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一梦》爱兰醉

23、贰拾贰·质变

　　雪穗在一片明媚中醒来。
　　她下意识地用手指遮住眼睛，待慢慢适应了明亮的环境后，才慢慢坐起身，松开手指。这里是四十八楼的高空，透过全景落地窗俯瞰，源江一览无余。
　　随后，她回过头，看着还在熟睡的男人，露出灿烂的笑容。
　　“起床啦。”她轻轻趴在那人的胸前，娇嗔道，“太阳都这么高了哦。”
　　那男人渐渐抖动着眼皮，忽然睁开了眼，然后一把拉过眼前的雪穗压在身下，作势要亲上去。
　　“你别！哈哈哈，痒！你别闹！”雪穗咯咯笑着，一边挡住男人的胳膊。
　　“你总给我一种小姑娘的羞涩感。”男人眯着眼呢喃，声音低沉富有磁性，气息喷在雪穗洁白的脖颈上。
　　“我的内心，就是个仰慕你的小女孩。”雪穗甜甜地勾起嘴角，瞳孔在充足的光线下呈现通透的琥珀色，“你是我少女时代的那么些个白日梦里的王子。”她孩子气地用手指划过男人的面部轮廓，勾勒他的五官。
　　“你好特别。”男人抱紧了她，闭上眼睛轻嗅雪穗的秀发。
　　雪穗回应着对方的拥抱，也闭上眼，“雪穗好喜欢你。”
　　男人渐渐睁开眼睛，他看了看雪穗光洁的额头，然后重重亲了一口，“我也是。”
　　这是最好的春天。
　　这个男人叫做夏寅，是雪穗新入职的万千源集团之少东家。对于二人的相识，坊间一直传闻不断，有说这姑娘一来万千源任职就立刻勾搭了大少爷，有说是大少爷主动追求雪穗，更有甚至传言说唐雪穗早在与肖矢晗分手前就已经博得男方的好感……唐雪穗似乎向来不怎么在乎这些说法，她总是笑笑，然后专注做自己的事。或许正是这样，她能够一步步按照计划得到一切她想要的。
　　大约是在唐雪穗进入万千源集团不到半年，夏氏家族就宣布了长子夏寅的婚讯——新娘正是平民出身的唐雪穗。一时间，社会舆论把这个女人的名字推向热搜话题，似乎五湖四海的人都开始扒皮这位传奇性的灰姑娘。
　　可唐雪穗并不喜欢灰姑娘这个称号。订婚后不久，她就住进了位于首都的夏家府邸。那是一座有一百多个房间的庞大城堡，仅仅供唐雪穗日常生活的房间就有八间屋子，还不包括夏家公共使用的休息以及会客区域。唐雪穗为这样的奢侈华丽震惊，也在极力让自己看上去对这些波澜不惊。
　　这天清晨，唐雪穗在起床洗漱后，照例来到夏家夫人的餐厅用餐。
　　偌大的餐厅，静悄悄的，窗边大团的鲜花盛开，偶有丝雀啁啾。夫人优雅地吃着松饼和枫糖饼干，“按理说我应该控糖，不过一想到你肚子里的孩子，就忍不住高兴。”
　　唐雪穗下意识地摸着还很平整的肚子，收了收下巴，“能让夫人高兴，雪穗觉得很荣幸。”
　　“不过眼看着你这肚子很快就会大起来，婚礼再推迟就不好看了。”夫人的语气很平静，“我已经差人去请你的父母来家里照顾你，顺便筹备下个月的婚礼。”
　　“这么快……我是说，有些突然。”雪穗的脸有些泛红。
　　“哪有你的肚子来得突然呢。”夫人的笑容让人有些不舒服，“好了，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安心养胎，为夏家诞下一个健康的孩子。”
　　“是的夫人，我每天都按照您的安排吃营养餐和上瑜伽课。”
　　“虽说你即将成为夏家的少夫人，但我还是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夫人抿了一口红茶，“这个家里，当家的是夏寅的爸爸，做主的是我。你要听话，才能安稳地留下来。”
　　雪穗脸上的笑容僵硬了几秒钟，随即绽放开来，“那是当然，雪穗一切都听夫人的。”
　　“你倒是不错。”夫人拿起手帕擦了擦手指，“夏寅的那些心高气傲的前女友们就不如你这么乖巧。”
　　沉默了些许，夫人露出恍悟的表情，“你瞧我，光顾着自己吃早饭了。”
　　接着，她喊了门外的侍女进来，“把一早吩咐你们炖好的补汤端给雪穗。”
　　“你看呐，还有各种点心，甜品和水果。”夫人站起来向外走去，“你慢吃吧，我就不陪你了。”
　　雪穗连忙站起身，“是的，夫人。”
　　待坐下后，餐厅再次归于平静。雪穗拿起餐具，细细咀嚼，缓缓吞咽。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机械地重复着进食的动作。
　　忽然，窗外飞过一只蓝色的鸟儿，吸引了雪穗。那身影转瞬即逝，雪穗却迟迟没有收回目光。她麻木地咀嚼嘴里的食物，眼睛里生出了异样的光芒。
　　雪穗要留下来。

