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妖怪诱骗了》粉红蜘蛛

15、共存

　　听完徐汐溪的话，马皓瞪着眼睛呆了好久。
　　此时此刻的两人，正在随着大队抓紧时间转移到学校第二大湖“观宁湖”，那可是从东边走到西边去了，二十分钟的课间时间是很赶的，同学们都会快马加鞭。现在是秋天还好，大夏天的时候，简直是酷刑。

　　“也就是说，咱们得在这里和妖怪们共存，直到毕业咯？”马皓不可思议地低声说道，“我们……真的能毕业吗？”

　　“可是不是有很多届师兄师姐毕业的先例吗？”徐汐溪宽慰他，其实是在宽慰自己，“而且他们真的获得了工作分配，而且闯出了一片小天地。”

　　“所以我就说，分配工作什么的，清华北大都没有的待遇，这里却有，肯定有什么蹊跷。现在看看吧，这蹊跷可大了吧？”马皓摇了摇头。

　　“那你要退学吗？”身后想起冷冰冰的声音，回头一看，居然是尤娜，阳光之下，她的脸庞更加跟瓷器一样无瑕发光，“切，所谓人类，就是爱退缩，说放手就放手。”

　　这一骂劈头盖脸的，马皓有点蒙又有点冤：“一码事归一码事，你怎么把我骂得跟个渣男似的！？”

　　“这就是人类啊。”尤娜耸耸肩，并没有打算和他们争论什么，领着夏句就超过他们走在了前面。

　　两人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真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画。

　　“尤娜好像……很讨厌人类似的。”徐汐溪喃喃道。

　　“反正它们都不太待见人类，却不知谁在牺牲自由来维系它们的生存。”马皓语气里也散发着愤愤不平。

　　看来这种人类和妖怪的共存，是在不可调和的矛盾中的共存。
　　真难啊！

　　到了实验楼的课室里，同学们坐到了之前上课就分配好了的电脑前面，开始学习用计算机辅助设计。这个课很难搞，学生们的水平参差不齐，有的计算机基础很好，有的则干什么都不太对劲，几次课下来，老师来上课都是苦着脸的。

　　马皓虽然平时电脑玩得不溜，游戏也不精通，像他这样在父母的淫威之下长大的男生，怎么可能会是个游戏精呢？但他电脑基础和领悟力都不错，老师让干嘛就能干出个样子来。徐汐溪就不行了，不是这个步骤漏了，就是那个地方出错了，自己还死活检查不出来。

　　一上电脑绘制课，她的脸比老师还苦。

　　不过这回老师走进来，第一时间不是让学生翻开课本，而是清了清嗓子说：“马皓同学，徐汐溪同学，有没有？”

　　“有有有。”两个人同时反应。

　　“你俩下课去办公楼找下辅导员袁老师，他有事找你们。”

　　两人对视了一眼，答应道：“知道了。”

　　肯定是要处分他俩。
　　两人都有些紧张地吸了口气。

　　“我们是不是要态度立场统一起来？”徐汐溪低声说。

　　“什么意思？”

　　“就这样处分我们不公平吧？我们应该和他们谈判，还有，我们要弄清楚学校的领导团体是什么回事，是不是由妖怪主导的，这样才好搞清楚我们的处境啊。”

　　“对头。”马皓深深地点头，“我们要加油熬到毕业啊。”

　　“毕业……”徐汐溪托着下巴，思绪万千，“毕不毕业我不知道，现在我都已经觉得自己越来越奇怪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两个人沉默着走到了办公楼，来到了袁老师的桌子跟前。袁老师还是戴着他那副半圆眼睛，还是那样从眼镜上方瞧他们。徐汐溪一瞬间想道，袁老师会不会也是妖怪？他的原形是什么？

　　转而她又想到，游松照是蜘蛛啊，游松照居然是蜘蛛啊……

　　袁老师把手中的书报放下来，脸上看不出是什么情绪。他站起来，把手背在身后，说道：“跟我来吧。”

　　两人无声无息地跟在老师后面，绕过走廊，走进了电梯，从三楼的电梯间走了出来，来到了校长室门前。

　　直接被提上去见校长了！

　　有多少大学生连自己学校校长姓什么都不知道，毕业的时候上去领毕业证才发现校长先生原来是个矮矮的小老头。而他们居然在开学仅仅两个月时间就被拎去见校长了！

　　等着他们的究竟是什么呢？
　　徐汐溪怕得差点抓住了马皓的手。

　　校长室很大，里头是中式风格的设计，非常古色古香又大气。红木办公桌后面，坐着既没有秃顶，也没有萎缩的龙校长。他黑发里的确掺着银发，但那只是让他看上去更智慧，他的西装三件套穿得一丝不苟，看剪裁和材质应该是请师傅度身订造的。

　　这样的校长，学生们是会自然而然地去信赖他的。

　　不过，他姓龙。徐汐溪第一时间想起了飞天翱翔的龙，如果他真的是妖怪，怕是货真价实的中国龙？
　　如果能在龙的领导下，那也是不坏的。

　　龙校长给人静若处子的感觉，面对两个闯了祸的大一新生，他不和蔼，所以没有笑，但也不严苛，所以没有责。他用平静的目光盯着他们，用不大不小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们去过禁区了。”

　　徐汐溪和马皓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沉稳地点了点头。

　　“这所学校有些特殊。”龙校长抿了一口茶说，“给我说说你们都知道了些什么吧。”

