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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死而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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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叮——”
夜色深浓,漆黑的天幕上只零星地悬着几颗星子。弦月如钩,伶仃地挂在西方的天上,隐约泛出一丝暗淡的血色。
风声呼啸,吹得枝头落叶打着旋儿,路灯早就已经损毁,街道上空无一人,然而尽头处却有空灵的铃铛声响起。
“叮叮——”
铃铛声又响过一遍,街道尽头一个人影慢慢从深浓的夜雾中走了出来。
那人身材消瘦细长,面目却被一层薄雾遮蔽,看不清晰五官,只看见他衣袖下伸出的一双手,肌肤颜色惨白,不似活人,左手提着一盏样式古典的软烟罗灯笼,右手则轻轻摇着一枚铜铃。
“叮叮——”
三声铃响过后,他手中提着的那盏灯笼火苗一跳,倏忽之间,灯火自微暖的淡黄色转为了幽幽暗碧。
风愈发猛烈了起来,吹得街道上落叶翻飞腾空,空气里幽沉鬼魅的气息渐渐浓郁,如潮汐涌动。
不知何时,无数漆黑的影子从街道尽头缓缓浮现,那些影子皆呈大大小小的人形,他们拖着脚步无声地跟随在那人身后,跌跌撞撞地朝着前方走去。
“叮叮——叮叮——”
铃铛依旧不停歇地摇着,撞击发出的轻响在这条街上回荡开,明明是这般清越细碎的声响,却仿佛被空气无形地扩大了,直传出去老远,仿佛覆盖了整个城市。
城中无数缥缈游荡的魂魄听见这声音,都茫茫然地朝着声源看去,身体不受控制地向着那个方向飘去。
不多时,那人身后幽魂组成的队伍已然壮大起来。
漆黑的鬼影熙熙攘攘聚在一起,无数细碎的哭嚎低泣自其中传出,他却似乎早就习以为常,依旧摇着铃铛不疾不徐地朝前走着。
忽然,前方的十字路口处,同时响起了好几声铃铛撞击声。
他终于停下脚步。
那儿,一个人影静静伫立着。
抬眸望去,那人一身青色道袍,鸦发梳成髻,露出一张过分年轻的少年面孔。他身上分明没有任何光源,却好似将周遭黑暗尽数隔开一般,衣角在夜风中翻滚。
无数漆黑的瘦长影子从他脚下蔓延而出,像是起伏不定的、黑色的潮汐,每一只都努力地伸长了手,想要追逐那片翻飞在夜风中的衣角,却无论如何也碰不到分毫。
摇铃的人看向了他的脚下。
那里,困囚着十狱恶鬼,万千幽魂。
“大人。”摇铃的人慢慢走上前去,垂首唤道。
出乎人的意料,他的声音并不苍老,反而异常年轻。
青色道袍的少年微微侧过头去,看向他,还未开口说话,便听见一阵喧哗吵闹声响起。
“神仙!神仙!”
一个身影身影跌跌撞撞从摇铃人身后的队伍里奔出来,扑倒在地上跪下,声音嘶哑:“……我后悔了!我不能死!”
淡青色的罩纱如一道虚无缥缈的影子,轻飘飘地扬起,又翩跹垂落,并未给他伸手抓住的机会。
“江凌,幼时遭弃,后被收养,一生命途多舛、病灾常驻,享年十九,自杀。”那人声音空灵,如从天际泄落,不沾半分红尘颜色,就这般静静地将这个人的一生道来,“既然当初决意自杀,而今又为何后悔?”
“我、我……”
那人抬起头来,一张俊秀而年轻的面孔,血顺着他的额头淌下,霎时间便披满了半张脸,极为狰狞可怖。
他呜呜地哭了起来,“我从来没做过坏事……为什么死的是我……为什么我要死?为什么、为什么!”
他的声音陡然凄厉起来,一股浓厚的黑雾倏然从他背上腾起,殷红的血气缠绕其中,一时间阴风大作,尖利刺耳的哭声响彻周遭,连带着后头那些黑影们也纷纷不安躁动。
“叮叮——”
黑袍人手中的引魂铃也跟着剧烈颤动起来,一时之间他险些握不住手中铃铛,另一只手中始终静静燃烧的软烟罗灯笼也跟着飘摇不定,透过软纱泄露出的幽幽火光更是不住游曳。
“放肆!”黑袍人呵斥出声,令那男鬼的哭泣一顿,自己手中的铃铛与灯笼也稍稍安分下来。
他心中也暗自诧异,他这些年也送走过不少孤魂野鬼了,其中不乏怨气深重的,为什么这只鬼竟然这般强大?
青色道袍的少年微微低下了头,抬手落在了那只鬼的头顶,顷刻间,对方脸上那些脏污与血迹尽皆消散。
一看,这一仙一鬼,竟然生得五分相似。
青色道袍的少年低低叹了口气。
“投胎去吧,前尘往事,皆尽如烟云散。”
鬼呆呆跪在原地,仰头看少年,像是不懂他说了什么。
少年又开口,道:“我叫江陵。”
他们的姓名,竟也相似至此。
那只鬼又忽然生出些恓惶,呆呆地道:“你、我……”
他有些想问,我们是不是见过?
