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闲君》梦之草

21、第 21 章

　　定国公府。

　　定国公世子夫人前脚踏进府门，后脚就被定国公夫人叫进正院。

　　“怎么样？”定国公夫人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定国公世子夫人在镇北侯府吃了一肚子气，正无处宣泄，此刻见了婆母，就好像见到亲娘，顿时竹筒倒豆子般将此行遭遇娓娓道来。

　　“混账。”越听，定国公夫人越气，当听到定国公世子夫人连老侯夫人面都没见到，全程由柳氏招待，怒气达到最大值，直接一巴掌拍在桌上，连带着上头杯盘都震了三震。

　　定国公世子夫人吓了一跳，总算从激荡的情绪中抽离，她想也不想便跟着义愤填膺道：“柳氏把持镇北侯府，连老侯夫人都不让见，真是欺人太甚。”

　　定国公夫人瞥了世子夫人一眼，没说话，片刻后，她道：“拿了几个名额？”

　　“两个。”

　　定国公夫人眉梢微挑，这倒奇了，瞧镇北侯府现今这做派，明显看不上她们定国公府，怎么名额给得这么痛快，还一次给两，这不对劲，对方到底安的什么居心？

　　定国公夫人想不通，索性不想，名额拿到手就好。

　　定国公府沉寂太久，是时候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

　　“嫣儿她们准备得怎么样？”垂眸沉思半晌，定国公夫人不再在镇北侯府上打转，话锋一转，道。

　　“没问题，该学的都学了。”提起女儿，定国公世子夫人眼里满满都是光，只是想到一同跟着沾光的那几个碍眼分子，她心里又是一恨。只是再恨，为定国公府未来计，她也只得忍了，就像在镇北侯府那样，忍得一时，换来一辈子荣华富贵，什么都值了。

　　镇北侯府客院。

　　定国公世子夫人告辞后没多久，柳家人也跟着告退。

　　一进客院，柳二太太便屏退左右，只自家人关起门来说话。

　　“大嫂，二妹她这什么意思，我跟她要个名额，她推三阻四，老侯夫人那边舅太太上门，她倒是积极，一个名额不够，竟一次给两。”柳二太太愤愤不平道。

　　柳大太太对此不置可否，她没有丝毫不愉，心平气和道：“你想太多了，二妹不是说了，她做不了主，这一切都是上面长辈做的决定，芫儿拿到名额就够了，旁的你管那么多作甚。”

　　柳二太太好悬一口气没上来给厥过去。果然，两人就尿不到一块去，话不投机半句多，她不想自找不痛快，当即叫上柳五姑娘，拂袖离去。

　　女儿拿到避暑名额，就等于有了参与资格，她得好生帮她筹谋一番，衣裳首饰，从头发丝到脚后跟，她都得考虑到，不能有一丝疏忽，还有上层规矩礼仪，也得再熟悉一番。

　　万幸，她花费不菲代价请到一位从宫中放出来的教引姑姑，女儿仪态没得挑，就是可惜，火候还嫩了点，相处久了只怕会被那些眼尖的夫人看穿，她得盯着不能放松，柳家未来如何，可全在她女儿身上。

　　柳大太太眼中闪过一抹讥讽，她这个二弟妹还真是太高看她女儿，五侄女也就只骗得一时，虚情假意怎能同真情实意相提并论，假的终究只是假的，哪怕掩饰得再好，终有被人看破一天，就像她，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那么多年，谁还不知道谁？

　　与其寄望于不切实际拿女儿去攀附权贵，还不如沉下心花重金去聘请先生武师傅，全心培养儿孙，那样，柳家才能真正起势。

　　柳二太太看不起二姑太太，认为她端的没用，柳大太太不会。柳家能有今天，二姑太太功不可没，她的牺牲并非不起作用，相反，至关重要。她为柳家争取了二十年平静生活，让他们有机会培养后代，否则柳家就算斥巨资也请不到好先生好武师傅。

　　当然，二姑太太也不是白牺牲的，柳家每年不光支援镇北侯府大量财物，送到二姑太太手上数目也不小。

　　柳二太太心里不痛快，其中不乏这个原因。

　　柳大太太却不这么认为，有所舍才有所得，镇北侯府已经够厚道了，换做别家，恐怕不光要赔进去一位姑太太，连柳家都可能被吞吃殆尽。

　　这种例子数不胜数，别看富商日子过得体面风光，实则只是表面光鲜，内里究竟如何，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柳二太太心痛如流水般花出去的银子，殊不知这一切物超所值。这二十来年间，柳大太太就曾不止一次听说闻名全国的豪商于短短几年间就败落，究其根本，不外乎跟柳家之前求上镇北侯府那时一个处境，当初若没镇北侯府援手，恐怕现在已无柳家。

