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愿人间无战事》章鸮笑

47、卌柒 反骨

　　狙击枪是两人操作的武器，需要一个射击员一个观察员。确定射击最佳潜伏地点，逃跑路线，第二个潜伏点。
　　赵扶苏充当观察员，笑子丕做射击员。
　　狙击地点是人民法殿，敌在暗处，我在更暗处。
　　今天是大韶的新年，明天就是大韶3005，Troy的1197。
　　赵扶苏打开通讯器，给Caesar发了一条消息：夫人，我很顺利，不用担心。
　　又补一条：我会回来过年。
　　笑子丕偷瞟一眼，关上通讯器锁屏，"别说这种话，坏运气哦。"他现在特别相信命。
　　大韶无信仰，笑子丕现在成了一个相信命的人，是战争的功劳。战争促进了两个大陆之间的文化交流，比之前的通商效率还高。通商的时候，两边的文人都藏着掖着，与经济无关的内容很少在台面上提及，甚至文字交流都鲜有——或是一个可爱的Troy大陆的女孩给哪个韶国青年商人寄去情书。
　　战争，是灵与肉的交揉。
　　特别鸣谢不畏牺牲、没有底线的Troy间谍，感谢他们对文化交融的有私贡献。
　　间谍也是战争的必然产品，必然的。虽然大韶人的气节一万个不屑，但是间谍还是氤氲而生。韶人没有主动去学习，他们自己参悟的。
　　人在做坏事这方面有天赋。
　　赵扶苏破了几乎所有戒律，除了Caesar，他还没碰过他的夫人。
　　因为在大韶，他还有事要解决。
　　这就是命啊。
　　到了法殿，接待赵扶苏他们的是被共和国策反的帝国元帅，同时也是赵扶苏的皇弟，赵荣禄。
　　"这你弟啊？"笑子丕问，"不是一个妈生的吧？他名字好乡土，不是古韶国惯用的。"
　　"你爸要不赌石头，你可能得叫笑你丑、笑啥、笑声……之类的，上郡以前的封国更乡土。"赵扶苏打开通讯器屏幕，确认消息已经发送，Caesar还没有回复。
　　赵荣禄踌躇一会儿，赵扶苏从显示器前移开视线，眼神指示他可以插嘴了。
　　"阳滋，不好，她不是好人。"这话不适合做开场白，只会显得他是个栽赃陷害的。
　　其实没说错。
　　阳滋不是好人，她甚至不是人，是小仙女，不对，小妖女。
　　是妖是神亦或凡生又何必再问？
　　倒是你荣禄，你反几次水了？
　　一开始赵荣禄是大韶皇子，后来赵盘驾崩，国舅章酣登基，他就立刻变成了舅舅党。再后来章酣被围剿，他立刻投赵扶苏一派。之后章酣搞帝国，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也真的从他那里借了荣军。章酣死了，连个细胞都没剩下，他就靠上一批大韶共和国学者，一天天的假装投身于学习无法自拔的样子，靠科从研经费里拨出来的钱招兵买马。有了军队他就跟上赵阳滋，表现出来的全是兄妹情深。
　　他深知自己的军队是速成的畸形儿，里面全是不安分的流氓和闲散书生，所以他预谋了一场叛变，并且打算靠叛变上位，像以前一样。
　　他决定在赵扶苏来追究的时候，背后捅阳滋一刀。
　　可怜天生反骨，荣禄一世，不可能忠于任何主。赵扶苏只用他一次，一场罢，他会成为赵扶苏的梦魇之一，如果赵扶苏在乎。
　　赵扶苏不在乎，他现在不在乎是否杀伐果决，不在乎是否果决的杀死什么，"亲人"。
　　只有笑家和Caesar是他的亲人。
　　他赵扶苏是一棵扶摇入云的树，葱翠却少枝叶，高却薄根基。有能力但小心眼，运气好但做事差。
　　所以他就算狠下心来杀，也得笑子丕动手。
　　局已经摆好，先等荣禄那一刀捅完，挫伤阳滋的妖劲道，他们就开枪。
