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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你情我愿 ...

  •   幻术一朝退尽银河立现,月光皎皎人间大好。

      沈吟正虐得兴起,头没抬便察觉到居同野正在看着他,忙不迭装作“是他自己趴在我脚下非我故意为之”的假象,掸掸袍子大大方方立在一旁。

      吴依秾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瞧见那头猪的狼狈模样更是恨不能当场将他千刀万剐,但这等事他可不能亲力亲为,男人都有对弱小我见犹怜的保护欲,忙抹抹眼泪,对居同野道:“恩公正是他!如不是恩公及时赶来,依秾就要被——”

      半日不见,“奴家”成了“依秾”,还口称“恩公”,瞧他那一脸含情脉脉非卿不嫁的浪荡发春样,沈吟岂能忍?只见他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冷笑,不露半分嫉妒本性,抬起刚才放下的那只脚,貌似不经意地踩上韩规之脑袋,并有意狠狠地捻着。

      居同野见不得沈吟作践人,他看得一清二楚,明明都收了脚人也没动弹,好好的又踩人家作甚,便道:“你怎的又踩他,放开吧,有我和曾响在,不劳大人出手。”

      沈吟收了脚,违心时脸不红心不跳:“他想逃,被本官窥破了心思,先下手为强,免得放跑了重要犯人。”

      居同野还想说一句话他根本没抬头,你是如何窥破他心思的?他倒是看不出来这人要逃。

      “呸,踩得好。”吴依秾此刻倒是同沈吟同仇敌忾,又窃喜道,“大人就是此人绑架奴家,又施妖法,还想逼迫奴家嫁给他,求大人明鉴。”

      沈吟乜斜着眼,幽幽道:“律法只管强娶民女,裤子脱了瞧瞧?”

      “你怎……如此粗俗!”吴依秾本性是个骂街泼妇,然而此刻正装清纯,面具戴上一时摘不下来,只得佯做又羞又怒,跺了跺脚,就要躲进冤家怀抱。

      沈吟早有预谋,暗中掐了居同野一把。

      居同野不懂沈吟为何掐他,不过这一掐叫他脚下挪了挪,倒叫吴依秾扑了个空。

      沈吟不同戏子较真,脚尖踢了踢地上死猪似的韩规之,没好气道:“起来吧,再装死就叫你真死。你知道使妖术被发现是什么罪名!”

      朝廷忌惮妖言惑众者,更忌惮妖术,被抓住的都逃不过凌迟腰斩此类酷刑。

      韩规之想爬起来又惧怕不已,心中忐忑不安,陡然被沈吟厉声吓唬,麻溜地坐起来。沈吟那脚踩得确实不留情面,韩规之脸上血肉模糊,不过细细看来,伤口俱浅,不甚要紧。

      曾响见一切如常也不觉得可怕,只是沈吟所说确实在理,茫然地问:“大人,那押回衙门?”
      沈吟摇了摇头,他心中已有所算计。

      吴依立即秾替自己喊冤:“当然要带回衙门,关进大牢,打他板子。”

      沈吟没好气道:“闭嘴,你是官我是官!要不这个知县你来做!”

      吴依秾悻悻然闭上嘴。他白天才被沈吟嘲笑过一番,对他自然无好感,然而他的冤家是沈吟手下,少不得要卖乖卖巧地讨好。

      居同野看韩规之满脸是血甚是可怜,曾响近来风寒倒是不严重,只是鼻塞流涕,怀中常备擦鼻涕的帕子,便要过来与韩规之擦脸。

      韩规之在心上人面前露出这等凄惨模样,羞愧难挡,垂头丧气,死了的心都有,眼见有个帕子心存感激,便小心谨慎地抬头,悄悄打量这几人模样。

      沈吟嫌他看居同野的时间太长,忍不住抬脚用脚尖轻碰,示意他现在本官要问话:“你没恶意——”

      吴依秾见大家对韩规之的态度似乎想网开一面,这叫他如何能忍,跳脚道:“他有恶意,恶意大了去了!”

      沈吟狠狠瞪过去。

      吴依秾这是才明白什么叫恶意,连语言思量都被剥夺,这人岂止能呼风唤雨,他是那手持生死簿、一笔勾勒生或死之人!

      沈吟带着笑看向吴依秾,扯着嘴角,悠然讥笑道:“他若是有恶意,霸王硬上弓,你屁股早就开花了。”

      吴依秾觉得这人真是粗鲁到骨子里了,里里外外无一不粗俗,可偏偏头顶一朵鲜妍的花。他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

      韩规之得到一张脏兮兮的帕子犹如得到一世温暖,抬头看向沈吟,觉得这人没先前那么可怕,倒有点平易近人的感觉。

      沈吟道:“你们先到一边去,我有话要单独和他谈谈。”

      韩规之心里登时咯噔一下,又开始七上八下不安起来,这人时而亲近时而遥远,时而火焰时而玄冰,叫人摸不清他的套路,上一刻面含微笑,下一秒就手起刀落不留情面。

      吴依秾只以为沈吟是故意放过他,不想走。然而曾响是个惟命是从的,不待吴依秾有所反应,强行拉着他走了。居同野看了沈吟一眼,明白沈吟确实不会出手伤人,这才放心离去。他们几个离得不远,但听不到沈吟的话。

