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沙袭后记》醒醒未醒

4、父女相聚泪涌涌

　　“爹，你怎么样？”慕袭扶着慕广弘，眼睛红肿，显然是已经哭过。那样骄傲的爹爹啊，失踪了那么多年，如今变得这般邋遢落魄，她瞧得心揪疼。究竟这漫长的时间里他受了多少苦？她无法想象！对于她的担心和疑问，他也只是轻轻摇摇头，说没事。

　　慕广弘这番瘦骨嶙峋、面色焦黄的样子，哪里还有半点以前丰盈健硕的模样？

　　“爹害了你啊......你大挫隐元会，他们定然不会放过你！估计很快会有人到处搜寻你来杀你了......”慕广弘说话气若游丝，多年的囚禁生活已经抽走了他大部分的元气。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就只好出手杀人了！”慕袭咬着嘴唇，似乎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她向来心慈，生性悲悯，年幼时习武是纯粹喜欢，后来是认为可以保护自己和家人，再后来是认识到只有强大的人才可以对抗黑暗势力和保护值得保护的东西。

　　武功根本不在于武本身，真正心怀热诚的江湖侠士们也不会醉心于武功排名榜。这些最起初的核心，是在于“侠”。

　　在这乱世江湖中，有能力，才可以保护自己珍贵的东西。有能力，才可以帮别人争取到重要的东西。

　　那现在如果只是为了悲悯那些咄咄逼人的人，然后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还习什么武呢！

　　她不管什么江湖规矩，她只知道保护自己的至亲！

　　慕袭虽然从小习武，武学资质奇佳，但很抗拒杀人，就连伤人也都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上一次她杀人，是她至今唯一的一次杀人，但却是江湖上近几十年来规模最大的一次杀人事件——五大名门正派与鬼教的大战，她以自创的影沙袭决战到最后，歼灭所有鬼教邪徒，让其往后二三十年都无法在武林中翻身作祟。

　　也正是因为鲜血流了遍地，她看到了她最不愿意面对的事。在那件事之后，毅然选择远居深山。

　　她的雪狼，那些年就已经开始跟随她，它是她最亲密的朋友。那场大战的最后，也是它与她并肩作战。

　　至此，慕袭在江湖上成为了一个传说，甚至民间开始传言她是一个坐骑为雪狼的天之神女下到凡间。

　　“是我毁约在先，没有履行约定自尽，若不是我当年苟且偷生，他们也不至于盛怒。”慕广弘喘着气，眼里都是痛惜。

　　“爹你没有错！”慕袭为他辩解，“天下哪有一个秘密需要用生命来交换的道理！生命至高无上，哪可轻易剥夺！那时候你秘密送出那张鬼教的图纸给我身边的人，我就知道是你。那张图纸必然是你潜伏多年的心血，我既担心又很支持你。那时候，几大门派就已经在商量大作战计划了，我原本想联络到你，可不久之后却得到了你被杀害的消息。”

　　“是，那时候我就被隐元会发现了，他们将我囚禁起来，对外故意放出我被杀害的消息，一过就是十年多。我苟延残喘到今日，就是为了要见到你，见到你娘！找到你姐姐！”纵使为人生阅历丰厚的长辈，慕广弘也忍不住流下了热泪。

　　每个日夜魂牵梦萦，那个温暖的家，东海石弄山上的世外桃源，一朝风雨之后就完全被颠覆了。

　　这是一家人心上永远最痛的伤。

　　慕袭脸色一白，连忙道：“爹，姐姐当年是跟随姐夫走了，你别生气，姐夫真的是好人，特别爱姐姐！他们现在过得很幸福，还有一个十多岁的儿子。当年他们的私奔确实很是冲动不考虑后果，但时到今日也没有去追究的必要了。如今，姐姐最大的挂念就是你了！我前一阵子得知你还在世的消息，就是姐姐姐夫派他们的儿子传给我的。”

　　随着她说来这番话，慕广弘的脸色一阵喜一阵忧，呆滞半晌，良久无语，脸上的肌肉抖动着，最终只说了一句：“他们没事就好。”

　　“那你娘和你祖母呢？”慕广弘突问。

　　慕袭脸色顿时黯淡了下去，在慕广弘的追问下才缓缓道出：“祖母是高寿离世，娘......她正和姐姐姐夫住在一起呢......”