　　今夜是学者的夜，各个领域的大拿都在现场，这会显得阳滋很特别——全场唯一一个穿裙子的。可惜她并不是个单纯的花瓶，她有关于近日荒唐学说的回报还有拉拢天下人才的野心。
　　她要蛊惑他们，让学者们醉在她的媚眼里，再不去考虑自己坚信星球说的立场。
　　别人这么做可能很狂妄，也永远不会成功，但是她可以，因为她是赵阳滋。
　　当她走上讲台开始妖言惑众，笑子丕的工作同时进入紧张环节。
　　狙击手不仅仅是神枪手。
　　狙击手首要任务不是射杀，是侦查和监视。最大限度是为了避免伤亡，而非夺走更多生命。精挑细选目标，以最小伤亡达到最大限度地挫伤敌方作战能力和意志。比炮机或近距离扫射等方式更能减少伤亡，并能达到最佳效果。
　　这里只有两个人要死，其他都是科技生产力，要保存。
　　笑子丕心道："底下就一个女的，离我只有六百米不到，目标明显而且单一。简单。"
　　"那个荣禄会站出来反对，趁他们撕，一枪一个。"他对赵扶苏道。
　　赵扶苏举着望远镜，先进的电子望远镜自动调焦，很快锁定了躲得比他们俩还隐蔽的赵荣禄。"你杀不了阳滋，让他来。"
　　笑子丕意外，"咋杀不了了？我觉得很简单。"说着在狙击镜里找到放大清晰的讲台，上面没有人。
　　笑子丕猛回头，背后只有漆黑的夜和空荡荡朱红梁构，没有什么突然出现的女人。"你想多了，她并不强，我只是怕你下不去手。"
　　怎么可能。
　　但见那女子已经款款上了讲台，她背后的夜色里掺杂了危险的意味，没有发生反应，却预备着暴击。
　　笑子丕终于在狙击镜里看见了赵阳滋的模样。
　　冰肌藏玉骨，衫领露□□。柳眉积翠黛，杏眼闪银星。月样容仪俏，天然性格清。体似燕藏柳，声如莺啭林。半放海棠笼晓日，才开芍药弄春晴。（借射阳山人笔下白骨夫人）
　　妖精！
　　"开枪。"
　　赵扶苏命令。
　　作为观察员，赵扶苏必须指明攻击目标，但是他没有。他有恻隐之心。
　　赵阳滋是他表妹。
　　笑子丕开枪了，赵荣禄也开枪了。
　　没有瞄准，笑子丕甚至没看着狙击镜。他在呼吸，放肆的呼吸，完全没有去压抑肘部的抖动。
　　赵扶苏没有管他的状态，他只是盯着望远镜。如果成功，那就是赶在阳滋说话之前她会被荣禄的子弹击中，如果一枪毙命，那就杀掉荣禄然后下场维持秩序，公布卫星拍摄的星球全景。一切都会成功，会一并剔除大韶的媚骨和反骨。
　　笑子丕的子弹击碎赵荣禄的子弹。
　　场面突然失控，赵扶苏要感谢笑子丕的胡作非为，让他懂得了单纯的读书人该多么惧怕死亡。他在心底承诺，会给这些具有美德和智慧的文化人安全，他们最渴望的安全，他要让人才觉得大韶人民共和国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也发现，自己和阳滋都不是单纯的读书人。
　　混乱中他想到章怀，想起自己承诺的回家过年。这时候通讯器响了，传出赵荣禄惴惴不安的声音，问他计划的变更。
　　没有变更。
　　赵扶苏骑上两驱车，直接开进了法殿。他没有携带武器，并不是因为他知道笑子丕在不到六百米的地方掩护他，而是法殿发生了踩踏。
　　智者们拥挤在宽阔的大殿，有人躲进复刻版"入霄号"的机舱里，被后面拥挤的人群关在里面困住。
　　赵阳滋没有离开，她在看笑话。
　　赵扶苏跳下二驱车，空转的满油门车直接把阳滋撞到在地。
　　读书人被安顿好，阳滋被控制住，本来准备播放的《论证平面说》被换成最新卫星拍摄图片。
　　浩瀚无边的宇宙之间，大韶和Troy浮现在蔚蓝色星球的两端，云层在表面盘桓。
　　不讲情面，不怕反，不着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