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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守株待兔 ...

  •   一晚上,拉花的图案,和店长为眉姐披上外套的画面,在渴聆的脑子里无线循环,紧锣密鼓得,让她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脑细胞直接阵亡了一半。此时的渴聆,只想安安静静地睡上一觉,让这一天永远成为过往。

      她这样想,很快,也这样做了。

      渴聆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摸黑爬上自己的床,连鞋子都没脱,就一头栽进了枕头里。十二万分的睡意让她懒得去琢磨,进门时为何屋里漆黑一片,宿舍的门为什么没有反锁。沉重的眼皮只管让思维逐渐消沉,让她以最舒服的姿势回归梦乡。

      一时间,渴聆进入了无重力状态。她不清楚背后的床板是否还在,也不晓得天花板是否破了一个洞。身上的每个关节让她酥软得仿佛与空气融为了一体,一纵纵地往上升,穿过了大气和云层,直到一个雷鸣般的声音将她重重掷回床上。

      一定碰到雨云了!

      渴聆似梦非梦,转身又睡了下去。可这次,她还没成功让身子漂浮起来,就被再次响起的怪声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渴聆不敢睁眼,只是下意识地拽了拽身上的被子,还好,保护层还在,这让她顿时安心不少。

      可就像事先预谋好的,心脏才刚有所平复,那个声音又冷不丁飘了出来,结实得,如同炼就的钢铁,袅袅得,又似缭绕的青烟。这三回五次的,渴聆终于完全清醒。同时,她也终于记起这熟悉又特别的声音是出自何处了。

      透过睫毛,渴聆看到对面的床上横着一个细长的身影。梅子正半张着嘴,四仰八叉地躺着,借着月光,渴聆似乎还看到一条晶亮的清流,从她嘴里潺潺而出。或许是渴聆愤恨的眼神干扰到她了,梅子嘟囔着抠了抠鼻子,过了几秒钟,才又发出那阵诡异的鼾声。

      你赢了!

      渴聆甘拜下风。这女人,睡着了都不肯放过她。更重要的是,对于这毫无心机又毫无恶意的“作弄”,她竟连反抗的权利都没有!

      渴聆伸出手托住疲倦的脑袋。顺时针方向,两个巨型连体婴儿,正相互揉抱着枕在对方的手臂上。不用说,肯定是凉子受委屈,又找馨子诉苦,然后两人说着说着就抱在一起睡着了。

      “原来都在啊。”

      一进门,看到宿舍的灯是暗着的,渴聆还以为这三个家伙又在外面玩得不知归时,准备冒险爬水管进宿舍了。谁知他们今晚竟如此乖巧,还没闹过夜场就齐齐睡下了。

      “这么说,欣也……”

      刚想到这名字,身上的毛孔就扩张得厉害。随即,一种过山车的感觉捆住了渴聆的胃,空空的,坠坠的,仿佛有人把她的身体活活掰成了个“凹”字。

      这个相濡以沫的好姐妹,居然也会有被她抛到九霄云外的一天?

      带着满腔歉意,渴聆往墙上缩了缩。隔着护栏,她希望看到一对咧成八字的脚掌,和一个滑稽可笑的睡姿。这样,至少说明欣并没有因为她的晚归受到任何影响,而她的心里也能好受些。

      可实际情况是,就算渴聆整个人都站起来了,看到的却依旧是张空荡荡的床,简约风的床单在月光下出奇的平整。

      怎么会?渴聆定了定神,又使劲眨了几下眼睛,但完全适应了黑暗的瞳孔没有给她任何欺骗:欣确确实实不在床上!

      可刚经过梁歆几个欣平常最有可能串门的宿舍时,里面也是黑压压的一片,不似待客之道……一种不好的预感在渴聆心里逐渐生成,夸张的想象力同时为她脑补了几个骇人的画面。

      渴聆一跃而起,慌忙在床上摸索起来。此时,她的念头只有一个,她必须马上找到手机,她要联系到欣!

      一连串地毯式的搜索累得渴聆娇喘连连,就连床板间的缝隙都没放过。末了,她才猛然想起,那可怜的手机,连着陪了她一晚上的包,正以一个非常随意的姿势,被丢弃在书桌上,到现在都无人问津。

      渴聆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顺着楼梯笔直而下。脚掌接触地面的一瞬间,冰凉的触感让人浑身一激灵,顿时也叫她冷静了不少。全都是些不接地气的想法,盛世太平,哪来那么多诡异的事?吸血鬼,僵尸,幽灵什么的,想来又是她的被害妄想症发作了,就像洛奇教授和体能测验的梦一样,只是被害的对象变成了欣而已。

      渴聆晃晃悠悠地靠回楼梯上,屁股接触钢板的一瞬间,她警惕地放慢了速度。如此静谧的夜,她可不想再因为一点小事,跟那三个蛮横无理的女人吵一架,但更重要的是,她今天的脑容量已经到达极限,再也应付不了任何岔子了!

