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闲君》梦之草

22、第 22 章

　　苏珞不愿接受去穹湖诸岛避暑名单上没有她这一事实，其他对此有想法那几房更加难以面对，尤其是当她们听说侯府凡到了说亲年纪的姑娘无一榜上有名后，立马放弃成见，联袂来到静园。

　　听到下面通报，大夫人她们求见，老侯爷连眼皮都不抬，像是早就料到有此一遭：“让她们去花厅等着。”

　　“是，老侯爷。”

　　听到求见得到应允，以大夫人为首一干女眷心下不由一喜。

　　然而高兴没多久，一个个很快又没了喜色。

　　一炷香、两炷香……等到她们望眼欲穿，有那沉不住气的甚至目光时不时瞄向门口，也没等来老侯爷，不由心生忐忑，都有些坐不住，直至临近午时。

　　“老侯爷。”众位夫人起身问候，在他示意下重新落座。

　　“你们此来所为何事？”老侯爷明知故问，一上来就直入正题。

　　大夫人作为代表人物率先开口：“二姑娘到年纪了，不能再等，去穹湖诸岛避暑是她最好机会，儿媳恳请老侯爷给她一次机会。”

　　“四姑娘也到了说亲年纪，此次机会千载难逢，还请老侯爷准许。”五夫人当即跟上。

　　“五姑娘也不小了，到了相看的时候，望老侯爷允准。”六夫人不落人后，紧接着道。

　　在场一共来了四位夫人，唯独七夫人静静坐着，没说话。

　　老侯爷不由将目光转向她，意思再明白不过。

　　七夫人不疾不徐道来：“六姑娘还小，不急着相看，只是这次机会难得，儿媳想让她多见见世面。”

　　老侯爷收回目光，视线在前头三位夫人身上扫过，好似一把利剑射向她们，令她们无所遁形，随后转开，轻描淡写道：“想去穹湖诸岛避暑可以，我不拦着，但若发生什么……后果自负。”

　　大夫人她们心中一凛。

　　谁想事情还没完，老侯爷停顿片刻，接着又道：“丑话说在前头，此次穹湖诸岛避暑格外凶险，不想自家姑娘不明不白折在里边，就最好不要去。即便去了，也不要到处乱窜，更不要起那不该起的心思，谁要进了皇家，侯府就当没她这个人。”

　　众夫人骇然失色，花厅瞬间变得无比安静，落针可闻。

　　好半晌，她们才回神，一个个苍白着一张脸，颓然坐在椅子上。老侯爷这是断绝了她们往上更进一步的可能，不进入皇家，那镇北侯府这样的勋贵府第就是顶级权贵，再强也强不到哪去。

　　一边是风光显耀，荣华富贵，一边是被镇北侯府放弃，孰轻孰重，只能各自掂量。

　　老侯爷面无表情坐在主位上，望着底下神态各异的儿媳妇，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可没那么平静，涟漪层层叠叠，最终掀起波涛，复又回归宁静。

　　老侯爷不是第一次面见儿媳妇，但由他单独出面会见并如此细致观察还是第一回，心中不无失望。

　　有时候很多事情不经多想，一想就容易出问题，眼前这一状况就很好地印证了这句话。

　　作为镇北侯府女眷，不说出得厅堂入得厨房，起码应有的判断力该有，特别是曾经作为宗妇培养的大夫人，小事上有瑕疵也就算了，居然连起码的大局观都没有，只盯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眼里只有小家，浑不把镇北侯府利益放在心上。

　　想到这，老侯爷又一次将注意力转向老侯夫人。

　　他不否认这其中有他的失职，但主要责任人却在老侯夫人身上。

　　上梁不正下梁歪，儿媳妇们眼界如此狭小，还只为小家不顾家族，各自为阵，如此下去，不出三代，镇北侯府就将从内部瓦解，纵使有再多高手坐镇也没用，搞不好还适得其反，高手越多反而崩塌越快。

　　老侯爷本不想理会这些，公公教训儿媳妇，好说不好听，现在看来不管不行，更等不得，必须尽快转变这个局面，否则祸害的恐怕不止孙辈，连重孙辈也有一算一。

　　原本这事不该老侯爷出面，最佳人选是老侯夫人，其次是侯夫人。

　　可瞧瞧，老侯夫人是一切根源，他如今信不过，至于侯夫人，还是算了，让她去管大夫人她们，还不如他直接将责任揽到身上。

　　由小及大，后院烂成这样，前院只怕也不干净。

　　痛定思痛，老侯爷打算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彻底整顿侯府，包括在外那些。

　　“想好了吗，没想好就先回去，考虑清楚再给我回复，最晚到酉时，过时不候。”老侯爷眼不见心不烦，出言赶人。

　　大夫人她们如蒙大赦，纷纷起身告辞，至于答案，还用说，自是等回各院仔细权衡利弊得失后再定。

　　众人还未走出正堂，打头的大夫人脚步忽然停住，连带着跟在后头的三位夫人也停步。

　　大夫人定了定神，回过身，平静问道：“老侯爷，那五少爷呢，他要入了王府，也会被府里放弃？”

