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一梦》爱兰醉

24、贰拾叁·喜宴

　　那是仲夏一个晴朗的夜晚。
　　洪琳身着高级定制的伴娘礼服，站在大婚的唐雪穗身边。雪穗的婚服，由上等的白色绸缎精致剪裁而成，层叠包裹新娘子的雪肤，却又衬出线条的灵动，似是于山茶花中绽放的仙子。“今天的你，太美了。”洪琳笑着，俯身悄悄说道。
　　唐雪穗不觉勾了勾嘴角，“是我要感谢你，愿意来做我的伴娘。”
　　“不用感谢我。”洪琳看向镜子里的两人，“因为我高一的时候就曾说好要伴你走进婚姻的殿堂。”
　　唐雪穗转身拉住洪琳的手，眼睛亮晶晶的，“别说我迂腐，我还是很……谢谢你。”
　　洪琳笑了一下，随即反手把新娘从椅子上轻轻拉起来，“时间差不多了喔，我们到门口去吧。”
　　雪穗点点头。
　　当雪穗独自站在那扇门后，世界陷入了难得的寂静。她静静等待着，那属于自己的新的人生。这是梦想照进现实的好日子。
　　终于，那扇门徐徐打开。
　　她露出最完美的笑容，保持最完美的体态，优雅而自信地向前走去。她不为那一道道或好或坏的眼色所侧目——其中有不少都是聚焦在她的腹部，似乎想在那巧妙剪裁的礼服上找到些许痕迹，以证明奉子成婚的传言属实。
　　灯光不算耀眼，场地布置清新而奢华，倒还符合夏家夫人一贯的品味。
　　夏寅微笑着接住雪穗的手，宠溺地望着她的眼睛。接着，新郎双手掀开新娘薄薄的面纱，然后拥着她吻了起来。雪穗的手臂适当地搭在夏寅的背上。不久后，两人松开对方，牵着手向司仪走去。
　　夏寅单膝跪地，认真为雪穗戴上定制的宝石戒指。
　　婚礼全程都在温馨优雅的环境下进行，毫无世俗气息。洪琳站在台下的一个角落里，黯然举杯，将那美酒一饮而尽。熙熙攘攘的宾客，除了女方的父母，没有一人是她面熟的——想必，对于唐雪穗来说，这样的场面也是同受着荣耀与孤独吧。
　　那些学生时代的回忆碎片在洪琳的脑海里飞速划过，她的眼睛不觉有些湿润。原来，我们已经离开斐霜一中那样久了，久到已经忘记了那棵棠梨树下说过的悄悄话，和透过树叶间仰望到的点点天空。少女时代的棠梨树，是装满青涩的玻璃瓶，而现在回忆起来，也不过是一株普通的大树罢了。
　　不用说树了，人不也是一样吗。洪琳注视着台上满脸幸福的唐雪穗，很难将她再与高中时期那个娇俏可爱的同桌联系起来。倒不是现在的雪穗让她哪里不舒服，而是那种出离的陌生感，让洪琳不禁想要远离。
　　这盛大的喜宴，浸润在纸醉金迷里的繁荣，在洪琳眼里通通化作二维平面——她忽然有些头晕，踉跄着找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坐下。
　　“我们都要幸福。”她空手装作举起高脚杯的模样，对着新娘的方向，笑了起来。
　　在这最好的时代。