      渴聆一个转身,拉开书桌前的椅子,用她有生以来最轻的力度,又伸长了手从水壶里接了杯水来。这是她下午对眉姐留言后烧的,夹着生,灌进嘴里是透心的凉。紧靠楼梯的桌面上,背包翻开的一面,欣送的手机还若隐若现地被压在一堆笔记本里,触手可及。

      此刻,渴聆并不那么着急想要它了,但她还是小心地将它取出,蓦地,释然一笑:刚才,她还以为自己已经马大哈到连好姐妹都可以不管不顾了。谁想,倒是那样一番乌龙弥补了她些许良心。

      不知不觉,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梅子也不知何时没了鼾声。四下寂静得有些煞人,连零碎的声音都显得那样突兀。

      看来,大家都睡得很早,渴聆这才发觉,原来今夜,她又是唯一出格的那个。从大一起就这样,她总是毫无意识地扮演着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角色,无法与整个大环境融洽相合。可眼下,欣不知去了哪里,眉姐不知离开咖啡馆了没有,特洛伊不知是否安全抵达宿舍。接二连三的问题刺激着发胀的脑神经,渴聆多希望能什么都不想,卷上铺盖一了百了。

      可是,她做不到。

      渴聆费力地往前倾了倾身,方才取水时的反作用力,让她将水壶推得有点远,必须在身高的基础上再加十厘米,她才够得着壶柄。

      只是脖子刚刚越过挂在床边的披风,眼角就忽然被一片不知名的黑色阴影挡住了视线。渴聆倒着水,一边思索着往日。她记得打从来到这个地方起,那里就一直是空旷的,不曾有这样大的物件,霸气地侵占过她的视野——至少直到下午出门前都没有。既然这样,那东西又是什么?

      干燥的喉咙合着门缝里有意无意灌进的风,渴聆将眼珠往阴影的方向转了三十度,顿时,整个背脊僵了起来。

      若不是捂着嘴,只怕整个宿舍楼又要被惊动了,但渴聆杯子里的水已经洒得寥寥无几。她软绵绵地瘫到椅子上,脑袋一阵昏沉。如果看得没错,那应该是一个人,一个弓着背趴在桌子上的人。他的身上罩着一件大衣,看来是用来御寒的——这家伙貌似已经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肥厚的大衣将他的面容遮挡严实,显然也给他原本的身材加了不少分量。

      “欣?”渴聆发着抖,活生生将这个字的声母韵母拆成了两半。但那家伙似乎没有任何反应。她的心一下子虚了很多,正考虑要不要躲到阳台上,等着他自己露出真面目,下一秒,她的脚却已经不听使唤,扎根在了他的身侧。

      “欣?”渴聆又试着叫了一声,顺带把他的帽子也扯了下来。

      明朗的月光下,窗框上栏杆的剪影,将这张看上去睡得很是安稳的脸均匀地分成了四瓣。同时,它也终于有了反应。

      “嗯?”声音低沉。

      确实是欣!光线再暗,她那男人般阳刚的嗓音渴聆也绝对不会认错。

      “妈妈咪啊,你怎么在这里?”渴聆一手耷在床架上说。如果不这样,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摔到地板上去。

      “你回来啦?”欣揉揉眼睛,伸懒腰的同时发出了一声深沉的低吼。

      “你怎么在这?”渴聆说,又往后踉跄了一步。

      “怎么在这?”欣意味深长地重复着渴聆的话,“我在自己的宿舍有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渴聆说,只是她这种存在方式,已经对她造成了不小的伤害。“好端端的,干嘛不回床上睡?”

