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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守 ...

  •   虞桃倏地抬眼,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虞竹,盯得她拿茶的手一颤,茶水泼出来烫到手腕,吓得虞竹尖叫一声,连忙放下了茶盏。

      虞桃好整以暇地坐直了腰,往椅子靠背上一倚,什么都还没说,虞竹便讪讪地拿帕子捂着手腕,干笑了两声,“姐姐怎么还认真了?我就是说笑的,说笑的……”

      新岁之前,整个虞府都布置了起来,风荷院向来是无人问津的,望愈却也不指望谁,早早就带着祈安出去采买好了过年要用的春联与福字。

      怕春节药铺闭店,谢清池也带了些虞夏常用的药材回来备着,又添了些瓜果点心,这便算置办完了年货。

      除夕晚上,虞府要一块儿吃团圆饭守岁,虞夏下午时候便过去了主院。

      行了礼落座,张氏带着二房三房在里间说笑得热闹,虞竹虞桃也和其他姐妹打得火热。

      张氏这个续弦的两个嫡女脾气都厉害,虞芯和虞艾多怕着虞竹的阴晴不定,陪着笑脸从衣裳夸到首饰,奉承话一箩筐地往外倒。

      今日虞桃难得穿了身亮堂颜色,一身玫红的袄子领口处滚了白绒毛的边儿,虞夏一瞧见便明白她的心思。

      往日里惯是装得跟朵清纯小花儿一般的人物,如今花大心思妆点上,是为了博谁的眼球,她心知肚明。

      虞夏坐在一群妹妹最边上,借着垂眸喝茶的功夫在心里又想了一遍谢清池那张祸国殃民的脸,直感叹谁说古往今来女人坏事,这男人竟也是祸水。

      不过这么垂头一笑的功夫,虞竹便注意到了她动静,斜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虞夏,鼻孔都翻得大了些,直瞧着她发难,“我说大姐姐,今天这样好的日子,府里小厮丫鬟都知道穿身喜庆点的,怎么偏你还是一身惨白惨白的袄子,是嫌自个儿还不够晦气么?”

      虞夏淡淡放了茶盏,理了理袄裙的下摆,正眼儿也没肯看她一眼,“我晦不晦气,三妹妹不知道么?左右你们都嚼舌头根子说我是早死的人,还有什么比跟个将死之人坐在一起更晦气的了?其他姐妹都怕触霉头忍着不说,你偏要跟我这儿念叨,怎么,”

      她抬眼,含着笑意看着虞竹,无惧无畏的冷冽眼神似索命的罗刹,轻轻挑了眉道,“是嫌自己命长,想跟我一道儿晦气么?”

      虞竹被她模样骇得脸色铁青,想要冲上来与她撕扯,却又到底怕沾染病气,抬着手指指了她半天,恨声道,“你——!”

      虞芯和虞艾装模作样地拦着她,虞夏斜斜靠在扶手上,仍是笑着,“我什么?三妹妹是想要我牵你的手么?”

      说着便要伸出手去拉她,指尖几乎相触的一刹那,虞竹感觉得到她身上绕着的寒气,滋滋地往外冒,跟条冰冷的毒蛇一般要缠她的身,怕得到底紧忙缩回了手。

      喘了几口大气儿,她不甘心还要分辨什么,虞桃瞥了眼门外,见虞从广正已进了院门,伸手扯了下虞竹的袖子,摆出了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

      其他几个都跟着虞桃有样学样,坐得板板正正的,看过去好一排端正的大家闺秀。

      虞夏看了眼她们这一群做作模样,低低嗤笑一声,依旧没骨头似的歪在扶手上喝茶。

      虞从广进来的时候,虞桃领着其他姑娘立马起身问安,虞夏看着她们站成一排,对着虞从广一笑,后知后觉似的,拿帕子捂着唇咳嗽了两声,方伸手想让望愈扶她起身。

      虞从广上前一步,摆了个安抚的手势,只对她道,“你身子不好,免了罢。”

      虞夏登时漾开比平日里还要甜上几分的笑,柔柔弱弱地颔首,“多谢父亲疼爱。”

      后头那几个在二人说话的时候始终干站着,虞竹眼瞧着她这故意装出来的病弱模样气得火大,偏偏张氏也带着二房三房绕了出来,她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得生生咽下一口气去,憋得胸口直疼。

      虞桃惯会做贴心棉袄,明明上头还有长姐,却从来喜欢听人夸她一句“有长姐风范”,抢着上前一步柔柔搀了虞从广请他落座,又回身请几个妹妹安坐,方对虞从广笑道,“父亲今日还有的忙,不知是哪位大人相邀?”

      张氏递了盏茶,他接过吃了一口,“马上过年了,各位同僚之间趁今日有空约着走动,这才回来晚了些。”

      说罢放了茶杯,“嗯?怀翊也还没回罢,他们同辈的官员似是今日也有聚。”

      虞夏早知道今日谢清池是去会房尉逸等人。

      中书门下空了个差,房大人与他提了一嘴,恰好他也早有心思转入中书门下做些实事,再加上近来官家又提拔了一个骆康进中书,此人颇对谢清池胃口,三个人便在商量着年后请旨转入中书的事儿。

      她这个正室娘子听了谢清池面上还没什么波澜,转头一看虞桃,那神色倒明显失落了下来。

      虞夏觉着好笑,实在憋不住的好笑,转首瞧着外头天已经擦了黑,廊下的灯笼都被下人点上了,虞从广与张氏和二房三房又在说着话,这一屋子的热闹,她其实半点也沾不到。

      这便觉着没劲,咳嗽了几声起身笑道,“我去瞧瞧厨房的饺子包得如何了,若是差不多,等五哥回来,就可以先传晚饭了。”

      虞竹有可与她抬的杠必不放过,冷哼了一声嫌恶道,“姐姐身子不好,厨房是做我们大家伙儿吃食的地方,你去了万一过病气给我们可怎么好?”

