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之夜：抓住那个人类！》颜十三

3、第 3 章 瘾

　　“你知道么，Sisyphus，我不喜欢能使人上瘾的东西。上瘾就意味着被控制，而我最不喜欢被控制。”

　　Sisyphus每次来看加德纳，加德纳几乎都在休息，似乎要一次把之前在冰窖里不眠不休的日子补回来一样。所以Sisyphus便开始认为加德纳是在逃避事实——睡着了，就可以做梦，可以回忆从前。
　　Sisyphus不允许他这样做，便下令让笼外守卫进去将床砸了。
　　那天，加德纳的神情似乎极为恐慌，好像自己的精神世界崩塌了一般，他跪在地上，抓着Sisyphus的袖子，却因为很少交流说不出一句话来。
　　最终，Sisyphus看了他一眼，便把他甩开了，没有回头地走了出去。
　　加德纳听见，Sisyphus是这样说的：“我知道你在等候机会，你真以为你还能逃出去吗？‘血月之夜’后，那些三代血族很后悔自己的行为，我便着手引导他们将责任推在你的身上若不是你，二代血族就不会想到要创造三代血族，他们也就不会这样受到内心的煎熬。所以，他们为你编织了一个罪名：你由于想要得到吸血鬼中最高的地位，一通黑暗世界，便设计杀死了其他的二代。知道么，你被整个世界的血族通缉了。还不如不出去的好，免得...被人分了尸咽到肚子里去。”
　　“醒醒吧，加德纳，你老了，你完全不敌那些三代血族。如果你要后悔的话，就后悔那夜你把给我剩下的亲王之血都浇了玫瑰花，而不是自己享用吧！”
　　加德纳好似听不见他说的话一般，一动不动地发着呆。
　　或许是出于愧疚，自那以后，Sisyphus来看望加德纳的次数更多了起来，即便每次来，加德纳都是蜷缩在笼子的一个小角落里。
　　每次来，他都是为加德纳带来一些外面人类世界新出的美食，或是一些小玩意。
　　Sisyphus还记得加德纳曾经对还没有成为亲王的他赞扬过人类的一道美食，只是经过时代的变迁，除了服装的改变以外，那道美食也随着时光的推移，销声匿迹。为此，Sisyphus苦练许久，终于做出了和当年那道美食相差无几的佳肴。
　　他极为开心地将那道菜端到笼子里的桌子上，一天后，Sisyphus再次走进笼子，见那到美味佳肴未曾被动过。刚开始还有一些难过，仿佛一把刀的利刃在生剜自己的心脏，后来慢慢地习惯了，他每天来了再换上热的一盘，将冷的那一盘端走。他发现，不是习惯了，只不过是刀锈了，钝了，心脏痛到麻木了而已。
　　加德纳对他最近大献殷勤的态度十分冷漠，应该说，他自被Sisyphus锁入笼子以来，就一直是一个样子——沉默、沉默、沉默。
　　直到有一天，Sisyphus又换下了自己亲手做的一盘菜，见加德纳依旧瑟缩在角落，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事实上，这些天我一直在思考一些事。您知道我其实对您的冰窖很感兴趣吗？我在那里发现您其实可以使用人类的食物。我想起来您救我那一天，是在太阳下的白天。我想起来您从来不饮用人血。我从Enoch他们那里得知，您的力量是靠吸收他们的血液得到的。而且，自从您为我服用了十二位亲王之血，使得我成为了第十三位，也是最强的亲王之后，您就开始拒绝服用任何血液了；这也导致了您的能量连一个现在最弱的三代血族还不如。这证明了什么？”
　　加德纳手指颤了颤，没有说什么。
　　“证明了您其实算是个人类，不是吗？那些编纂史书的应该来看看，他们笔下恐怖暴戾的二代‘嗜血狂魔’加德纳现在就像一只人尽可欺的小绵羊。”
　　随着Sisyphus的逼近，加德纳向一旁逃避，最终后背撞在了墙上。从始至终，他的眼神依旧波澜不惊，表情也是一如既往地冷漠，没有任何明显变化。
　　‘我是怎么联想到小绵羊的呢？对了，他的...白衣。’想到这里，Sisyphus不禁一笑，倒成了一个风流的贵公子。
　　“可是，您既然也拥有一些血族的特质，您明明可以吸血，却不愿意...您说，这是为什么呢？”Sisyphus笑得狡黠，像一个得意的、知道了什么秘密的孩子。
