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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14章 ...

  •   早就闻讯的箫振和冯氏,一直紧张兮兮的在栅栏门口蹲望。眼巴巴的终于等到夫妻俩归家,箫振心气儿还算硬朗,冯氏一个老妪见到孙儿浑身挂满了彩,又见那虎之硕大,吓得白目翻出,浑身抽搐,一时都顾不上训斥他们。

      箫振顺了顺老伴儿的背,叫她扶住木栏,他上前忙帮二人抬虎。

      肩头卸下重物之际,箫清羽来不及歇息,得跟着帮忙处理,他瞥一眼小脸又红又白的大小姐,轻笑着在她耳畔道了句:“多谢你一路帮我分担,不然我一个人定然撑不住。小女子劲儿不小。”说罢方才进屋去帮爷爷归置老虎。

      正甩手揉腕、满身不适的秦蓁,听到这话,也不知他是不是哄人的,乍如喝了五月仙桃上的露水,浑身沁凉,嫣红嘴角得意的翘起。

      她盯向自己的手心,正背面翻看,努努嘴,不过是一簇虎毛,没甚了不起的!心中的恶心感也随之减退。

      到了厨房门口,秦蓁听到箫振在训斥箫清羽。箫清羽竟连家中人也欺骗了,将对村民那套说辞,照说不误。紧跟着冯氏缓过神来,跟箫振一块教训他。

      “我还道哪个不长眼的敢蛊惑你去山上,你这是打老身的脸啊!怎的就那么不小心,撞坏了裴少爷的衣裳,做事那么鲁莽……”

      听他被骂得凄惨,秦蓁心尖颤了颤,想进去为他辩解,几经犹豫,缩回了脚,径自回了房。要是说出真相,他的日子仍旧不好过,她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她便留在东屋中,打了一盆清水备用,然后去翻找可用的药膏。翻遍了箱笼柜子,连支药瓶都不见,难道他不受伤生病的?不可能,她猜测家中的药膏,是放在主房或者大房那里。

      秦蓁便要出屋去寻,迎面就被进来的身影堵住。

      “要去哪里?”

      “正要问你,割伤的膏药,是在爷奶或者大房的房里吧?我去为你寻些来。”秦蓁垂着头,仿佛正对面着他的身躯,有压迫感,不敢细瞧。

      箫清羽哦了声,径自走向里面,卸下破破烂烂的衣裳:“不用了,你去园子里挖些护生草来,碾碎给我敷上就可。”

      他倒是不见外,大喇喇坐下,就开始脱衣。秦蓁乍然吓得偏头,复又忍不住暗瞥,看他脸色不豫强忍着疼痛,眉头都皱起了,想他是过于难受,才这么亟不可待。

      秦蓁按照他的嘱咐,摘了一筐护生草,又端回一盆温水。关了门,她胸口无端滞了滞,她轻甩头,方才前行入内。

      待她瞧见他背上纵横交错的伤痕,那些礼仪也都抛诸了脑后,只剩惊惶。

      她伸手触上他血迹未干的伤口,手指瑟缩,心口发紧:“怎么会这样,不是一箭就解决了吗。”

      “没有。那虎太大,那支箭只射中它的皮毛,不致死,还引得它发狂,反扑向我……我这没事,是闪躲时刮在树木上。”听到背后渐带了抽噎声,箫清羽没有往下说经过,三言两语的掠带。

      秦蓁看伤口能分辨出,有几道伤口,刮在树枝上不会刮去那么深的皮肉……她不敢细想,赶紧用巾栉沾了温水,拧得半干,为他细细擦拭伤口。

      清理掉伤口周围的血痕,她看向那捣碎的护生草,有些下不去手。

      “这个药不行,就几颗野菜,家里难道没药吗?你们家人不会磕着碰着?”秦蓁想到要用那青汁碎叶敷在大伤口上,只怕那伤口会更痛!

      箫清羽窘然的摸了摸鼻,委婉道:“家里人不怎么干重活,确实没受过多少伤。你别急,今天先凑合着用,等下回去市集我备买些药膏就是。”

      秦蓁听他无奈的口气实在没办法,犹豫了半晌,只手去抓那冰凉凉的菜叶。

      倘若要是她身上这么多疤痕,早就不知如何是好了,再有人拿这种野菜敷衍的往上抹,她可能觉得天都要踏了。

      饶是伤在他身上,以她的心性不该……
      她罕见的,哭了……

      纪昭曾经恳切的跟她谈过一次,说她或许是天性随了她爹,也或许是从小看她爹的作风,学得个凉薄冷漠,逢人先权衡利弊,惯常喜欢算计。成亲之前,纪昭如姐如母般告诫过她,婚后夫妻生活,要她懂得诚心相待,不要将在家里的一套,带到夫家,尤其是用到丈夫身上,被人发现一次,可要寒了心,往后都要时刻提防她。

      如今伤口长在他人身上,她只需知道自己不伤不痛,还救出了纪昭,该是高兴,现在却哭什么。是被吓到了?

