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群雄传（伪）》浊河刑铭

2、曹操——我这一辈子

　　曹孟德出生于一九二零年的安徽亳州，十六岁那年他缠着小脚的老娘从邻村给他娶回来一个姓丁的媳妇儿，丁姑娘比阿瞒大三岁，可农村人说了女大三抱金砖，这家里的男人是要享福的。七十三年过去，躺在病床上的曹孟德已经全然不记得丁姑娘是个什么长相，隐隐约约里她似乎是个很会持家的女人。

　　和丁氏婚后不到一个月，曹孟德就回到了镇子里的洋学堂上课，第二年七月发生了卢沟桥事变，曹孟德连声招呼都没来得及跟家里说就跟着一群同学往北边跑去救国救民，往后家里的消息都靠着同乡带来的时有时无的三言两句。到一九四三年日本人的炸弹扔进院子把丁氏和老母炸死，他已经六年没有回去了。

　　一九四三年是极其难熬的年份，一月，卖*国*贼汪精卫投靠日本人在南京搞起了伪政府；三月，日本人全面控制了广州湾切断国内海上供给；八月，缅甸在小日本的支持下独立，试图封锁滇缅公路，彻底掐住这条唯一的外援战备物资运输大动脉。

　　曹孟德那年二十三岁，是七十四军五十七师二十三团第十八营的营长，当时正在湖南常德准备着第四次长沙保卫战，他们得到的消息是四四年年初，日本人会纠集五个师团约8万兵力进攻湘西，常德作为佯攻目标上峰只留下战区直辖部队坚守。可谁想到，十一月日本人的炮提前打到了常德的大门口，整整七个师团十万兵力，飞机如苍蝇一样呼隆隆地在低空飞，炮弹把常德及周围的土地都炸得焦糊。

　　病床上的曹孟德用力握紧了手，他感觉自己身上沉寂了几十年的热血又开始沸腾起来，烧得皮肤都微微发烫。那场在常德发生的大会战中，国军陆续调来第六战区和第九战区的十六个军四十三个师二十一万人迎战，他们击毙日军1万余人，其中作为常德城内守军代号“虎贲”的七十四军五十七师被称为第一英雄部队，但全师八千余人，也仅有曹孟德他们八十三个人活着回到了陪都重庆去领一枚军功章。

　　回到重庆后曹孟德就进了医院，他腿上有重伤，医生说是要养三五个月才能好起来。作为抗战英雄，他住院的日子可一点都不寂寞，从早到晚都有熟悉的，有过一面之缘的，甚至完全陌生的人带着水果、罐头、火腿来探望，甚至有时候为了让他好好休息，还得医生亲自上阵赶人。

　　到现在曹孟德的脑袋已经病得糊里糊涂了，可他却清楚的记得郭嘉第一次来看望自己是在一九四四年一月十八日的上午十点钟，那天外面飘着小雨夹雪，没有愈合的伤口正在隐隐作痛。郭嘉开门进来的时候带着寒气，他略显局促地站在门口，穿着一身青色黑格的夹棉长衫，脖子里饶了好几圈米黄色的围巾，肩上背着学生们常用的那种粗布包。

　　来看英雄的学生崽子他见多了，可这像这人如此好看的却从没见过，曹孟德朝郭嘉招了招手，一时起了逗他的坏心思：“哦，你来了？昨天医生说今天上午《大公报》要来个记者跟我聊聊，我看样子应该就是你吧。”

　　郭嘉跺了跺脚上的泥雪，然后很是自然地点头回答：“是，我就是《大公报》的记者郭嘉，字奉孝。”

　　“郭奉孝吗？”曹操回味了一下，摇摇头说：“好像不是这个名字吧。”

　　他们说话间郭嘉已经走到了曹操的病床前，他拉开椅子，从背包里取出来一个笔记本，不知道是因为冻得，还是因为说谎，脸颊和耳朵都通红，语气却一点也不露怯：“你说的是张记者吧，他临时有事儿就让我来了。”

　　这是个不仅长得极好看，而且十分有趣的人。曹孟德和郭嘉从常德会战聊起，说着说着就扯到了唐宋元明、三国魏晋，后来又是国外战争形式，德国人如何，美国人、苏联人如何，中途这个随口编造的理由居然还成功躲过了两次医生查房。

　　那次之后郭嘉就和曹孟德快速熟悉起来，他时常拜访，讲些书里有趣的小故事，一些国外的或好或坏的消息，同时曹孟德也知道他是随大学从南京西迁来重庆的学生，比自己小五岁。那段日子经过时间的打磨，到最后剩下的哪还有一丝疼痛，曹孟德能记得的都是郭嘉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然后就像所有人认为的那样，出院没多久他就和郭嘉在一起了。奉孝不是个扭捏的人，他俩在一起把能干的不能干的都折腾一个遍，等再一次随军离开重庆前，曹孟德拉着刚刚下课的人去办事处领了张像模像样的结婚证。曹操记得清楚那张结婚证上有一对鸳鸯，上面写着“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后来呀，在外刚刚半年多的曹团长就接到电报说尊夫人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有多事儿的还好奇怎么结婚没多久有儿子了，可只有曹操心里明白，原来领证的时候那小东西就在了。再后来还是荀彧无意中说起的，那时候郭嘉年纪小又极其聪明，在老师眼中是不可多得好苗子，本来是说要去美国留学学建筑的，可谁知道忽然就和一个丘八结了婚，大了肚子，最后只能勉强毕业，留学的机会给了第二名叫贾诩的。

　　大家都在可惜郭嘉，可奉孝本人却并不在乎，他甚至反过来还要安慰那些老学究“嘉本无意出国深造，更何况孟德身在前线甚是挂念，贾文和意志坚定且才思敏捷的确是上上之选。”。

　　一九四五年，曹操又参加了彻底扭转中日战场局势的雪峰山战役后，他带着伤与荣耀归来，推开宅院的大门瞬间看见灼灼桃花的树下站着笑盈盈的郭嘉，怀里是软乎乎白胖胖的儿子曹昂。

　　郭嘉，郭奉孝，曹操念着这个名字也觉得自己似乎是年轻了几岁，那时候他是抱得美人归的抗战英雄，那时候他是货真价实的风光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