　　“.....”加德纳没有回答，而是突然抬起头，看向Sisyphus，以沙哑的声音，微笑着问道：“你什么时候杀我？”
　　“该死，他妈的！想死，想离开我？哈哈哈哈哈哈...你别想了，你永远都别妄想了！”Sisyphus拿出了一把刀，又不紧不慢地说道：“恕我直言，我的叔叔，您是一个极其伪善的卑鄙小人，你的面具戴了太久，以至于您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人道主义者了！您不肯饮用血液，是因为您知道血液会使吸血鬼上瘾，也会使您上瘾，而您曾说过，您不喜欢使人上瘾的东西......说实话，您的这副伪君子的样子，最能使我感到恶心！”
　　加德纳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也无力反驳Sisyphus的话。
　　“为什么不试着去接受自己的真面目呢？”Sisyphus轻笑着，用刀划破了自己的手腕。
　　加德纳瞳孔放大，他知道那是该死的血液。他疯狂挣扎着，却无奈脚上的锁链太过沉重。他被Sisyphus强迫着抬起头，将Sisyphus的血液咽了下去。
　　很快，他便进入一种迷醉的美好境界，仿佛身心都得到了解放。眼前出现了幻觉，好似已濒临仙境。于是，潜意识驱动他想要更多的血液。
　　“好了，好了。”Sisyphus收起了手腕，伤口自动愈合。他看着局促不安，眼色不自觉流露妩媚之光的加德纳，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头，道：“好了加德纳，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加德纳被他的血液迷惑，根本分不清是非。看着临走时加德纳对他恋恋不舍的目光，Sisyphus低声地笑了。
　　加德纳，为什么只有用这种方式，你才会不离开我呢？
　　等到Sisyphus再次来到这里时，他忽然眼前一黑，被加德纳推倒，重重地摔在玄铁栅栏上。
　　他并不恼怒，也没有起来，只是笑了笑，说道：“看来我的血液很有效地使您更...活跃了一些。”
　　“少废话。”加德纳的声音依旧沙哑，逼近Sisyphus，急迫地将他的领口撕裂，一口咬上他的脖颈。
　　“嘶——！加德纳，你不是说你不会碰触会使人上瘾的东西么？”Sisyphus说着，却没有挣开。
　　若能这样死在他身边，也好。只是他死之后，那些三代血族会放过加德纳么？
　　Sisyphus一想到这，便用力将加德纳推开。
　　却见加德纳向后一个趔趄，微微舔了了添唇角残留的Sisyphus的血液，瞳孔赤红了一瞬。在骄奢的暗黄的灯光下，那一幕落在Sisyphus眼中，魅惑如魔鬼。
　　“加德纳，究竟是我在折磨你，还是你在折磨我？”他似是感觉不到痛一般，恍惚地问道。
　　“什么？”
　　“没什么。”
　　加德纳疑惑地微微偏头看着他，好似不认识他一般。又晃了晃头，发现自己开始看不清眼前的事物。
　　“你喝酒了？”加德纳吸了Sisyphus的血液，也被染上一丝醉意。
　　在他栽倒在地之前，Sisyphus将他抱到了座椅上。
　　他依稀可以听见，加德纳在他耳边说：“本...本祭司还没有研究出你们血族喝了酒后会有的特质，你这个大胆的愚人怎么敢...敢背着我悄悄喝酒？”
　　“噗...”Sisyphus笑出声来。“大人恕罪，我下次不敢了。”
　　“你......你识相就好。”
　　“不知您...为何会对Sisyphus那么好？明明知道他不会报答您的，您为什么还要...给他亲王之血？”Sisyphus忽然问道。
　　加德纳睁大眼睛，意识已经模糊不清的他，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看清眼前人的脸，只能把他当作一个血族后辈。
　　“哦...以前有一个男人，在船上救过我...”