      虞从广皱眉呵斥一声,“竹儿!不得对你大姐无礼!”

      虞夏垂眸,站在堂中模样可怜又无助,只勉强撑起一个笑,“自然,三妹妹说的是,我站在门口替大家看一眼就是了,绝不会踏进厨房半步的……只是觉着屋里憋闷,想出去透透气儿。”

      虞从广看她模样泫然欲泣,便不再说什么,挥挥手教她退下了。

      一出了主院,虞夏直长长出了一口气,觉得这空气无比新鲜香甜。耳边没了那些聒噪的声音,不用看着一大家子人惺惺作态地装亲切和美,心里要多轻松有多轻松。

      回廊檐下挂了一排灯笼,望愈扶着她慢慢往厨房走,小声嘀咕道,“小姐,今年饺子是不是还没有你爱吃的茴香鸡蛋馅儿啊……”

      虞夏伸手拨了拨经过的灯笼,无谓一笑,“你觉着能有么。”

      望愈蹙眉气道,“可是去年明明都问了一嘴,厨房说好了今年给咱们记着的!”

      “张氏喜欢牛肉馅儿的饺子,厨房肯定首先可着她的心,父亲又吃什么都行,自然没人专门做个茴香鸡蛋的给我。去年敷衍着答应一嘴,转瞬就忘了,哪能积攒到今年还给我记着?”

      望愈有些落寞,轻叹了一声,“小姐吃牛肉身上容易不服,好些年过年只吃菜没碰饺子了,老爷向来都看不见!自从夫人……咱们已经许久没吃到这个馅儿的饺子了。”

      虞夏看她一眼,在灯笼下的面庞染上了几分明艳暖意,故作轻松安慰道,“想吃呀?早说出来嘛,咱们自个儿回风荷院包着吃不就结了?”

      望愈有些赌气,“那怎么能一样,今儿是除夕啊!”

      虞夏摇摇头,只是笑,“过不过年的都一样,不过都是平常的一天罢了。你什么时候想吃,咱们什么时候包,只要你乐意,咱们天天都能过年。”

      “确实如此。”

      她话音方落,长廊尽头拐角处走来一人,面容从黑暗里显现出来,被廊下暖灯照出英挺轮廓,一双凤眼含笑,走到她们面前,“只要咱们一家人在一块儿,每天都是过年。”

      望愈笑着福了福身,“姑爷回来了!奴婢去门口守着,小姐姑爷可放心叙叙话!”

      虞夏看着望愈知趣走远的背影,转回首对他笑,“回来了?今日与两位大人谈得如何?”

      他垂首定定瞧她,两人都是一身的素色,倒真与旁人穿红戴绿的喜庆不同,虞夏不觉笑起来,一双眼亮着看他,“方才虞竹说我穿得太素了晦气,不过你这一身进屋,估计她要换个说辞——我是晦气,你得是纤尘不染,是遗世独立。”

      他一把将她抱着转了个圈儿,两人躲进回廊的昏暗拐角处,谢清池手臂圈着她,缓缓笑道,“夏夏醋了?”

      虞夏在他高大身形的压制下挑眉笑起来,声音在一派昏暗里听去娇软诱惑,“醋,如何不醋?屋里一群莺莺燕燕好颜色,等着我的官人前去欣赏呢。”

      他也跟着放低了嗓音,又凑近一分,“我不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像娘子这样与我心有灵犀地一身素净,坐在一桌前头,才最像一对夫妻。”

      她抿唇但笑不语,谢清池垂眸在她唇上轻柔颤绵地索了一个吻,低叹道,“我们如今是夫妻,一脚踏进院里,便又是兄妹,夏夏,在席上不能光明正大地瞧你,我觉着折磨。”

      虞夏故作诧异,“哦?我以为五哥回回在府里人面前瞧我,已经是极大胆放肆的了,原竟还是收敛着的?”

      他佯怒,又在她唇上重重吻了一回,虞夏方软着腕子推了推他,手指拭过嫣红唇角讨好道,“等守完了岁,咱们回到风荷院里,就又是夫妻了。”

      她手指有些冷,在他面庞上缓缓抚过,笑得像个勾魂夺魄的妖,故意道,“是更亲密无间的夫妻。”

      一股心火升腾起来,蹿到他四肢百骸,谢清池握住她作乱点火的手,轻轻搓了搓,直到有几分暖起来方罢休。

      虞夏笑着推了推他的胸膛,也只温存到这儿,“进屋罢,我去厨房看一眼便回。”

      他理了理她的发,目光温柔,“我回来了,她们在你面前就能收敛些……好在一年就这么一回,我知道方才你受了委屈,待会儿进屋,我一定不给那几个正眼。”

      她爱怜摸了把他的下巴当作奖赏,随即便一弯腰钻出了他的禁锢,谢清池见她跑远两步,回过身冲他狡黠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负手看着她走到了望愈那儿,方提步进了主院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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