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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番外3——易记糖水2 ...

  •   易金钦摸爬滚打那么多年,见人天生带着九分伪装成亲切的疏离,唯独对隔壁生药铺两个掌柜露出和蔼本性,这两人对他儿子的好是发自肺腑真心实意。一般人发现儿子傻乎乎的时候,哪怕撞得再像,也难掩那刹那讥诮,唯他二人不。

      居同野才带易安安去看马戏,沈吟又送来写好的折扇,四个大字枯湿浓淡遒劲有力,“金”字如龙,龙口一张仿佛即将化作聚宝盆。易金钦看着扇子喜不自禁,非要请吃晚饭。

      易安安一听,拉着居同野不让走。

      居同野只得道:“家里来客人了,沈吟在作陪,我就是来送个扇子。”

      易金钦暗里瞧出这人前兄弟人后夫妻的关系,不点破是因为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两人的关系有点像他和儿子,都是相互间做个伴,互相养老送终,没什么不同。他想既然能放着客人不管来送扇子,估计那人是沈吟的客人。

      留客的话还未出口,易安安就抱住了居同野:“不走不走不走——”

      说罢易安安就拉着居同野朝屋内走。大堂内桌椅板凳都被擦得纤尘不染,滑亮几近可做铜镜,易金钦每晚打烊后都亲自打理,尽心尽力,倒是比对儿子还差一点。

      居同野想张圆来找沈吟大抵是要事在身,否则也不会远奔千里之外,他既帮不了忙,说不得还捣乱,也就留下来吃饭。其实是因为这顿晚饭可以捡没卖完的糖水吃,平日里吃芝麻糊易金钦不肯收费,居同野总不能塞药还他,因为只敢吃最便宜的芝麻糊,偶有意外能吃点别的,早就馋得不行。

      三人不过埋头吃饭,居同野瞧易金钦给易安安夹菜,想起沈吟就是如此,碗里的菜都能搭成小山。其实沈吟吃的比他还多些,虽然荤素不计,刚开始时吃糠咽菜也毫无怨言,早早饿了肚子也从不抱怨。

      一时入情太深,居同野看得眼红,易金钦忍不住也给他夹了菜。

      居同野受宠若惊接了菜,又捧着碗看着这对父子。四方的老榆木桌上油渍斑斓,父子二人只隔了个桌角,他是个多余人插不进去。哪怕如今和他同坐一桌的是对父子,居同野仿佛感觉沈吟正在身边,如影随形从不分离。

      恍惚间,居同野发现易安安那只破布娃娃竟然坐在第四只椅子上。

      一桌四椅是标配,易家父子寻常只用两只椅子,椅子已经坐得要散架,还是居同野替他们修好的。居同野也没什么木匠手艺,不过是活做得多了,尝试一番罢了,现在椅子又开始咯吱咯吱地响个不停。

      易安安是个坐不稳的,双腿盘到椅子上,如荡秋千般前后晃动椅子,声音响亮倒是搅得不安静,犹如一伙人谈天说地好不热闹。

      那娃娃要么在易安安胸口里,要么在他手上,哪里见过这样在对面椅子上的。居同野一时好奇,随口问了一句。

      易金钦倒是平静,答道:“一起吃饭嘛,安安当他也会吃饭。”

      易安安这小子死活学不会用筷子,易金钦早就放弃,易安安还是个倔强小伙从不叫人喂,居同野看不惯他吃顿饭吃一半撒一半的行为,粒粒皆辛苦,纵然不是他的辛苦。他倒也教过,最后气得摔了筷子。易安安抬起脑袋,嘴角的饭粒黏成了花瓣形,道:“是啊,娘也要吃饭的。”

      居同野知道易安安管这娃娃叫娘,却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默不作声吃饱喝足,准备帮他们收拾完再告辞。

      易金钦哪里能让客人收拾,奈何易安安和居同野面对面蹲着洗碗泼水,油汪汪的水花沾到脸上手背上,灯光辉映留下五色彩光,少年朗声大笑美颜如花,叫他忍不住驻足留恋。

      居同野多少有些可怜他们,眼见如此,也就陪易安安玩了下去。易金钦将厨房收拾干净,拿着块洗僵的白抹布倚在门边擦手,才吹熄的烛灯灯芯顶着一缕青烟,他背后的灶台上搁着满满一碗饭,晚上吃的不少,没有剩余,估计是刚做完就盛出来了。

