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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如今(终) ...

  •   何幺愣愣地看着雪地上的那摊黑血,忽然笑了,然后又是剧烈地咳嗽。
      他缓缓地滑下去,靠着门。
      何幺觉得有些困,但他到底没有睡着。
      他费力地爬起来,推开门出去,正好碰到留香姐,留香姐问他:“去哪儿?”
      “走走,看看有什么赚钱的法子。”他冲留香笑笑,没等她说什么就快步走远。
      “奇怪。”留香暗自嘀咕,但到底没说什么,只是敲敲门,“欢喜。”
      “欢喜。”
      “欢喜!”
      她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又喊了几声“欢喜”,俱是没人应答,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连忙推门。
      门没锁,她一推就推开了,入眼便瞧见了雪地上的一摊黑血。
      一股不详涌上她的心头,她忙跑出去,但出了巷子,哪里还看得见何幺的身影。

      江齐慕一回家就被母亲叫了过去。
      他进了屋子便看见了欢喜,欢喜正在哭,江老夫人哄了许久也不起效,大约欢喜哭了许久,嗓子都有些哑了。
      江齐慕没看见何幺,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娘,何幺....”
      江老夫人一看到他就招手:“慕儿,你快来哄哄,回来路上就哭,到现在也没消停,再这样下去,嗓子非得哑了不可。”
      江齐慕站着没动,只问他娘:“何幺怎么不跟着一起回来?”
      江老夫人皱起眉头:“提他做什么?慕儿,今天我去找他,他答应我不再找你,我也应着他把这闺女带了回来....诶,慕儿,你去哪儿!”

      江齐慕来到何幺家的时候,他家门打开,雪地里的黑血已有些冻结,但仍有些触目惊心。
      留香说:“刚问他出去做什么,他说去找些活赚钱,谁知道....这人可怎么去找啊.....”
      江齐慕看了她一眼,踏步走进院子,推开破旧的房门。屋里的摆设很简单,甚至有些空旷,他的目光在屋中转了几圈,忽然看到墙边的一个木箱。
      他快步走过去打开,里头只有几件破衣裳,他翻到底下,拿出了一沓纸。
      起先他以为是银票,看到之后他愣住了。
      一张一张,写得是“江齐慕”,还有一张,写得是“何幺”。
      这些纸有些潮湿发黄,但都整整齐齐,没有一个缺角。
      他只愣愣地看着,口中喃喃道:“你去了哪里呢?”
      他的脑中忽然灵光乍现,他放下那沓纸,转身跑出去---

      何幺坐在河边,看着太阳一点点没进山峰,对面的高楼一点点亮起来灯火,隐隐约约传来歌声。
      河水缓缓地流动,灯光落在上面,漾起粼粼波光。
      何幺拿了几块石头绑在自己的腿上,然后看着静静流淌的河水。
      他忽然开口:“君兰,这么些年,你一个人躺在底下,是不是很冷很孤单?”
      他笑了,眼泪却掉了下来,他抬手拂去。
      “你别怕啊,”他哭着哭着就笑了,笑得比哭还看,“我下来陪着你,你就不孤单了。”
      他的脑中闪过无数片段,有关他这短暂一生的最后回放,他一想到江齐慕,心里便一阵钝痛。
      “我喜欢你啊,江齐慕,我真的喜欢你啊,就算到现在....到了现在...这份喜欢,还只增不减....”
      “我好想跟你过一辈子啊.....”
      他剧烈地咳嗽,咳得脸都红了。
      “如果有下辈子,我到你跟前....说喜欢....你别拒绝啊。”

