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候凉风至》溪上青青草

29、奋战

　　一年的时间不算太长也不算太短，每天按部就班地去做好该做的事，只是变得孤单了许多，夏天热，冬天冷，这是不变的，经常下雨，天气潮湿这一点也没有变，每天凌晨四五点，黯淡的路灯似是因为亮了一夜有些疲惫，加上有一层朦胧的雾霭，道路充满了睡意，忙碌的人们还没有在路上奔波，清洁工人早已为城市有干净、舒适的面貌工作，唰唰的扫地声，每一次都发出了一样的响度，洛心辰躺在床上再也睡不着了，便爬起来，走出阳台看发出声响的人，情绪不算太过紧张，只是心生感慨，勤奋工作不一定能让自己过上理想的生活，但起码能让自己饿不死，清洁工人每天无比艰辛地劳作，依旧工资微薄，或许不能让自己的一家老小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但是如果不去工作，有可能会饿死街头，洛心辰重新回到桌子前认真地看书，准备着各种工作的考试。在年轻时，人的记忆力、身体状况是最好的时候，等到年老时怕是会心有余而力不足，回想起阿婆的离世，洛心辰有些难过，若她们还在世，一定不愿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想起她们给自己的关心、照顾，洛心辰咬咬牙告诉自己一定不能让自己在生活中沉沦。现实生活中每个人的圈子都是小的，接触到的人和事物都是有限的，但无论如何也要最大可能地利用现实生活的资源，创造最大的个人价值、社会价值，洛心辰现在基本处于失业期，别说价值了，就是养活自己都成问题。她尽可能地在心里屏蔽很多问题，但有些问题她是无法逃避的，例如眼前的工作问题。阿公阿婆的离世问题是她不愿意去面对的，并且可以不去面对的，自她们走后，洛心辰就再也没回过家，因为不愿意去面对，不愿意看见曾经温馨的家没有了养育自己的人。即便这样，当她遇到困难时还是希望阿公、阿婆能在梦里与自己相见，给自己加油鼓劲，或是在一旁做他们的事，洛心辰都会觉得内心安定一些。阿公在编织农具，阿婆在厨房煮饭，或是在屋后砍柴，而自己在努力看书或搜寻招聘信息，多些准备可以找到工作的技能，就跟小时候他们在忙，自己也在忙写作业一样。出门前能吃上阿婆煮的两个鸡蛋就更不错了。小时候每次考试前，阿婆总会给自己煮两个鸡蛋，既解决了温饱，又能讨个好彩头。
　　当人无法一下子解决眼前的困境时，喜欢用温馨、有爱的记忆去暂时麻痹自己的烦恼，这样才能更好地去生活。阿公阿婆离世前一定是失望的，自己的小儿子因犯了错误入狱好几年，阿公年轻时因保护公家财产与人发生冲突，一生为村子的发展默默无私付出着，而自己的儿子为了私欲，着了钱财的道，不顾国家法律，损害国家利益，对于这样的儿子，他一定是希望的。阿公、阿婆都在病痛的折磨下离世，他们的出生的年代有些久远，来人间走一遭，八十几年，也活出了自己的生活精彩，也算寿终正寝了。洛心辰遗憾自己还没有好好挣钱孝敬他们，他们便走了。在这不长不短的一年里，洛心辰唯一的娱乐方式便是逛超市。未找到工作，她还不敢花太多的时间在煮饭上，外面快餐店的食物又昂贵也不好吃，一到了周末她便拿上一个大的环保袋去附近的菜市场买回三四天的食物。土豆、茄子、腊肠、鸡蛋、青菜是常买的，除了买少量的肉类、青菜等容易腐烂的菜外，也会多买些其他不易腐烂的食物。一般来说，当天晚上便把买回来的肉类、肉丸煮了，花两块钱买枸杞菜，两块钱买七八个肉丸，加上五块钱的猪肉煮成汤就是美味晚餐的全部了。只是厨房有些简易，在一个老式瓷砖灶台上，一台电饭锅便是煮饭菜的全部工具了。大部分时候，洛心辰的早餐都是一碗素粉，加肉会多几块钱，而且肉不好吃，粉和汤都是不错的。洛心辰每次都能吃个精光，夏天的时候吃个凉拌粉，细滑而又薄的粉，酸甜可口的拌汁，在牙齿不停咀嚼工作后，通过舌头、咽喉输送到达肚子，有时候会在太阳初升，热气明显的早晨给烦恼的人一个清爽的安慰。