      绿叶菜和肉食码放整齐,仿佛一种恭敬地奉献。易金钦有个好手艺,厨房不在话下,居同野没有给他打过下手也没进过厨房,半掩的门后露出供桌的一角。

      易金钦父子二人相依为命,店里雇的伙计只管一顿午饭,易安安的起居都是易金钦亲自料理,从不假手他人,这碗饭是给谁的?做完饭后还要特地盛出一碗来。

      月挂枝头,十分清亮,却没那人一分好看。居同野终于能告辞回家,不过几步路的距离,也走不下去,必须小跑。

      生药铺的院子比衙门的后院小得太多,杭州毕竟寸土寸金。后院摆了张桌子便占去一半,沈吟一脚踩在空酒坛上,如踢蹴鞠,酒坛撞到桌腿再弹回来。

      一滴都没浪费。

      沈吟和张圆的酒量都是极好,哪怕沈吟已经许久没饮酒,区区一坛也不够两人分的,醉不算醉,醺不算醺。

      “你不是说你以后不喝酒的吗!”居同野嗅着未散的酒味,在鼻子前扇了扇。

      好不容易抓了个机会,自然不能放过,沈吟一手支颐眯着眼睛看:“留你饭了?”

      居同野被他这么一打岔也不想说什么,弯腰捡起酒坛,拍了拍上面的灰:“还要还回去,踩烂了怎么办。”

      沈吟定定看他说话,忽的欺身过来,作势要抱。

      居同野飞快地瞥了眼张圆。沈吟啧了一声,正要转头,一声令未下,张圆施展轻功一闪而过,只见人影如飞蛾扑火,紧接着就是膝盖骨磕在门框上的声响,清脆入耳。

      张圆随意一闯躲进了储物间,堆积的全是一筐筐和一袋袋的药材,浓郁药味侵入鼻腔,瞬间酒醒大半,还扯着嗓子道:“你们随意,我作壁上观。”

      沈吟抄起酒杯反手砸过去:“你别跟老付学念书了,有辱斯文!”

      他这么一打岔,居同野趁机抱着酒坛躲开,沈吟没能抓住他,道:“信不信我叫张圆把他嫂嫂绑起来。”

      “信你,但他不敢。”居同野躲得比酒坛子滚得还麻溜,见他不像耍酒疯,意识到他不过借机撒气,逞逞许久未逞威风。

      张圆也听见了,生怕被找麻烦,赶紧解释:“大当家的,我不敢,绑谁也不敢绑嫂嫂啊,虎胆龙胆都不敢呐。”

      这个该死的张圆,不该说话时就跟话匣子漏了似的。

      居同野想起正事来,把酒坛子往桌上狠狠一磕,怕磕出个好歹来倒地有分寸。他没喝酒,倒是被熏红了脸:“有正事跟你说!你就不能冷静会。”

      沈吟往椅子上一坐,想着反正天大的事也比不了春宵一刻,且听他怎么说,抿着嘴收敛地笑:“附近又开了家生药铺跟咱们抢生意?”

      居同野头疼似的锤了锤脑袋:“不是,隔壁易掌柜好像在养鬼。”

      好似熏了安息香,只能听到井中地下水悄然流动的声音。张圆小心翼翼探出半个脑袋,只露出一只眼窥探。

      沈吟笑得很淡,眉头却拧得深沉,如被烟笼的玉皇山,语气也极淡:“这旁边又是灵隐寺又是雷峰塔的,不应该。”

      居同野只得他这是放在心上了,便道:“我在易掌柜家吃饭的时候,发现他在摆菜上桌前多留了一碗饭,菜肉堆得整齐,明显是给某个重要的人留的。最关键的是,我偶然瞥见他在厨里摆了供桌。他家原本没有这些的,被我看见还躲躲闪闪想要遮掩。”

      沈吟不在乎人家供奉鬼,光天化日人模人样,阴影下谁还没个畜牲的时候,不过既然只有一墙之隔,不管不成,谁知道哪天一不留神就不长眼了觊觎他的人,防范于未然总没错。

      “张圆!”沈吟喊了一嗓子。

      张圆怎么蹿出去的怎么蹿了回来,刷的一下出现在沈吟身后:“大当家的您吩咐。”

      沈吟朝隔壁扬了扬下巴,轻言慢语也带了些不容抗:“都听见了吧,去看看。”

      “等等!”居同野赶紧拦着他,这一拦多了些肢体接触,就见他的一只手正好搭在张圆胸前。平日里跟两个伙计干粗活,没少肢体接触,他浑不在意。

      张圆如鹰隼猛地蹿到角落,抱头缩成一团,心中默念:“我是块石头是块石头,他看不出来看不出来——不对……我是块石头是块石头,刀枪不入刀枪不入……”

      沈吟愣了愣才明白张圆这是在躲什么,不由得眉开眼笑,衬得天上月也拿帕子遮脸羞于见人。

      居同野当他们兄弟玩笑,他和曾响不也这么闹腾的么,便挠了挠脖子,天热沾了一身汗好不粘腻:“我是想说我也一起去,看看情况,免得张兄弟伤了那父子。”

      沈吟知道他的心思,头也不转道:“张圆出来,不揍你,我也一起去看看。你嫂嫂对那对父子挺上心的,怕你擅自行动,拳脚无言伤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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