      皮肤触到豆粒大的滚烫,箫清羽微惊,转手捂肩,恰覆在她的手上。

      他先是微诧,随即那手,像生了根,盖在柔软的小手上,拿不下来了。

      “秦蓁,”箫清羽嗓音莫名喑哑,先前在清洗伤口最难捱时,也未有这种怪异的腔调:“我没有听你的话,因为骗他们以性命相搏不对,设计他们入伏圈更不对,纵然事后散些钱财,也远远无法弥补人家的失望。再说,猎虎这么大的事情,纵然我不说,裴家迟早会传出风声。到时那些被请的人知道他们受了蒙蔽,定会抖落出真相,叫我在村中难以立足……我觉得,害人的事,终会害到自己,有句话叫纸包不住火,还有句话叫,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回有点冒险,但踏实心安,我觉得很值。”

      秦蓁被说得羞愧难当,抽出手在他背后使坏的碰了下:“仗着我心软,就说这么多话训我。”

      箫清羽轻嘶一声,语调有些温柔:“没有驯你,我只是跟你解释,怕你在生气呢。”

      “噢?”秦蓁像个不依不饶的孩子,非要扳回一城,绕到他身前半蹲下,下巴高昂:“那你以后还听得我的,我才是我们家的智囊。”

      我们家……说得真顺口,箫清羽嘴角止不住往上扬了扬。

      他凝视她,思忖半晌,认真道:“不,下回你要是做错,我还是不会盲目遵从。有些事能事急从权,有些不能,我分得清楚。”

      “你唬我。”秦蓁瞪圆鹿眼。

      箫清羽落下掌根,搭在她肩上,她耳际垂落的几绺头发触手可及,他手指按压在那软发上,轻揉旋抚。

      “我知道你聪明,我也很仰慕,”更喜欢你动人的美貌优雅的举止,他藏着这话在心里,咽了咽嗓子,“但一个人没有毫无疏漏的时候,你若有错,我定会指出,不会包庇。这次我知晓,你也是为了朋友着急,事情没那么严重。小智囊,我们家的以后当然还得多靠你出主意。”

      他又贬又褒,恩威并施的,让秦蓁想起了……一家之主的作风。

      他眉宇间又透着几分温柔的宠溺,竟让她对他的训斥气愤不起来,倒像……做错事的小妻子被丈夫训导。

      不!这傻小子素日洒脱大咧的,怎会这种让她心绪错综的驭人之术。是他随口说说而已的。

      秦蓁恍然回神,直立了身,绕到后方继续为他擦药。

      她声音染上了惯常疏淡的笑意:“你言重了,其实好友之间,互相指证没什么不妥。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这次是你做得更好,我,甘拜下风。对了,此次欠你一个人情,日后必当找机会报答。”

      箫清羽脸色蓦地微沉,手指扣在桌面,微微使力,木桌留下抓挠痕迹。

      他道:“我方才在山脉下,听到有几个嘴快的婶子说,是在离那不远的山脚下发现你,相邀你来的?”

      秦蓁答:“我也闻听了你的消息,顺道过去找人,走路途中与那些妇人相遇。”

      顺道……当时他在山脉上远远瞧见一眼,便知道是她。当时她从东边道上来,而箫家坐落于极远的上北方向,与那座山脉对立,好一个顺道。

      他又问:“大庭广众抱我,为什么?”

      秦蓁压下心中微微的慌乱心绪,淡笑道:“旁人只看到你的猎猎风采,看到了老虎身上的金玉满钵,却看不见你身上的拉口伤痕,我只是很担心过去检查。你既是为我,为纪昭受的伤,我哪里还能固守礼节……就如同现在坦诚相对为你上药,此乃大义之举,你千万不要拘泥。”

      面对温柔娴雅、说话挑不出错处的她,箫清羽目光渐渐变淡。突然,更是怀念方才,冲他撒娇埋怨的大小姐。

      半晌,他自嘲的一笑。不过是一头老虎罢了,他在多想些什么。她,什么珍贵玩物没见过,又有多少为她魂牵梦绕的男子,奉上金山银山过。

      “你笑什么?”秦蓁觉得莫名。

      没有上好的透气棉纱布,她就去裁了旧内衫来包扎。

      “没什么,”他抻了抻手臂,道:“我的伤无大碍,今天天色晚了,明天我陪你去裴家找裴少爷交换。”

      “噢,好!这么大头老虎,其实我也是第一次见,难为你……可惜了。”她不觉得可惜,是替他说的。

      箫清羽落寞的摇摇头,“再珍贵,也换不回一颗人心。”

      秦蓁以为他说的是纪昭,跟着称是点头。

      夜凉如水。季春气候不仅寒冷,还发潮。有几回饶是在白天,可以看到桌椅上都爬满湿漉漉的水珠。

      刚躺下床没一刻钟,秦蓁就焦躁难安。

      “箫清羽,你睡着了吗?”

      “没,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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