　　老侯爷一脸不敢置信地望着大夫人，他错了，堂堂宗妇人选居然是这个样子，一点判断力都没有，连侯夫人那等绵软没甚主见的都不如。

　　老侯爷心里气得不行，但还没失去理智，饶是如此，他也是忍了又忍，才没当堂训媳。他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道：“亏你问得出口，这两者能一样吗？五少爷是为府里牺牲，镇北侯府自该全力护佑，你们这是主动求取富贵，跟侯府宗旨相悖，我没将人除名，继续保留她们侯府身份就是对她们最大宽容，竟然还想跟为侯府做出贡献的五少爷相提并论，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脸？”

　　大夫人从未受过老侯爷如此苛责，不，应该说还没谁这么斥责过她，还是当着另外三位妯娌的面。她哪里受得住，当即脸色煞白，站都站不住，身形晃了晃，才强自稳住。

　　她怎么也是曾经被当成宗妇培养的，这点承受力还有。

　　不止大夫人，其他三位夫人也一样，都被老侯爷这番话吓住，心跳得厉害，再不敢多待，连看大夫人笑话的心思都没有，匆忙离开。

　　经过上次府邸大清洗后，镇北侯府内院众人嘴巴紧了许多，不会再一出现风吹草动，就消息满天飞，但想要做到口风严谨，一丝不透，还没到那个程度。

　　因此，双方究竟谈了什么事，其他人不清楚，但大夫人她们联袂前往静园，逗留许久，后神情苍白离开，但凡有点门路的人都知道。

　　苏珞便是那其中之一，她的好人缘在此刻起到了关键作用，大夫人她们满怀期待踏入静园，面无血色离开，不用想也知道，事情就算谈成了，恐怕过程也相当不美妙，而所为何事，她猜十有八~九跟穹湖诸岛避暑名额有关。

　　苏珞想要幸灾乐祸，却笑不出。

　　大夫人她们都失利，她就更别提。

　　苏珞绞紧手中锦帕，眼中渴望一点点沉寂下去。她快及笄了，按说早该相看起来，可照之前侯夫人那样子，能说什么好亲，她只能将希望寄托于老侯夫人，极力巴结讨好对方。

　　岂知世事难料，老侯夫人突然失势，侯夫人乘风直上，但这改变不了侯夫人交际狭窄，压根起不到多少作用的事实。穹湖诸岛宴便是她最佳选择，就算老侯爷一声令下断了她这个念想，但退而求其次，以她镇北侯嫡女的身份，要个避暑名额总不难，谁想……

　　苏珞不甘心。

　　只是再不甘又如何，绝对力量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无机可乘。

　　与此同时，大房。

　　一进门，大夫人就直接软倒在床上，等她缓过劲，气得浑身直颤。

　　老侯爷简直欺人太甚！

　　她为何如此，还不是想让二姑娘有个好归宿，二姑娘好了，难道镇北侯府不会受益？居然不顾她的颜面，当着五夫人她们的面如此斥责她。

　　她们大房为侯府作出的牺牲难道还不够吗？大老爷阵亡，大少爷战死沙场，是不是还要等她唯一仅剩的独苗苗六少爷也步上父兄后尘，才算对得住镇北侯府？

　　还有那个柳氏，她算什么东西，一个商人妇罢了，竟然位居她之上。要不是她丈夫大儿子走得早，那时小儿子还未成长起来，轮得到柳氏当侯夫人？

　　越想，大夫人越气不平，神色逐渐变得狰狞。

　　她不甘心，不甘心她堂堂一个靖安侯容府嫡长女被柳氏这么个商妇压在头顶，更不甘心原本属于她的东西成了别人囊中之物。

　　思及此，大夫人收拾好心情，重又振作精神，大脑飞速运转。

　　老侯爷这是铁了心不让镇北侯府姑娘嫁入皇家，他那句若不照他的话做，就放弃该人，恐怕并非玩笑话，届时要真有人忤逆他的意思，这句威胁必定会成真。

　　大夫人想要恢复他们大房以往荣光不假，但对儿女却也是真心爱护，她还没丧心病狂到不顾儿女，一心只为自己的荣耀。

　　大夫人清楚知道，一个女人若没有娘家撑腰是何等艰难，远的且不说，只看近在眼前的柳氏就知道。这还是在侯府大环境不错的情况下，换个高门府邸，柳氏只怕早就被剥皮拆骨，吞吃的什么都不剩，哪有可能运气那么好到等她摘桃子？

　　看来，二姑娘进皇家一事只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