　　加德纳在一片朦胧中将自己曾经的经历复述了一遍。
　　“尼克一家人，收留了我，把我当作亲人一样对待。我自出生就和别人不一样，很多人认为，我可能有人格障碍。我很难体会到正常人的感情，但我知道，在尼克见到他父亲尸体时，他很难过。”
　　“我哭不出来，但我很想要帮尼克...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是我认为，为尼克家报仇，是我的责任。”
　　“我本来打算培养出三代血族，指使他们把二代血族统统杀掉，为尼克父亲报仇。再想办法制造一种药物灭绝三代血族，但是我没想到尼克他那么快就老了，病死了。他的儿子，Sisyphus失去了双亲，没有人照顾他，还成了吸血鬼...”
　　“Sisyphus的能力很弱，会被血族和人类欺负。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保护他。于是我改变了计划，将二代血族灭绝后，我希望他变强，统治所有的三代血族和黑暗世界......”
　　他的父亲的挚友，他的老师，他的恩人，这世上对他最好的人...加德纳，绝世的美人，绝顶的聪颖，绝对的善良。现在，却...困守在这个暗无天日的狭小世界里。
　　Sisyphus的心猛地一颤，他不敢再面对加德纳，急忙跑出了古堡。那也是他唯一一次忘记关笼子的门。
　　谁都没想到的是，黑暗中，一个使加德纳感到无比熟悉的身影显现了出来。
　　那人正是Erickson。
　　岁月变迁，Erickson已经变得足够强大。数不清多少次他潜入这古堡，而今天，他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将加德纳救出的机会。
　　在进到笼子里时，他看见加德纳躺倒在座椅上，衣衫散乱，脸色有一层薄红。又嗅到这里有一些血腥气，Erickson惊得差点劈了这牢笼。
　　“哦我的老天，那个小骗子Sisyphus到底对我们家的老骗子加德纳做了什么？”
　　不管如何，先救人！Erickson走上前，将那锁链轻易弄开后，将加德纳抱走了。
　　2018.4.7，中国
　　Erickson带着加德纳回到了他自‘血月之夜’后一直居住的地方，他开了一个酒吧，在酒吧里唱歌。凭借着自己极为出色的音乐才华，为很多唱片公司作曲，大受人们欢迎，却始终不愿登上大荧幕。有很多人为了听他唱歌，不愿万里跑到那个酒吧听他唱歌，向他要签名。
　　他们住在海边的别墅里，过着如神仙般的日子。不过加德纳除了在没什么人的时候出来看看海以外，几乎不踏出别墅。
　　忽然有一天，Erickson从酒吧回来，刚想说一句：“还在玩手机吗，你应该多出去运动运动啊！”
　　却见电视开着，加德纳蜷缩在沙发上发抖。
　　“你怎么了？”
　　“别过来...”加德纳又向旁边躲了躲。
　　“等等，你有多久没有吸血了？不对啊，你从来不屑于和人类的血的...难道Sisyphus在关着你时一直喂给你他的血，所以你很难离开他身边？”Erickson诧异道。
　　他知道小骗子Sisyphus也不是个什么正常的人，只是没想到Sisyphus居然...还这么的幼稚，这种幼稚真是...又好笑又可悲。
　　“说真的，我觉得你应该习惯吸食血液。如果不想杀人，就不要用牙咬，想办法弄来一点。你既然也算一个血族...”