冬天是汤粉，经过店主人的独门秘方配制，肉汤喝起来十分有味儿而不咸，洛心辰心想若是实在找不到工作，就来这家店帮忙打下手，以后自己开一家算了。店内的生意一年四季红红火火，每天早晨、中午只要去迟一点便会没有座位，客人也都是常客，大部分是在附近工作的人，在那儿吃了几十年的米粉。有的时候没有座位了，他们便打包或是站着吃完再走，有的时候洛心辰也会在附近的店吃上一份柔软的鸡蛋肠粉，或是一口吃下去全是香喷喷韭菜的卷馅粉，吃到嘴里，香气依旧萦绕在口中，有时也会吃上一碗生榨米粉，冬天的时候，吃完身上血液流动加快，十分暖和。她第一次吃生榨米粉时有些惊奇海城竟然有这种美味，自己多年来却从未发现，生榨米粉是现榨的粉，老板把一小块面团放进一个机器里，一条条弹性适中的面丝便从另外一个口冒出来，老板熟练地将它们夹起放入烧开的水中，烫个三四十秒左右再捞起来，放入些经老板精心调制的酸汤，加入些酸豆角、酸笋、紫苏、酸萝卜等拌料，一口吸入，无比美味。
　　大多数时候的早餐是选择电饭煲预热定时煮熟的两只鸡蛋或者土豆，沾些酱油，粮食的香气和酱油的味道令人回味无穷。午餐和晚餐，要么在回住处的路上吃一碗老友粉，粉汤浓稠，加了蒜和黑豆豉变得更香。在天气冷的时候吃上一碗，在热汤和辣椒的刺激下变得更加暖和，大多数时候也会选择自己周末时买来的食物作为午饭、晚饭，将削好的土豆或是摘好的豆角，洗净的腊肠、茄子、辣椒、打碎的鸡蛋放在大米的表层，加入适量的水，进行预约，中午下班回去时便能吃了，刚开始时打开锅盖加入些酱油，美滋滋地吃下了，等过了不久便发觉食物经过了水汽的熏蒸，表面全是水分，失去了食物的香气，但相对来说，这是经济实惠又不至于被饿死的方法。回到海城之后，洛心辰寻找着工作岗位，甚至跑到了临省的地方去找工作，坐着将要被时代淘汰的绿皮火车，看着火车窗外有些荒芜的景色，瞬时有些心灰意冷，想要放弃出行，到了现场便真的放弃了，人山人海，一排一排的队伍挤在大门口，此次招聘工作采取的是现场报名，洛心辰心想来都来了，总不能不报上名就回去，毕竟来回的车费也挺高，排了一个多小时队伍逐渐向前移动，但移动的方向是电梯，真正的报名点在楼上，上了楼之后发现依旧是人山人海，后头看不见前面，只听见一个人拿着大喇叭吼出声音，说是拿到了序号的第一组、第二组可以报名了，其余的排好队，洛心辰看着这个挤得密不透风，有些混乱的队伍感觉呼吸有些困难，便心灰意冷地走了，报上了名，等到缴费还要来一次，考试还要再来一次，倒不如在海城随便找份工作。她也想着能去企业好好奋斗一番，可不料自己的专业技术性不够强，自身的条件又不够优秀，应聘公司前台也没有优势。
　　前台的人员要求有身高、不能戴眼镜，而洛心辰应聘过一个销售岗位，在招聘人员的三连问下被劝退了，看着她们伶牙俐齿的模样，洛心辰一时半会竟无言以对，“你是哪所大学什么专业毕业的？你有销售的经历吗？”“没有，但我会努力去学习提高销售的技能，提高业绩。”洛心辰甚至有些祈求地回答道。对方显得有些不耐烦：“小姑娘，有很多东西不是努力了就可以得到的，很多能力不是你随便就能提升的。更多的时候是看你的天赋和人脉，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洛心辰一知半解，有些迷惑地走到门口，心里五味杂陈：是了，自己没有天分和人脉。每一次找工作失败，她的自尊心都会受损一点，甚至会怀疑自己。街道上张灯结彩，一派繁华之景，洛心辰内心的落寞与这片热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每次失败后，她就在街上徘徊，但胆小的她是不敢走太远的，只敢在人多的地方走走，即使走到了宵夜摊跟前，她也是不吃的，倒不是因为口袋里的钱不够吃，只是因为没有心思吃，她总想着若是母亲突然离世了，那自己极有可能要饿死街头。经历了一次次找工作失败，洛心辰也积攒了实用的经验，找到工作后，她紧绷着的神经也放松了不少，去逛超市的时间也长了不少，买零食的频率也增加了。对于生活的细节、见闻也有心思去观看了。
