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号当铺》星深

32、商作初

　　甄橙刚度假回来，就收到了助理的消息，说有一位白先生请她到圣约翰教堂见面。
　　她以为是白修。尽管她和白修的“联盟”早已解散，后者莫名其妙地成为了云廷新任老板的绯闻情人，但二人之间还是有些共同的秘密，因此她犹豫片刻，仍是驱车前往，还顺带安排了记者拍照，想出一个私下做义工的正面新闻。
　　来到教堂，修女不在，圣坛前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背影不像白修。
　　她迟疑着正要开口，那个男子转过身来，深色的皮肤和立体的五官让他看起来宛如一尊铜像。
　　“你好，请问白神父……”
　　“感谢你赴约，甄橙，”男子温和地打断了她的问话，“我叫约翰，当然你也可以称呼我为白神父。”
　　“我以为是白修叫我来的，”甄橙好奇地打量着他，“现在教堂归你管了？你也是要对付第八号当铺吗？”
　　约翰并未在乎她简陋的猜测和措辞，只是笑了笑：“你可以这么认为。”
　　“那白修呢？”
　　约翰脸上的神情变得严肃，他垂下眼眸：“白修已经废了。爱是神的武器，也是神的软肋。从他爱上人类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没有能力去散播光明了。”
　　甄橙对这神堕的后果嗤之以鼻，她并不太在乎白修或其他所谓的神。或者说，她并不认为他们是神，只是八号当铺的敌对势力罢了。“那你找我来，是想要继续白修跟我的合作？我怎么能保证，你不会像白修一样脆弱？”
　　约翰又重新挂上了笑容，他摇了摇头：“我并不需要跟你合作，我只是想送你一样礼物。”

　　没有沈落的第八号当铺格外冷清。商作初也头一回意识到，当铺和沈落，是紧紧联系在一起的。他进入当铺的第一天，沈落就来了。他对当铺的一切记忆，都是有沈落的记忆。
　　但身为商作初，他并没有让自己的心情受到太多影响。
　　阿落只是代表习惯，并不代表爱。
　　预约墙上浮现出一个让他意外的名字。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甄橙就走进了当铺。
　　“你怎么来了？”
　　甄橙一反常态，穿着一件朴素的棉布长裙，不施粉黛。她眨了眨眼睛：“我来找你典当啊。”
　　商作初皱起眉头：“你已经拥有了你需要的一切，不必再和当铺做交易了。”
　　“不，你错了。还有一样东西，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好吧，那你说说看，你要典当什么？”
　　甄橙直愣愣地盯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笑：“我典当我五十年的寿命，换取此前三世的记忆。”
　　商作初一愣，随即斩钉截铁地回绝：“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第八号当铺，不是无所不能的吗？”
　　他盯着甄橙，可惜无法探寻她的思想。“我不知道是谁告诉你这些事，但没有哪个人类，能够在想起前世之后依然拥有快乐。你现在的生活很好，你的余生也会很好，你何必要毁掉这一切呢？”
　　“可是我现在不快乐！我还缺少一样最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
　　“我要你爱我！”甄橙走到他面前，倨傲地仰视着他，“我知道你现在不爱我，因为你觉得我不是方雅。可我和方雅就是一个人，只要我拥有了前世的记忆，你就会重新爱上我。”
　　“我不会的。”商作初轻叹一声，背过身去，甄橙又绕到他身前，不依不饶地盯着他。
　　“我不管。我一定要亲自得到答案。你没有资格拒绝交易。”
　　说罢，她径直走到长案前，提笔写下契约。
　　商作初无奈地摇了摇头，从她手中抽走毛笔：“你的字，当铺是不会认的。”
　　他抬手一抹，空白的纸面上就浮现出一行行文字。
　　甄橙欣喜地拿起契约详读：“你可不要糊弄我，我要方雅的全部记忆，也包括她的所有感情。”
　　“八号当铺一定会给你你想要的，只怕你后悔。”
　　“我做事从不后悔。”甄橙再次抓起笔，兴奋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曾经无数次想要典当，然而她什么都没有付出，就拥有了梦寐以求的一切。她的幸运，足以抵消她前半生的不幸。
　　可最终，她还是回到了这里，选择付出生命，换取一样，她并不需要的东西。