　　翌日清早，洪琳就执意告别这座让她不自在的城堡，由夏家的司机送她前往机场返回斐霜。
　　在前往机场的路上，却发生了意外。夏家的车与一辆银色SUV发生了剐蹭。
　　当大家都来到路边处理事故时，才发现那银色SUV正是女演员楽曦的保姆车。她的助理有些埋怨楽曦擅自下车，“你快点回车上去，不然被拍到了又不知道要惹什么事。”
　　而楽曦似乎并不在意，她伸了个懒腰走到安全地带，聊有趣味地打量着周围的景色。
　　“你是——明星吗？”洪琳有些不确定地询问道。
　　“不许拍照！”助理看见洪琳手里拿的手机，随即大声喝道，“你刚刚是不是拍她了？删掉！”
　　洪琳不免有些不快，“我没拍，你不用这么激动。”
　　“你把手机给我看看。”说着，那女助理就伸手来抢洪琳的手机，“给我！”
　　洪琳一个灵巧的转身让助理扑了个空，她回头道，“你还讲不讲道理？”
　　即使楽曦再一旁喊她住手，女助理仍不罢休，还想来抢手机，“你心虚什么！”
　　忽然，夏家的中年司机冲上来抓住女助理的手臂，呵斥她停下。
　　“你又算什么东西！”女助理甩不开他，急红了眼。
　　“我是万千源集团的内部司机。”司机大叔平静而声音洪亮，“正在护送夏家贵宾前往机场，如果贵宾受了惊吓，上头恐怕也会找你们麻烦的。”
　　话音刚落，女助理就停下了挣扎，慢慢缩回手去。
　　“温荻，你被被停职了。”楽曦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随即满脸抱歉地走上前来，“很抱歉，让你受了这么大委屈，我替她向你赔不是。”
　　眼看着女演员要给自己鞠躬，洪琳赶紧扶起她，“没事没事，我真的没事。”
　　“这样吧，我们公司刚刚紧急给我找了辆车，马上就到，你到时候和我一起去机场吧。”楽曦温柔地说着，“也算是给你赔罪了。”
　　“哎呀，没这么严重的。”洪琳本想拒绝，回头看了看司机大叔，又点头同意了，“不过我确实着急赶飞机，如果方便的话，那就麻烦你了。”
　　待洪琳和楽曦并肩坐在车后座时，女演员主动找洪琳搭起话来，“我听说昨日是万千源家夏寅的婚礼，想必，你就是参加婚礼的客人吧。”
　　洪琳犹豫了几秒钟，然后点点头，“我是新娘的高中同学。”
　　“高中同学。”楽曦睁大眼睛，重复道，“你也是斐霜一中毕业的吗？”
　　“是的……”
　　“那我们可是校友咯。”楽曦甜甜地笑起来。
　　洪琳有些不擅长这样的客套，但还是用力笑了笑。
　　“是啊……”
　　一路上气氛都有些尴尬。好在不一会儿，车就停在了航站楼的门口。洪琳麻利地拿好自己的行李，然后向司机和楽曦道谢，接着就匆忙赶去换登机牌。
　　还在等司机帮忙搬行李的楽曦注视着远去的洪琳，若有所思。不一会儿，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附近，赫拉从车上匆忙赶下来。
　　“怎么样，还顺利吗？”赫拉盯着楽曦的表情。
　　“白忙活。”楽曦勾了勾嘴角。
　　“不是，什么叫白忙活了？”赫拉有些诧异，“合着我们白给人出修理费了？”
　　“所以啊，不要老想着用这种碰瓷的手段去结交权贵。”楽曦的眼神让赫拉看不懂，“我们并没有碰到我们想要的人。”
　　“我调查过了啊，那辆车和司机都是夏家最高级的，能坐那车的都是贵客。”
　　“车和司机都是最高级的，可惜坐在贵宾席的却不是贵宾。”楽曦摇摇头，“是比平民新娘更平民的小姑娘。”
　　赫拉张着嘴，然后不免失望的吐了口气，“真点儿背。”她嘀咕着。
　　“那个电影就要上映了，咱们把心用在宣传上吧，赫拉姐。”楽曦平静地说道。
　　“知道啦，早就安排了。”赫拉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以前那么多女主戏没见你这样主动。”
　　“好啦我的好姐姐，咱们快进去吧！”楽曦觉察到附近一些不寻常的目光，紧忙推着赫拉的肩膀走进候机楼。
　　首都的高空，万里无云。
　　待女演员调整姿势，靠在头等舱的宽大座椅上时，一旁的赫拉忽然凑过去神秘地一笑，“哎，你知道吗，肖矢旻的那位未婚妻——就是宇潇家的千金，她俩订婚好久了，到现在孩子都快生了居然都没领证呢。”
　　“真的吗？”楽曦挑了挑眉，“这可真让人吃惊，按理说宇潇集团也不是吃素的，怎么可能让女儿不明不白大着肚子。”
　　“这肖家夫人还就真是个狠角儿了。”赫拉压低音量，“表面上给人姑娘哄得好好地，实则不见孩子落地不会给名分。”
　　“就是那位，苏霖芝吗？”眼见对方肯定地点头，楽曦继续道，“能把宇潇集团压着不敢多言，她的精明可以一窥。”
　　“这生意场上个个都是人精。”赫拉笑笑，随即想起来什么似的，“话说你那个高中真是了不得，近几年我听到很多你们斐霜一中出来的人物哦，对家陈梓菡，肖家儿媳唐雪穗，还有谢亦宸她小妹谢歆然。”
　　听到后面，楽曦似乎有些不悦，“巧合罢了。”
　　赫拉似乎并没有在意她的不悦，“还有从前江北的名流子弟，除开在海外长大的，基本都是走斐霜一中出来哦。不过谢歆然她家不是江南林安的吗，怎么跑江北上学去了？”
　　“因为当时谢家想和肖氏联姻，恰巧肖矢晗在斐霜一中读书，所以把她安排过去了。”楽曦冷冷地说着，“谁知后来人谢歆然根本就是个拉拉，一直在追同级一个女生，所以联姻的事情就取消了。”
　　“我的天，传言居然是真的。”赫拉不禁捂住嘴，“去年我就听人说谢家小女儿喜欢女生什么的。”
　　“好啦，你心里知道就好，别从咱们这里漏出风声。”楽曦叮嘱道。
　　飞机在云层上平稳行驶，楽曦戴上眼罩，盖上毛毯，去享受这难得的小憩。
　　舷窗之外，阳光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