　　租住场所附近的天天商场是洛心辰经常去逛的，里面的食材虽然没有菜市场的新鲜，但菜品也是有不少的，除此之外，还有不少的店面在商场内，鞋子、衣服、床上四件套，应有尽有，洛心辰经常会约上同学一同来逛。在同一个地方曾经相识的两个人总是容易相遇，经历了初中、高中、大学，洛心辰已经多年没有遇见自己的小学同学了。这天发现商场有一个熟悉的面孔，虽然时隔多年，洛心辰还是认出了他便是小学阿林。他还是一点没有变，小学时身高便高出了同班同学，头发有些枯黄，现在还是一样，最明显的特征是在他的眉毛上有一颗大痣，让他在人群中辨识度大幅提高。他的兄弟姐妹多，家中总共七个孩子，四个男孩三个女孩，年龄差距不大，上学时浩浩荡荡结伴而行，没有人敢欺负他们，但他们也不会因为自家人多，随意欺负别的小朋友。他们的衣服总是轮流穿的，穿破了的话打上补丁继续穿，他是最小的男孩，上面有三个哥哥，下面有三个妹妹，家里父母务农，有时到镇上去打散工，经济压力很大，但全家都是勤快干活的人。砍的稻谷、甘蔗足以维持一大家子的生计。七个小孩个个读书都很用功，每个年级的第一和第二名都是他家的。洛心辰同他打了招呼，大家相互聊了这些年的经历，洛心辰这才知道他的经历并不比自己容易多少，他谈起这些的时候谈笑风生，就像是上天赐予他增长经验、不断成长的礼物，自己欣然接受了一样，我们家孩子有点多，家里条件不是很好，但是人多也热闹嘛，在大哥读高二的时候家里便开了个会。谁要是考上了重点大学才有书读，要是没考上的话，便去东南沿海发达的地方打工，大家都想考个好大学，将来有个好工作，不用去打工被资本家老板吸血压榨，但似乎一切都是命运安排好了一样，全家就我和大哥没能考上重点大学，阿林说到这儿的时候眼角流露出了些小伤感和遗憾，洛心辰心想若是可以去上学，谁愿意在未成年时便背井离乡去打工呢。洛心辰与故人相逢，便告知同伴让其先行一步了。阿林和洛心辰在商场旁的肯德基坐下，聊了不到几分钟，窗外便下起了瓢泼大雨，下雨天最容易勾起人的回忆，让人变得多愁善感，雨后的天空没有彩虹的痕迹，依旧是乌云笼罩着，但是隔着玻璃屏幕，他们依旧能感受到窗外的空气清新了不少。马路上、路边的广告牌、树木上的灰尘似乎被雨水冲刷到了下水道，这是洒水车远远不能达到的效果，“没能上大学确实是人生的一大遗憾，不过现在经济条件好些了，我读了非全日制的大学。”阿林似乎许久没有和人聊天了，倒有些像倾诉一般说道，“当时我和大哥都有些难过，但没有埋怨父母，只是恨自己不够争气，只差十分，我便能继续上学了。若是当时再认真一些，少错几个选择题，也许我的命运又会不一样，哈哈。”阿林的眼神和小时候一样淡定、淳朴而又理智。哥哥回家种田种了不到一周，便心有不甘收拾了行李去打工，在同村同学的介绍下，他进了一个制造电子元件的工厂打工，他肯学能干，五年来也攒下了将近十万的资本，我知道他不会一直打工的，哪怕将来离开工厂自己单干头破血流，孤立无援，她也不会一直保持打工的状态，他花了五年攒够钱了，便回到海城做电商，他知道自己没有经验，没有成本，便带资加入了一些收购农产品、有自己加工工厂的企业，他的努力和天赋让他两年便做到了总经理，他们的企业现在正一步步做大做强，每年销往全国各地的农产品金额高达十几亿。回家说起来父母都不相信，以为他是在吹牛糊弄人。“咱们海城的农产品市场真的有这么大吗？”洛心辰打趣地问道，“何止呐，这是个不会饱和的市场。不过这也跟我哥哥他遇到了个富有眼界有资金支持的大老板有关。那人也算是有真知灼见，知道如果仅是收购农产品便销往全国各地的话，定然赚不了什么钱，若是经过深加工精加工的话，便不会处在食物链的底端了，他们大量收购海城各个乡镇的瓜果蔬菜，一部分卖给天天商场，一部分送往自己的工厂加工，加工成蔬菜干、水果干等零食，你平时在超市看到的果脯零食，可能很多都来自他们的工厂呢。他们会把收购的百香果、香菇、橙子、火龙果、柚子、龙眼、西瓜、茄子等等放到网上超市去卖，若是不能及时地卖出，便将它们深加工，让它们以另一种形态陪伴人们。有时连我都佩服我哥的干劲和眼光。”阿林说起这些的时候没有丝毫炫耀的意味，只是分享经历的语气。