      沈吟半蹲下来,他本就高挑,半蹲还是要俯视,冥冥之中给了韩规之无形的压力。沈吟道:“你喜欢他?但是你的手段不对。”

      “喜欢一个人,你不能用任何——记住是任何,强迫手段。你要叫他心甘情愿的喜欢上你才行。”

      韩规之万万没想到,这人支开所有人,平心静气,竟然是要同他谈论这种问题。他师父去世之时,他尚不识这些,待得他终于开窍却是了然一身一无所有。眼前这人貌似年轻却宛若智慧贤者,极其聪颖也透着亲和友善。韩规之忽的觉得这人得摆上高位,叫他顶礼膜拜。

      韩规之爬起来坐跪,眼中精光盛绽如蒙大赦:“可是如何才能做到心甘情愿?”

      沈吟顺口东南海北漫无目的地胡扯起来:“持之以恒的喜欢他,呵护他,宠他。包容他的缺点,不叫他知道。放任他的优点,无限量扩大。人嘛无非就是怕人说他不好。你得面面俱到,无时无刻不叫他欢心。直到他眸里只有你,千般风景尽皆过后还只是有你。”

      韩规之听得似懂非懂,摇头晃脑,如那殷切求答疑解惑的学生,急不可耐地问道:“当真可以?”

      沈吟一手托腮,决心以身示范,大拇指朝身后指了指:“那个最好看的。”

      韩规之略侧身子,旋即露出赞赏神色煞有介事地颔首。

      “不是那个。”沈吟抿嘴,深深叹了口气,不掩饰眸中颊上有如兽的贪念嗔欲,“个子最高的那个,才是最俊最好看的。瞧见没有,就是我的人。”

      韩规之瞪大眼睛,简直要将眼珠子瞪出眼眶来。他整张脸惨不忍睹,浑如一坨牛粪强硬地安上人的眼耳口鼻,倒是眉黑瞳乌,与喜极而泣悲极而笑有异曲同工之妙,大悲大喜往往伴着大彻大悟。

      “刚开始比野马还野马,没有几天就顺了,又柔又魅,那叫销魂。”沈吟毫不掩饰得意,挑了挑眉梢,显得有些轻佻,一如他的本性,腰缠万贯又嚣张跋扈的娇贵少爷。他啧啧称赞,有意叫全天下男女歆羡妒忌,“现在老子夜夜新郎。”

      韩规之羡慕地舔了舔嘴唇,仿佛人已经躺在床上风情万种只等他来采撷。

      沈吟赞叹地拍了拍他的肩,起身淡而无味道:“去吧。”

      韩规之一时反应不及时,仓惶地“啊”了一声。

      沈吟朝前一指,手白如璞玉,凡人看一眼都是亵渎:“走吧。”

      都道久旱逢甘霖,然而旱久了便无论如何都不肯信,九死一生时谁都不敢相信自己会如此幸运,韩规之颤抖着,上下唇不断碰撞:“您要放我走?”

      沈吟起身,叉腰蛮横道:“那你跟我回去?坐牢挨刀子?”

      这人不仅不治罪于他,还教他驭妻之法,韩规之忙不迭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他块头本就大,震得沈吟只觉得脚下地面也在颤抖。态度虔虔举止隆重,不知道的还以为沈吟救了他全家老少几十口性命。

      磕完头,韩规之迟迟起身,又定睛看着沈吟,那真诚的眼神恨不得将他请到庙中做观音八难供奉,好不容易依依不舍迈开步子。走了不过十多步,似乎想起什么,他竟然又转头看来,目光如熊熊火烧一发不可收,犹如看着倾心倾力一生的心血。

      吴依秾依稀觉得是看他,又觉得不是看他,怎会有人用“今生唯你”的眼神向他起誓,那誓言中分明写着如有违背叫他魂飞魄散。那一瞬,他被打回尘世,如浮萍荡然无痕,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唯独那一双手毫无保留地轻柔拖住他。

      韩规之终于转身走入林中,消失不见。

      曾响狂奔过来,沈吟伸出一只如精钢利刃的臂膀拦住他,那纤细的臂膀分明不值一哂,却具备不容抗拒的威力。曾响连靠近都不敢,堪堪停住,愕然道:“大人,你怎么放他走了。”

      唯有居同野与他默契相投,其实他不是不明白沈吟为何会放过他,他是个善恶肆意为之的人,这一刻却精密地控制了他心中的善与恶。他相信韩规之不过是行为过分了点,并不伤天害理,他虽然逼迫吴依秾,可也没有锁门。

      沈吟不经意地瞥了眼居同野,然后便是毫不避讳、光明正大的看,那是夜深缠绵交织时最叫人情动的眼神,如最终被束缚在蛛网上的痴心虫,明知必死无疑,偏偏甘之如饴。宁肯将自己无所保留的奉献,哪怕侍奉的是独一无二的生命。哪怕我不能再见你,也要予你。只因那是你想要的。我是如此爱你,你是如此爱我。为何竖起一道壁障,叫你我互不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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