　　马皓咽了口唾液，很有男生的担当地开口说道：“校内的人类和妖怪的比例是二比一，是为了不打破这个平衡，才不准许学生离开学校。这个平衡一旦打破，妖怪们就会灰飞烟灭。”

　　龙校长听着，目光渐渐亮起来。
　　他以为学生就算撞破，也不过知道了这所学校里有妖怪，想不到这两个学生把学校的内核都理出来了。
　　他直起腰，点点头说：“还有呢？”

　　“我们班的石新晴和奚雅楠因为闯了禁区丧命了，同时又有一只妖怪结束了生命，所以平衡没有被打破，但为了掩盖两个姑娘丧生的事，两只本来呆在禁林里的妖怪化作她们的样子，又回到了课堂里。”马皓继续不慌不忙地说道，“所以这所学校的应急措施，应该是会让妖怪扮演遭到谋害的学生，但是我不知道到了毕业那时学校会怎么处理。”

　　龙校长把双手交叠放在嘴边，说道：“很好，我猜你们已经按捺不住要发出一连串的疑问了。”

　　“我可以回答你们，毕业后这两只化了人形的妖怪会放出去继续做人，但她们的妖怪属性会被清除掉，在下一年的招生我们会再调整人类入学人数。”龙校长答得非常坦诚。

　　这个做法徐汐溪的疑虑重重，例如：这两只妖怪就真的能成为他们所扮演的人类了吗？她们丢失了前面十八年的记忆，这对她们的亲友而言是何等的残忍；她们到了人类社会中，就真的能适应了吗？如果不能适应该怎么办？
　　但是相对这些疑虑，她更关心的是：“校长，我们已经石新晴和奚雅楠是被同班的程学同学谋害的，请问校方是怎么惩治程学的呢？为什么他还能若无其事地来上学呢？”

　　“程学呢……”龙校长脸上现出复杂的情绪，“先不论妖怪内部的管理规则，我们也不能给程学治死罪，他死了，还得找两个人类陪葬，或者驱逐。所以人类社会里所谓法律，所谓一命赔一命，在这里行不通。”

　　徐汐溪和马皓一时都不该说啥了。

　　“对他的惩治真的这么重要吗？对于这个世界而言，石新晴同学和奚雅楠同学不是回来了吗？这不是足够了吗？”龙校长一连三问，问得两个人都不可思议地长大了嘴巴。

　　“但她们是假的。”徐汐溪难以置信地说，“事实是有两条生命结束了，这两条生命是独一无二的，她们的生命不应该以这种形式结束，她们还有属于她们自己的感情和梦想啊！”

　　龙校长遗憾地看着眼前这个姑娘，他认同她所说的每一句话，他也很欣赏这个同理心如此强的好姑娘，但是，他无能为力。

　　“那请指示，我该怎么处理程学？”校长无奈地说道。

　　“我怎么知道，妖怪们在乎什么害怕什么我也一概不知。”徐汐溪犟着说。

　　“你的意思是用恐惧和失去去惩罚他了？”龙校长叹了口气，“我告诉你，修炼成人形的吸血鬼家族还真没有什么害怕的，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从前他还拥有尤娜，现在他已经一无所有了。我们在这里啊，既没有自由，也没有财富，没有亲情友情爱情，也没有梦想。身体的疼痛对我们来说微不足道，你教教我，还可以怎么去惩罚我们呢？”

　　他说的“我们”，正好暴露了他就是一只妖。
　　怕是一只最高等级的妖吧，他的双眸里全是岁月的沉淀、智慧和温柔。

　　一旁的马皓静静地听完，开口道：“校长先生，如果我们能保守秘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直到毕业，您可以不处分我们吗？”

　　龙校长的目光落在这个挺拔的小伙子身上，他能把这个小伙子看个里外通透。他百分之百相信他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于是说道：“只要你能承诺，当然可以的。”

　　徐汐溪吃惊地看着马皓，她想不到他能这样轻易就接受这个地方、这个环境，并且信任了这些充满了未知和原始野性的生物。她以为他会提出退学，和这一切说再见。
　　毕竟他那么优秀，他的选择那么多。

　　龙校长真的就这样只索要他们简简单单的一个承诺吗？
　　连她都信不过她自己。

　　“你的同学这样承诺了，那么你呢？”龙校长从座位上站起来，双手支在桌子上前倾着身体问道。

　　徐汐溪略略沉吟，老实答道：“我不知道，我现在不会说，但我不知道将来是怎样的。当我受到威胁，或者我的同类受到不公平的对待时，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忍下来，应该说，我不知道我应不应该忍下来。”

　　龙校长听完她的话，笑了起来：“当你面临这些境遇，你不妨来找我，我们一起解决，如果你信任我的话。”

　　说信任不信任，是不是太早了？
　　她能感受到这长老一般的妖怪能洞察一切，但她还是必须直面自己内心的不安。

　　“你真的能保护我们吗？”她忧心忡忡地说。

　　“这所大学已经三十多年了，只有越办越好，我从来没有让人类学子辜负他们的青春岁月，不是吗？”龙校长挺着胸膛说。

　　徐汐溪和马皓对视了一眼，都咧出了一个不算开怀的笑。
　　虽然不算开怀，但是已经足够轻松。

　　袁老师领着他们离开校长室时，门一打开，程学就斜倚在栏杆上，还是那副洋洋得意的模样，挑着眉说道：“听说你们要惩罚我？”

　　袁老师把脸一拉，喝道：“程学，别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