　　慕广弘叹了一口气，听她这样说来应该不是坏事，却不知道为何她脸上此刻都是悲伤。

　　慕广弘拉着小女的手：“袭儿真的长大了，以前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如今能够独当一面，甚至在江湖上也已经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一举大挫了鬼教。我们一路而来，你听那些平民百姓，都把你说得越来越神。”但他说完后脸上的喜色一掠而过，蓦然眼神一暗，寻思：“虽然鬼教至少不会在二三十年内对正派武林有所作为，但是江湖上存在一些做买卖的杀手组织，最为闻名的就是风雨组织。我料想隐元会已经在请动那些组织了，很有可能就是风雨。”

　　“爹，不要在这里久留了。”慕袭拉着慕广弘起来，“我得先把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慕袭将自己和慕广弘乔装易容成了一对七八十岁的老头老太，并把头发也都全染了白。要不是是她自己亲手一点一点装扮起来的，否则完全认不出镜子中的自己和对面的慕广弘。

　　这样出神入化的易容术，是从她的师父那里学来的。曾经她颠肺流离的时候，误入唐门世家，认识了在里边装作弟子的巧儿师父。巧儿师父已经百岁之龄，但面貌却似十几岁的孩童，白皙的脸上布了很多雀斑，煞是可爱。巧儿师父喜欢极了慕袭，多次夸她很有慧根，于是那段在唐门的日子里，开始授予她上乘的内力和武功招式。并告诉她所谓的武学派系和招式路数兼为前人所创，没有最好只有更好。长江后浪推前浪，只有不断地变幻融合方能成就更为厉害的功夫。

　　也正是在巧儿师父的指导下，慕袭回到东海石弄山单独住了一阵后，悟出了杀伤力极大的“影沙袭”。

　　在东海宽广的沙滩，她双臂急速挥动，沙尘尽数飞扬了起来，刹那间漫天灰色、风行呼啸。细微的沙尘无孔不入，可柔可刚，这是以少积多的强悍力量，不可蔑视的刚柔结合。即使敌军人数再多，也会在密密麻麻的沙尘之中无法全力而为，甚至连眼睛也睁不开。而细小的沙尘在那刻变为了最小的利器，钻入眼睛、钻入鼻孔、钻入衣裳，再加上强劲的内力运行，粒粒锋利如刃。

　　当年五大门派与鬼教厮杀，伤亡惨重，最后慕袭一人追鬼教余孽至绝路，以“影沙袭”斩杀所有人，震慑了整个武林。

　　巧儿师父在慕袭的武学生涯中是最关键的人，也是慕袭最敬仰的人。只可惜她后来一直没有再见到她老人家。巧儿师父七十年来一直在躲避一个倾心于她的前辈，两人功夫均天下无敌，也势均力敌。好笑的是这两人心智都如同十几岁的孩子，一个追一个逃，不敌对不仇怨，犹如猫追老鼠、老鼠逗猫，居然就这样过去了七十年。

　　如今又十几年过去了，不知道巧儿师父和那个前辈还在世不？

　　慕袭看着自己的易容“作品”，甚是满意，心中也很是想念巧儿师父。虽与她相处的时间才短短几年，但她是自己除了家人之外最重要的人了。

　　接下来的日子，慕袭带着慕广弘避开了人多的地方，准备一路往西南，前往姐姐姐夫住的深山。然而她转念一想，如果这一路上真的有杀手追踪，很可能连她乔装了也有发觉。毕竟人心叵测，那些杀手精明得很。万一被他们识破，这一路过去将会给宁静生活的姐姐姐夫带来潜在的危险，于是越加小心，在前往西南的同时一路迂回打转。

　　转着转着，慕袭发现众多风雨组织的人在多方向全力搜寻她的下落，最终决定带着慕广弘又折回了临安。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