　　洛心辰看着他有些不习惯眼前那杯百香果汁的感觉，他身上的咖啡味显得格外明显，脸上的胡子虽是经过了精心的打理，刮得干干净净，但黝黑而又粗糙的皮肤似乎记录了他这些年的工作、生活状态，光鲜亮丽的西装、皮鞋也不能掩盖他这些年为生活的奔波劳碌，虽年仅二十岁出头，但样貌却有了三十出头男人的稳重、成熟与沧桑。阿林似是对眼前生活的不易感慨：“爸妈总不信他从事互联网+农产品赚了那么多钱，还以为他做了什么不法的勾当，我哥为了让他们相信自己收入来源正当，便带他们一同参观了工厂，他们回到村子里对看见的场景久久不能忘怀，逢人就诉说，我能想到村里那些长辈惊叹的表情，但他们一辈子与庄稼待习惯了，还是没有进厂打工。我当时读完高中肯定也不习惯一辈子与庄稼为伍。好在沿海那一带厂子多，选择也多，我心想进了哪一家厂都是要被压榨的。我最后进了一家服装厂，虽说我是一男的，进的还是女性服装厂，但我又不穿女装，所以当然是不怕别人笑话的。”阿林有些乐呵呵地说道。“看来那家服装厂让你学会了不少东西啊，那你现在是开店卖床上四件套吗？”洛心辰拿着薯条，沾了些番茄酱问道。阿林拍了下膝盖，“当然不是拉，这个发展势头，除了饮食店，怕是没人敢随便开实体店了，你看街上的饮食店也都积极投身到互联网+的热潮中来了。我今天来是想把这家铺面盘下来，打造一家网红服装店，将线上线下融为一体。我进厂打了三年工，在大城市转转，在厂子里的培训课听听，也增长了不少知识，看着商场上、网店上女人衣服的销量我便心动了。一路走来也都不是那么的一帆风顺，刚开始的时候，我挑时间去阳城厂家批量进货，把自己的资金全投进去了，可网店的销量惨不忍睹，我只能把它们背到我妹的学校去低价处理或者去夜市摆地摊，将它们卖完。但我是铭记衣服不是瓜果蔬菜，即使一时半会卖不出去也无大碍的，所以就算是低价出售，我也都将它们卖得高于成本价，卖完那批衣服我赚了一万多块钱。”说到这儿的时候，阿林难以掩饰自己内心的喜悦，继续说道：“这次的经历让我尝到了甜头，我便经常看时装杂志，看街上女孩穿的衣服，了解大众女人穿衣的爱好，去阳城大批量进货的时候也好着手，我在夜市街租了个小铺面，晚上人多热闹，加上衣服款式也受她们欢迎，每个月能盈利不少，但我总觉得这并非长久之策，我是不会关闭那个小店的，因为即使互联网再发达，快递再加速，人们总还是要逛街的。看着这边的商场不少店铺都转让了，我过来看看哪家租金便宜些，哪怕地段不是那么好，也是可以考虑租下的，这样一来，我妹帮我在网上直播卖衣服的时候也好有个安静、看起来顺眼的环境，你还别说，这小妞参加了几天的专业培训，整个人口才能力明显提升了，这小妞长得漂亮，嘴巴甜，受人欢迎，有好几千粉丝了呢，不过每天发货多，我们两个人很多时候都忙不过来，尤其是现在重心在网店了，总不能永远只有她一个模特哈哈，拍照、p图、网店装饰我一个人去解决，有时许多个晚上都会通宵，但我觉得只要用心去钻研、去了解满足消费者的需求，总是能赚到钱，养活我自己的哈哈。”阿林似乎许久没有这般畅快地聊天了，洛心辰好几次想打断他的倾诉。但又觉得这样不礼貌，便静静地倾听他的经历了。阿林也意识到自己一下子讲得太多了，洛心辰已经把薯条、鸡肉卷、奥尔良鸡翅、鸡腿全都吃完了，阿林有些歉意地问道：“你还需要点些什么吗？许久不见老同学，一下子倾吐出太多了，真是不好意思。”
　　洛心辰微笑道：“没事，其实挺佩服你们哥俩的，硬是靠着一股拼劲、毅力打拼出这番天地。”说道这儿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似乎想说些什么，又不好意思直说，阿林为了化解尴尬便关心地问道：“你呢，最近在忙什么呢？”洛心辰犹豫该告诉他毕业后这一年来的哪些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