可是却怎么也说不出这句话,直到江陵抬手将他连带着后头所有的孤魂野鬼全都送入了鬼域,这句话也没能问出来。
黑袍裹身的鬼差见了这一幕,心下也觉得费解茫然,走上前一步,唤了那青色道袍的少年:“大人……?”
他不明白江陵为什么要同那个男鬼说自己的名字。
却不敢细细问。
江陵“嗯”了一声。
鬼差问:“我们现在去何处?”
江陵道:“去他死的地方。”
鬼差心道果然。
……
江凌是跳楼死的。
一栋烂尾楼,附近没有人住,一片冷清。
来的两个“人”都能在黑夜中视物如常,因而也就看清楚了地上枯黄的野草繁芜,与中间那具死状凄惨的尸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并不是一跳下来就死的,那具四肢扭曲的身体后方还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时间久了,已经凝成了黑红色。
看上去是跳下来多处骨折出血,还挣扎着爬出了一截,才得以死去。
鬼差见了,也不过是在心底暗暗道了句真惨。
他见过太多死状凄惨的鬼了,若非是这只看上去与眼前这位大人有些渊源,他甚至可能根本不会有丝毫的触动。
江陵盯着地上那具尸体看了许久,鬼差偷眼打量他的神情,然而大人向来冷清,看不出什么面色变化,只隐约察觉到一分追忆和怅然。
追忆?
鬼差怎么也想不透,这位大人能追忆什么呢?
江陵这样的人,只怕早就斩断七情六欲了才对。
……
江陵只看了一会儿,没有上前,他转身上了楼梯,朝着楼顶走去。
那只鬼在死前,将身上的钱包、手机都拿了下来。
手机是白色的,鬼差认得——国牌普通机型,性能只能算不错,关键是便宜。
江陵又打开那只鬼的钱包看了看,里头只有几十块的零钞,还有些身份证、学生证之类的。
江陵微不可觉地蹙了下眉。
鬼差察言观色,当即道:“大人,现如今都是手机扫码支付,或许是因此他身上不怎么带钱。”
这位大人长期游走于地府天宫,上次见他下界来还是十年前,十年前那时候的东西比之现在,可以说是偷天换日也不为过。
江陵正要说话,忽然手机响了,弹出来一条微信。
江陵也是会用一点儿智能手机的,当即点开来看,是一张图。
图上江凌被人P了黑白的遗照,红色的字体密密麻麻标注出诸多恶毒谩骂的话语。
江陵又忍不住皱眉。
他能看得出这是恶意的咒骂,并非是玩笑什么的。
鬼差眼角余光也瞥见了那张被发到手机上的遗照,心下不禁有了些起伏——
谁能想到呢?这张遗照被发过来的时候,江凌这个人,真的死了。
江陵试着用这款对他而言稍显先进的手机。
他点开了短信,不出意外的全都是恶意谩骂骚扰和诅咒,又点开通话记录,全是红色的未接来电,朝下翻,终于看见了被接听了的,是三天前的。
江陵还有些犹豫,他在想,要通知谁来给这个孩子收尸好。
这地界太过冷清,没个人影儿,他怕江凌就算躺在这儿生蛆了、烂得剩骨头了,也没人发现。
然而,他并没能考虑太久,因为,手机响了。
接听——
“cnm,你这种人渣怎么还不去死?!活着都是浪费社会资源!你听见了吗?别装哑巴,cnm!垃圾,乐色,不知道生出你这样儿子的妈是什么蛆虫玩意儿……”
那边骂个不停,江陵已经掐断了通话。
耳聪目明听清楚那边说话的鬼差偷觑江陵神色,瞧见了他眼底凝结的寒霜,当下小心翼翼地开口:“大人,这人……”
江陵瞥了他一眼,鬼差下意识噤了声。
旋即,就见江陵慢吞吞走到了江凌跳楼的地方。
从这儿看不到什么美景。
只瞧见天际弦月如钩,极尖极厉的钩,惨白的,冰冷的,像是能从人身上血淋淋地钩下一块肉来。
江陵忽然纵身跳了下去。
只见他自高楼坠落,淡青色的罩纱在半空中飞扬,落在地上,却化作烟雾消散,整个人都溶进了地上那具早已死亡多时躯壳中。
霎时间,断骨重续、血肉生长、死而复活——
江陵睁开了眼睛。
那张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在深浓的夜色里诡谲异常。
作者有话要说: 啊,开新坑啦!
预收文——
《拿着逃生剧本的我被迫谈恋爱》
白雀应该是有史以来最惨的主神。
被第二人格流放,洗去记忆,作为一个普通人生活了二十年。
一朝重回主神空间,结果却发现第二人格已经被大佬玩家拿刀屠了。
现在大佬准备斩草除根,一个位面接一个位面地寻找主神余孽斩草除根。
阴差阳错,狭路相逢,白雀觉得自己离死不远了。
白雀:嘤……
大佬:啧,娇气。
大佬抬起了手里的刀。
白雀被吓得打了个嗝。
下一刻,冰凉的刀背轻轻拍在了白雀的脸上。
“新人是吧?跟紧我,带你躺赢。”
后来白雀发现,
自己拿的剧本是《成为主神后如何从那个一心想要杀我的高玩手里逃生》,
而大佬的剧本是《游戏通关后如何在无限世界和一见钟情的对象谈恋爱》。
白雀:我说我是主神,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