      “你说呢?”欣说,可她的话却丢给了渴聆整个世界。“好吧,”她认了,“大晚上的,你跑哪去了,知道我在等你吗?”等得她都困了。

      毫无悬念,这句话不偏不倚,正中渴聆的软肋。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她一样,可以堂而皇之地将挚友忽略。并且欣还不知道,其实渴聆早就回来了,还浅浅地在床上睡了一觉。

      “抱歉,我有事耽搁了!”渴聆调动了全身的感动和歉意说。而且,如果真要追究起来,还得算上那个司机!渴聆相信,趁着夜深,他一定载着他们多绕了好多远路,否则从普罗旺斯到学校,哪会遇上那么多交通信号灯。幸而在门禁前及时赶到了,不然就算吃饱了撑着,渴聆也要把他投诉到12315去!不过话又说回来,她凭什么投诉人家?她又还没精明到,要记得把那该死的车牌号记下来!
      不知渴聆的歉意所在,欣只是一脸坦诚地看着她,眼里布满了血丝,却好像没有要睡的意思。

      “那个,时间不早了,快去休息吧。”渴聆提议。如果,她要的只是这个台阶。

      可几秒钟后,欣还是一动不动,就连那金光灿烂的笑意都丝毫没有变化——额,难道,她还有别的什么期待?

      热泪吗?还是感激的拥抱?可欣这种性格,何时一本正经地向别人索要过这些?渴聆同样将嘴咧成了月牙状——但不是有说吗,荷尔蒙的分泌总是突如其来。这种气氛下,或许欣也想像正常的女生那样,单纯地矫情一回。

      犹豫再三,渴聆还是往前了一步,只是手还没来得及贴近欣的身体,她就来了一句,带着渴聆这一刻才恍然大悟的奸诈的表情: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比如,你刚才去店长那儿了!”

      你知道?!渴聆差点叫出声来。敢情,她刚才的那句“你跑哪去了”纯粹是废话,她这一晚上趴着,不是为了等她,而是守株待兔来了。

      但仔细想想,就凭欣和特洛伊的契约关系,特洛伊圆满完成任务,向她汇报一下战果也是应该的。可这件事,渴聆原本都想用自己的歉意,与欣的关心将它完全掩盖起来了,但始作俑者一提起,她即将扭曲的记忆又瞬间被唤了回来。

      “你知道?”半晌,渴聆还是说了出来,用的是比刚才冷了一些的语气。

      “眉姐打电话给我了!”欣仍是一脸自豪地说。毕竟到现在为止,她还认为自己是这个学校里,除了渴聆以外,眉姐唯一会联系的人。

      “她找你做什么?”欣的回答多少让渴聆有些挫败感。

      “眉姐说你手机关机了。”欣说,“对了,眉姐还要你回来以后打个电话给她。”

      眉姐眉姐眉姐!她这是在刻意炫耀吗,炫耀她的成果?

      渴聆有些窝火。她原以为,很长一段时间,欣都不会再当着她的面提起这个名字了,因为内疚。可没想到,她居然提了,还提的那么理所当然!昨晚看她紧张得要死,渴聆就没有多说什么。怎么,事到如今,她就可以当做什么也没发生,继续扮演局外人的角色了?

      渴聆隐隐抽动着嘴角。“怎么联系,她不是说她的手机已经变板砖了吗?”

      “眉姐让你直接联系店长,她说她会知道的。”

      店长。好吧,她果然还没打算离开。既然这样,“你帮我发个短信给她吧!”反正她现在也不一定愿意被人打扰。

      “怎么了?”欣一脸茫然。

      “没什么,我有点累了。”渴聆说着,一只脚踏上扶梯,“欣,谢谢你等我,早点休息吧!”她说,纵使心里的谢意已经没之前那么完整。

      “那今晚的事呢?”欣追问,一脸的纯天然无公害,“你也不打算告诉我了?”

      这妮子,果然惦记着她的醉翁之意呢。

      渴聆将脚收回地面。瞧这架势,看来今晚不说,她是不打算放她上去了。渴聆由上往下审视着欣的严阵以待,可她那轻度营养不良的身板,在黑暗中也毫无威慑力。

      “你就这么想知道?”渴聆说。这神经大条的家伙,怎么就不懂见好就收?看到这样的结果,她早该偷着乐了才是,怎么还非得执念于过程?难道她就不知道,纠结越久,她就越有可能发现她这个幕后推手?

      但欣只是殷勤地点点头。

      等等,莫非她是想试探一下特洛伊是否牢靠,看看他到底有没有出卖她?渴聆忽然想到。

      好麻烦的结盟!

      可既然如此,她又怎么能把实情全盘托出?

      这边,渴聆绞尽脑汁,把逻辑编得滴水不漏。那边,欣如痴如醉,时不时投来讶异的眼神。直到时针摆过十二点,渴聆才如愿以偿爬上自己的床,抱着软绵绵的被子,宛若置身仙境……

      睡梦中,只听欣含糊不清地喃了一句:“下周五怎么安排?她们好像打算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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