　　这些离她们太远，姑且不提，只商阳城同行，一样有后台，柳家用来支援镇北侯府所付出的花费，跟其他家打点这些靠山的银子相比，说是毛毛雨那是夸大其词，却也真心不算多，关键是还很省心，不用担心哪天身上被人痛宰一刀。

　　只是这样的好运不可能常有，柳大太太没有被二姑太太如今尊享富贵给夺去全部心神，她可忘不了先前二姑太太那二十年是怎么过的，明明年纪比她小，看起来却比她还老，甚至都比不过她上头那老妖精婆婆。

　　一个比儿媳妇大了快二十岁的人，居然比儿媳妇还显年轻，只要不是眼瞎的，都知道内里蹊跷。

　　这并非柳大太太道听途说，她前几年曾有次偶遇过老侯夫人，真不是她夸张，都过了耳顺之年，竟跟个而立妇人似的，再看憔悴的二姑太太，便什么都明白了。

　　而二姑太太有这样的生活，其中还少不了柳家老太爷对老侯爷的恩情，否则处境只会更加糟糕。不，真要那样，二姑太太恐怕连镇北侯府门都进不去，当然，当个妾侍还是够格的，很多富商就是这么把女儿送进达官显贵府中，然后一生坎坷，能活出一片天的终究只是少数。

　　柳大太太心疼儿女，不想自家儿女这么牺牲，更不想以此妄图攀权附贵。

　　侯夫人显然也是这么想的，越是临近穹湖诸岛宴，她心里便越忐忑。

　　镇北侯府地位尊崇这点没错，但跟皇家比起来，总是要差上一些，苏瑾被上头指名参加，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现在他们是骑虎难下，不管落选也罢，选中也好，麻烦都将不小。

　　后者且不说，皇家这口饭岂是那么好吃的，一入宫门深似海，王爷皇子府邸虽不如皇宫那么吃人，却也不差多少，一样需要从众妻妾中杀出一条血路，比起镇北侯府要凶险太多。

　　而若是前者，苏瑾如此被架在火上烤，他之后又能有什么好姻缘，难不成要将他远嫁？

　　这是侯夫人无论如何也不愿见到的。

　　侯夫人在这边患得患失，那头苏瑾却是泰然自若，除了每天练武强身，就是吃吃喝喝，怡然自得享受作为侯爷嫡子该有的生活。

　　哦对了，他还有闲心抄录武学书籍。

　　苏瑾落下最后一笔，待墨迹自然风干，他将整套书册收拾装箱，密封起来，只另留一些拓本在外，他没有特别处理，就那么大大方方搁在书架上。

　　少了默书这个任务，苏瑾浑身一轻，仿似搁在他身上那沉重担子就此离他远去。

　　苏瑾洒然一笑，父亲要是有在天之灵，此刻应该安息了。

　　他上辈子没能践诺，这辈子想来有大把时间用于传承苏家古武，搞不好还会有亲生子嗣，这可是连在现代都没有的技术。若他没阴差阳错来到锦朝，苏家古武不至于断代，苏家血脉怕是就到他这辈为止，除非他独身一辈子，那样他倒是可以找专业机构代孕一个孩子。

　　苏瑾没有纠结于已然不可能的事。其实他知道，这种可能性不大，他不会因前路坎坷就逃避，但凡有一丝可能，他就不会放弃找一个跟他合拍的男友过一辈子。同样，他也有着自己的底线，在没决定单身到老之前，他不会把主意打到子嗣上。

　　来到锦朝后，却让他有了两者兼顾的机会。遗憾的是，这机会非常不好把握，一个不慎，说不定满盘皆输。

　　苏瑾不由苦笑，很快又放开。车到山前必有路，能做的他都做了，接下来就看老天爷赏不赏脸。

　　苏瑾不会把希望全部寄托于虚无缥缈的运气上，但也不会无视其作用。

　　都说机遇是给有准备的人，那若反过来呢，机会久等不至，他也不会坐以待毙。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他不介意劈荆斩棘，独自趟出一条道来。

　　苏瑾传承自正统古武，并不缺迎难而上的勇气。

　　时间悄然流逝，眼看穹湖诸岛宴不日即将到来，这天，镇北侯府终于揭晓避暑名单。

　　苏珞听到上面没有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苏瑾还以为她会当场发飙，结果他小觑了她，苏珞硬是忍住，既没借此闹腾，也没泫然欲泣博取同情，只借口身体不适，默默转身离开，留给他和侯夫人一个萧瑟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