内心的情绪四处乱撞,无法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那就永远也不要说了吧。

      如果我们还能再相遇,他若是孤身一人,我们之间还互有情愫,那些心底的话就留到那一天吧。

      权看命运戏耍了我们这么久,会不会再给我们一段缘分,让我们再度毫无芥蒂,更无立场之分地相爱。

      希望我最后物归原主的东西,能保他万事顺利,平安康健。

      我大概永远记得离开上海的这一天,阳光虽好却不刺眼,云层变化多种形状,海鸥盘旋鸣叫,不再有冲动热血的少年在码头一路追着游轮直到尽头,他只是站在角落静静看着轮船消失在海平线上,而从我鬓边吹过的海风会顺着风向,一路去往他站立的位置,替我亲吻他的脸颊。

      即使天各一方,无法互诉衷肠,也要怀抱希望。

      相信总有一天,我们还会见面。

      码头送别的亲友逐渐散去,林谅的车子也远去之后,角落中转出一男一女,男人仪表堂堂,女人高冷清傲,只是她的眼尾微红,似乎狠狠哭过一场。

      男人揽住女人的肩,拍了拍以示安慰,女人将头靠在他怀里,眼角再次渗出泪水,喃喃自语:“这应该是我和她的最后一次见面了吧。”

      罗柠不知道,林谅不知道,他们早早就来到了这个码头,站在角落里等待着一个人,但直到她出现,卫窈也没有走上前与她告别,亲眼看着她登上游轮,再看着游轮远渡,化作天边的小黑点,消失在水天尽头。

      见面徒生悲哀,不如就这么分别。

      罗柠带着半生喜乐哀愁而去,她就永远留在黑暗里,再无软肋。

      卫窈的泪水顺着脸颊缓缓落下,染湿了周舜光的衬衣,她说:“我欠她的这张船票,终于补上了。”
      “什么?”

      没有人知道,当初卫窈言锋挤兑罗柠,数次想让她离开战火去往安全的香港,在那个闺房夜话的除夕夜,她醉了一般脱口而出那些离别的话,都是骗罗柠的。

      其实,那天晚上,她根本没醉。

      在罗柠睡了以后,她悄悄从床上起身,将一张早已买好的船票偷偷放进了罗柠的大衣口袋,本以为通知了罗柠家里,她的兄长带她离开上海,就能一路去往香港,过上安乐无忧的人生。

      熟料,一切与她设想的正好相反,然后的局势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那张船票在兜兜转转后没了下落,但她想让罗柠离开的心从未改变。

      如此,算是心愿已偿,再无遗憾。

      只是心里某处空落落的发疼,怅然若失。

      大概,就是失去的滋味吧。

      周舜光眼眸流露出一抹怜悯的情绪,但他仍是理智开口:“我们该走了,魏泱有事找你,据说和南京的情况有关,你知道是谁刺杀了唐川吗?”

      卫窈用指尖抹去眼泪,强撑着恢复冷静清明的模样:“我知道,看来我这次与她做的这笔交易,还是她赢了。”

      既然现在76号失去唐川犹如断了一臂,他们一直在等待的反扑机会终于来临。

      “走吧,我们回去商量一下以后的事,有些人活得太久,该下地狱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这并不是一个正式的结局
    后面还会有一个尾声
    但是我觉得所有剧情停留在这个最能够遐想的地方反而更有意味
    但是为了交代所有人的结局
    再写一章
    在这个大时代的背景下林谅和阿柠能够HE太难了
    所以暂时离开
    两个人才能有希望未来在一块
    另外卫窈现在和周舜光只是合作伙伴
    但是未来
    谁说得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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