      江齐慕到了河边,却不见人影。
      他不死心地走了一圈,河边什么人都没有,河水波澜不惊,在月色里缓缓流动。
      江齐慕颓然地坐在河边,看着对面的万家灯火。
      记得有一次他回家,没看见何幺的身影,问了家丁,说是一早出去就再也没回来过。
      他着急地跑出门,找了好久,就在他快绝望的时候,无意间一瞥,看见了河边坐着一个人。
      虽然看不清,但不知为何,他心里笃定就是何幺。
      他跑过去,果然是何幺。他一个人在哭,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事,哭的那么难受,让他看了心疼。
      他抱住何幺的时候,觉得何幺身上真冷,他好想温暖何幺,但手忙脚乱地连披风都解不开。
      何幺定定地看着他,黑色的眸子闪着光。何幺忽然笑了,他说:“我们回去吧,好冷啊。”
      江齐慕看着漆黑的河水,轻笑道:“阿幺,你去了哪里?你出来好不好?天那么冷,我带你回家。”
      自是无人应答。
      江齐慕又坐了一会儿,便站起来离开。他走回何幺的屋子,不知何时,天上又飘起了雪。
      他在屋子里苦等了一个晚上。
      何幺没有回来。
      江齐慕倒是想了许多,从第一回遇见何幺到如今,他想,到底不该接了少年那封信,多看了他两眼。
      又或者,南风馆的一场欢/情就该结束,他不该跑到何幺的跟前,跟何幺一次又一次。
      更不该把他带回家,带他到青州,由着自己一点点沦陷。
      说到底,他不该贪恋何幺那双会发光的眼,最后贪恋上何幺这个人。
      可是,当年的他哪里知道如今的结局,如果知道,那天他连门都不要出。
      开头是好的,结尾却是一摊糊涂。
      或许,当年他应该拦着何幺,不让他走,告诉他:“就算你是因为钱,而待在我的身边,那也不要紧,反正我有钱。”
      可现在人丢了,什么都是空想。
      天亮的时候他站起来,脚有些软,他晃了几下才站稳。他走出小胡同,穿过小巷,走进人群,走过医馆,上面“诚招试药人,一副一两”还没有撕,江齐慕一直走到了何幺以前站着等送信的地方。
      那儿换了个人站着,那人比何幺高,身板也壮。
      江齐慕走回了家。
      欢喜已经哭累了睡下,小孩忘性大,等再过几年,便不会记得小时候的事。
      江齐慕想,自己是不是也该学学孩子,过几年便忘了。
      毕竟他也熬过了这三年。
      把那些情啊爱啊有关何幺的一切都忘了,只在心里留一个小地方,安放着小小的期待。
      或许何幺会在某天回来吧。
      可能是今天,可能是明天,可能是永远。
      何幺只是,忘了回家的路罢。
      那他便在门口挂上一盏红灯笼,这样何幺晚上回家的时候,便不会找不到路。

  • 作者有话要说:  《江河》其实还有很多小内容都没写,比方说何幺跟君兰的友情细节,君兰的死因,何幺为什么迟迟不断离,何幺为什么进了江家就不管他姐不管他兄弟,还有何幺是怎么喜欢江齐慕,江齐慕又是怎么看上何幺的....等等,许多细节都来不及完善就结尾了。
    因为我写的真的很痛苦,感情上的痛苦。
    这是一场很悲剧,一场三年前就该结束的悲剧,结果三年后的重逢,以为是破镜重逢的开始,谁知道是天人永隔的重逢,这是第一点,我觉得心疼。
    第二点,何幺的姐姐是个卖肉的,他的邻居留香也是个卖肉,他的朋友也是身陷风尘,连他自己,也是差点走到那条道上,我写的时候就会想到老舍的《月牙儿》,感觉挺难受的,也挺压抑的,生活所迫,都是为了一口饭吃,活得好痛苦。
    第三点,何幺拼命想让父母多爱自己一点,这就是为什么他会不断给何大钱(原因之一),但父母的眼中永远只有他们不争气的大儿子,最后他也终于决定断离。断了这份执念,离开这个家。何幺一生所求:吃饱,穿暖,被爱。但他最后什么也没得到,他吃不饱,穿不暖,不敢去爱不能爱,甚至到最后他孑然一身,一无所有。
    第四点,何幺跟江齐慕生活的前半段,是充满希望的,所以写到后面他的希望破灭,君兰死了,姐姐死了,他离开江家。我本来是想写he的,但后来发现写不了(因为身份的原因啊之类江夫人的态度以及何幺以后真的就做江齐慕笼子里金丝雀吗),就说那就写何幺病逝吧,在江齐慕怀里病逝的那种,最后写到君兰被沉的时候,突发奇想,不如就让他们死法一样吧。
    反正都是零落成泥,不如一同归去。
    第五点,最后我还是想留点小希望,江齐慕找不到何幺,因为他没有上帝视角,不知道何幺已经死了,其实连我也不知道何幺有没有跳河(没准何幺解开了石头走了) ,所以他可以一直等着何幺回家,写到末尾我就想到沈从文的《边城》,就觉得很伤感。写不下去的那种。
    第六点,完美错过,江齐慕和何幺一直在错过,错过三年的时光,错过那人生最后一面,有点惋惜。
    最后一个小细节,何幺已经病入膏肓,就算他真的被找到,也活不长,这也是为什么他决定把女儿交给江家。女儿是何幺生活的唯一支柱,失去支柱他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或者说意义,他选择自杀我其实能理解。
    啊,bb了这么多也不知道自己说什么,反正我逻辑一向挺差的。还是完结撒花,毕竟我难得能埋坑(顶锅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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