　　“不。”加德纳撑过了这一段入万蚁噬心的感受，抬起头看向Erickson，坚定地说道：“我决不能、决不能习惯会使人上瘾的东西！”
　　“哦，我真是佩服你啊，老骗子！”
　　“不好意思，什么？”
　　“哈哈，没什么。”
　　多年后，加德纳克服了对血液的渴望，Erickson则一直和他在一起。由于能够适应在阳光下生活，加德纳比Erickson发展得要广一些，他成为了一位出色的电影演员，不久后，因为有了Erickson的赞助，他成了大导演，自导自演了一部自己的电影，一部关于船上的男孩、血月下的古堡、白玫瑰花旁的优雅血族的电影，预计在2019年上映。
　　如今，十四代、十五代血族都已诞生。随着时代的发展，他们成功地融入了人类，被人类所接纳；虽然还有些个例，但他们中的大部分都享受着与人类一般无二的待遇。
　　无论是血族还是人类，都无比地期待这部电影的上映。
　　于是在2019.1.21的这一场血族宴会，有一个好心人为所有的血族准备了这一惊喜。准备在那无聊的舞会结束以后，用购他自己研制的简易放映机为所有的血族在古堡的大白墙上放映这部电影。
　　——
　　这时，四周忽然暗了下来，在古堡的墙面上，忽然放起了电影。
　　血族们被这一带有浓浓中世纪风格的电影吸引了。
　　不少资历老一些的血族看了那电影，尤其是到‘血月之夜’时，眼泪都留个不止。他们不知道的是，以里面的主角，也就是血族史书上的‘嗜血恶魔’的角度来看待当时的世界，竟然是这个样子的。里面的每一个角色，都使得血族们被他们的魅力所征服。
　　船上无助的男孩，
　　善良诚恳的男人，
　　温馨的家人，
　　由少年到老年再到病死的人类男子，
　　为报仇不择手段被人唾骂一生的‘嗜血狂魔’，
　　月下，白玫瑰花旁忧郁的、温柔的血族青年，
　　才华横溢，外表刻薄，到危难之际却宽宏无比的、由Erickson本色出演的褐发血族，
　　意外成为吸血鬼、痛苦不堪，最终残杀二代血族，踏上血路的股亲王，
　　......
　　被他们用的电影方式所复刻的那个奢靡的时空，那个黑暗的年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如今，电影之外，又有了新的故事。
　　这么多年来，Sisyphus都以为加德纳已经死了，但在宴会上，突然传来的那一声：“抓住那个人类！”使他那如同深渊的眼睛有了一丝光亮。
　　“你还是没变。”Sisyphus感应到他的出现，在巨大的惊喜中合上了项链。忘记了自己身边的美艳女吸血鬼，四处搜寻着那人的踪迹。
　　突然，有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This is your disaster waiting on a change.But I'm not go change.Change is not my way.”
　　看到那两人重聚，Erickson继续奏响了钢琴。他蓦地想起在‘血月之夜’过去很久之后，他把加德纳救出来时，和他的那段对话；眼前的场景竟然也能催人泪下起来。
　　那天
　　“所以，我的既疯狂冷血又歇斯底里的人类史上的吸血狂魔、血族史上最阴险的统治者——加德纳，你当初加入血族，其实是为了帮恩人家的儿子报仇？所以才那么执着地研究血族的本质，那样疯狂地沉迷于实验，最后发现自己恩人的儿子的儿子竟然也意外变成了血族，便想尽办法让他立于不败之地？”Erickson重复道。
　　“可以这样说。”
　　“那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没有变成吸血鬼呢？如果那个尼克的儿子还是人类，并且有了子孙，你打算怎么办？用你无尽的生命守护他们一世吗？”
　　“嗯。”
　　“我的老天。脱去我自己二代血族的身份和我对‘血月之夜’的亲身参与等客观因素再来重新看待你；史书上那些描述简直是一派胡言！我知道现在才明白，你简直是这世界上最单纯、最美丽、最善良的人了！如果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回到你刚到英国那时候，我一定把你救出来，再把你变成吸血鬼，然后再...”守护你一世。
　　“哦，是吗？谢谢。”
　　加德纳突然打断了Erickson的话，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被人误解、被人唾骂且身陷黑暗的善良的人啊，是不是只要有人给你一缕阳光，你便还有一丝获得幸福和归属的希望？
　　“并且，我愿意为那一缕阳光，守护一生。”
　　此话一落，Erickson立刻回过神来，原来加德纳已经在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钢琴旁。Erickson释然一笑，心想，这才是他，这才是加德纳。可是...等等！
　　Erickson望向天空中的血月，似乎...有什么刚刚发生并且现在还在继续发生的事情，令他细思恐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