　　这一年，进军海原的万千源集团与华夏集团的商业大战正式打响，是一场遍及地产、煤炭、有色金属加工、服务业等领域的超级竞争。曾经叱咤国内的“南华北万”两大超级集团终于在海原擦出火花。说来也巧了，两个集团背后的肖家和夏家，在民国时期就是各据一方的大家族，那时候他们各自经营的银行票号也互为最强有力的对手。
　　国内媒体纷纷把焦点聚集在两家的年轻一辈身上。据报道，肖家长子肖矢旻为目前华夏集团的实际掌权者，肖老爷子退居幕后坐镇董事会，夫人苏霖芝负责首都地区事务，次女肖芷若在北美独立掌管肖氏旗下SKD化妆品公司，幺子肖矢晗在海原管理地产总部。而夏家这边，依然由夏老爷子掌握实权，夫人蓝月娥经营旗下三家珠宝公司，长子夏寅新上任万千源地产首席执行官，次子夏默在华南地区管理旗下商超连锁。
　　传言说夏老爷子早年与前妻有过一个女儿叫夏箐，但是谁也没有见过。在母亲病逝、父亲与蓝月娥结婚后，忽然销声匿迹，再也不为外界所知晓。关于大小姐的消失，就成了万千源常被中伤的一个无解的点。有人说，她的生母没有去世而是嫁到加拿大，带走了女儿；有人说，她得了重病被送到国外疗养；还有人说，蓝月娥为了稳固地位对那孩子下了手……
　　“如果那女孩还好好的，现在应该有快四十岁了吧。”苏霖芝摘下眼镜，把手上的周刊杂志扔到一边，然后看向小儿子，“话说，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个，大着肚子挤进夏家门的姑娘，是你之前的老相好吧！”
　　肖矢晗不免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依旧平静，没有搭话。
　　“幸亏那女人进的不是咱们家，不然我这心里可真是……”挺着圆滚滚肚子的吴歌龄口气有些不快，“要是让我和那样的女人低头不见抬头见，就算我不说什么我爸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苏霖芝拍拍大儿媳妇的手，“这不是没让她得逞嘛，你怎么还急上了。”
　　“她进了夏家，怕是夏家夫人也头疼吧。”吴歌龄勾勾嘴角。
　　“你到底是太年轻了，我们歌龄啊。”苏霖芝笑起来，“那蓝月娥是什么人物，她巴不得儿媳妇娘家没能力，什么都听她的。”
　　“可那姓唐的也不简单，不然怎么能带着肚子上位呢。”
　　“那是蓝月娥愿意收她进门。”苏霖芝语气坚定，“前几年夏寅那前女友，不也上演过带着化验单上门的戏码吗？后来怎么啦，还不是被蓝月娥悄默声地摁头去打掉了事。”
　　吴歌龄露出嫌弃的表情，“哎呀我不听了，这些恶心事儿。”
　　苏霖芝咯咯笑起来，“你好好养着，别管那些乱七八糟的。至少咱们的新一代继承人，赢在了好基因上。”
　　吴歌龄听到这话，才露出舒心的笑容。
　　“倒是矢晗，还叫我操心。”苏霖芝没好气地瞥了一眼小儿子，“你爸爸放话了，下周开始，你要和谢欣彤多见面。”
　　肖矢晗依旧保持着专注于看书的姿势没有动。吴歌龄大概是瞧出了场面的无趣，捧着孕肚慢慢离开客厅，喊侍者给自己端一碗补汤去卧室。
　　“你别以为你不理我就能逃避问题。”苏霖芝冷笑一声，“要是你和她妹妹谢歆然来电，早就没有这些问题了。”
　　“谢歆然不喜欢男人。”肖矢晗的脸藏在书后面，声音闷闷的。
　　苏霖芝瞪大眼睛，“你别瞎说！”
　　“你又不是不知道。”肖矢晗冷漠地合上书，坐直身体。
　　“那都是传言，不可信。”苏霖芝撇撇嘴，“你可把嘴巴看紧了，别惹出事。”
　　“我知道。”肖矢晗深呼吸了一下，“好了，没事的话我就——”
　　“等下！”苏霖芝急忙拦住想走的肖矢晗，“你可听好了，咱们和吉昌实打实地准备联姻，你不妨把这当成是一项事业，去尽力完成。”
　　肖矢晗站起身，半晌挤出两个字，“好的。”
　　“我知道你心里不情愿，觉得我们剥夺了你的自由。”苏霖芝的显得有些疲倦，“可是你瞧瞧我和你父亲，也是这样过来的。要知道，这就是我们的法则，而你我都别无选择。”
　　眼前的幺子像皮球泄气一样垂下头，“我都明白，妈妈，我不会让你失望。”
　　苏霖芝的表情逐渐放松下来，甚至爬上一抹宽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