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群雄传（伪）》浊河刑铭

3、曹操——我这一辈子

　　一九五三年的冬天特别冷，八岁的曹昂早上出去耍的时候还活蹦乱跳，可到了下午就开始发烧，他这一病就拖了好几个月。隔年快开春的时候，郭嘉听学校里的同事说老曹在监狱里虚心接受人民的领导、认错态度端正积极，被上面表扬了，十有八九会被提前放出来。那天郭嘉高兴极了，他下班后专门走了两条街去给曹昂买了他一直嚷嚷着想吃的丁丁糖，可谁想到，晚上含着糖的孩子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曹昂的葬礼简单极了，小小的薄木棺材里装着小小的身体，一辆手推的小三轮车把他送到郊区再草草埋到。郭嘉站在小坟堆边守了整整三天，后来晕倒被荀彧送到了医院，大家都以为他醒来会哭闹的，结果郭嘉睁开眼连一滴眼泪都没掉下来。从医院出来后他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就像平时一样上班下班，该说说该笑笑，除了不再谈起儿子，郭奉孝还是“鬼才”郭奉孝。

　　老曹是在曹昂死后三个月回家的，他进门的时候没见到曹昂，张口想问郭嘉是不是小孩子出去野了，却看见荀彧冲他使劲儿摇头。从那以后，曹昂成了他和奉孝之间不能说的话题，甚至连有小孩子的黑白照片都收起来不放在家里显眼的地方，好像这个家里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个小小的，聪明机灵的，长得像极了郭嘉的孩子。

　　很长一段时间里老曹似乎认定了曹家到他这里算是绝后了，所以一开始奉孝说他恶心难受的时候，老曹还以为是学校食堂的饭不干净给吃坏了肚子，为此还特地向领导请了两天假回家给郭老师煮稀饭。但这情况没有因为他亲自下厨而缓解，郭老师的症状反而是越来越多，从恶心呕吐到腰酸背疼腿抽筋儿，后来居然发了低烧。老曹这才给吓住，慌乱地把人拉去了医院，结果医生看着他俩一笑，跟孟德兄开了不荤不素的玩笑：“看不出来啊，这位老曹同志身体很不错嘛！”

　　奉孝身体一贯不好，更何况那时候他已经三十八岁了。老曹短暂的高兴劲儿过了，冷静下来后就开始劝郭嘉放弃这个孩子，毕竟硬件摆着呢实在不能折腾，但耐不住人家郭老师不愿意，他发着低烧躺在床上一边翻书，一边吃着老曹剥好的花生，听烦了索性翻身睡觉不搭理。若是这时候曹孟德还要说话，他就一把搂住对方的脖子，像只小猫一样的蹭来蹭去。虽说是一起同床共枕了这么多年，但是老曹还是很不争气的吃这一套。

　　拖啊拖啊的，这个孩子就拖到了非生不可的地步。

　　躺在病床上的老曹不愿意回忆起四十六年前的那天，他睁开眼睛，透过白乎乎的一片阻碍看着眼前晃动的影子，那是守在病床前的曹丕，他的第二个儿子，要了他亲妈命的混账东西。

　　这个儿子啊，老曹是真的不喜欢，不是不想喜欢，是没法喜欢，喜欢不起来。

　　因为曹丕来了，奉孝就走了。

　　呜呼奉孝，哀哉奉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