　　商作初抬起手，抽取了她的寿命，将金色的光团放入瓶中。点点银辉在甄橙周围闪烁，争先恐后地进入了她的身体。
　　甄橙睁开眼，还是同样的脸，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
　　片刻的迷茫过后，她看向商作初，扯开一个复杂的微笑：“将军……阿初，你为什么会加入第八号当铺这样的地方？”
　　透过那双眼睛，商作初见到了方雅，更确切来说，是自方雅起，四世人生的结合，她理当比方雅更沧桑深沉，然而事实上，她似乎从来都是那个纯真的女子，那是她灵魂的底色。
　　“你并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我自己，但是我想，我的灵魂靠近黑暗。”
　　方雅无法理解他的意思，因为她只认识自己的夫君，却不认识商作初这个人。而甄橙似乎更能接受这一点，然而她也只是认识那个帮助过自己的商作初。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记忆的碎片翻涌交织，许久，许久。
　　最终，她扬起一抹苦笑，似是自问：“真奇怪。我每一次转世都会爱上你，可是我自己……却已经不爱你了。”
　　商作初欣慰地笑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心境，或许是为了方雅终于看破了自己的执念，或许是因她这句话，也给了他莫名的启示。
　　“你每一世都会爱上我，但每一世，我都只是你生命中的过客。”

　　预约墙上浮现出苏淮的名字，但只是闪了闪，就消失了。
　　商作初猜测到什么，主动前往他家。
　　果然，等在那里的不是苏淮，而是白修。
　　“你进不了当铺，就拜托你那黑暗灵魂的男朋友找我吗？”
　　白修苦笑：“商老板先别急着嘲讽，我可是来帮你的。”
　　商作初眸光一凝，“你有阿落的消息？”
　　白修点点头，神情严肃：“白家派了人来接替我在中国的职务。他叫约翰，我已经和他见过面了。他代表白家放逐了我。”
　　“阿落在他那里？”
　　“是。约翰和我不同，行事干脆果决，他这次来，只有两个目的。一是让甄橙拿回方雅的记忆，迫使你为了救她而偷取典当物。不过他并不知道你已经没有了爱情。”
　　商作初垂下眼，淡淡道：“这并不会有任何影响。方雅心中的执念，已经解开了。”
　　白修眼底闪过一丝讶异：“哦？看来我对你还不算非常了解。”
　　“没有这个必要。请你告诉我，他针对阿落的计划是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白修轻笑，“商老板别忘了，我就算不再代表白家，也并没有成为第八号当铺的朋友。我只是想帮助沈落，约翰带她回到光明，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而回到你身边，或许对她反倒是一件坏事。”
　　商作初抬头向窗外望去，极高的楼层，隐约可以看见天际线处的教堂。圣光刺眼，只是远远望着，就让他头痛。
　　“我没有办法给你答案。只是出于完全自私的动机，我请求你，告诉我阿落在什么地方。”
　　白修叹了口气：“约翰要给沈落进行洗礼，一旦完成，那将洗掉她身上苏云澜的传承，让她变为沈落原本该有的样子。”
　　“在教堂是吗？”
　　没有等白修回答，他便动身要走。
　　“等等，”白修抓住他的胳膊，“商作初你想清楚，真正的沈落是不是还属于第八号当铺？属于黑暗？她的灵魂，是否还靠近你？洗掉了苏云澜的传承，她就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
　　“阿落从不是苏云澜。我也不用她是。”
　　白修仍不放手，冷冷地看着他：“你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强大，你会死在那里。”
　　商作初也头一次认真、诚恳地看向白修：“还记得你问过我的那个问题吗？我用我的命来回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