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坎漓

4、坟头蹦迪

　　在江陵说出那句话后，直播间里也炸开了。

　　【卧槽，我没听错吧？】
　　【他就是江凌？】
　　【和我之前看到的不一样啊】
　　【之前他刘海那么长，谁看得清他的脸啊？】
　　【刘海弄上去，还挺好看的】
　　【喂！你们不会忘了吧！江凌是个人渣！】

　　【江凌人渣x1】
　　【江凌人渣x2】
　　【江凌人渣x3】
　　【……】

　　一排排弹幕刷屏而过，终于控住了场，将话题从江陵的长相上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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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毛还因那句话呆在原地的功夫，江陵已经赶在公交要发动前的最后一刻上了车。
　　这次他知道投币了，不必鬼差提醒，就丢了两个硬币进去，然后走到后面靠窗的位置坐下。

　　鬼差还记得刚刚被撞掉的那两个包子，想起大人还没有吃早饭，不由又担心起江陵这具肉胎不堪饿，踌躇几许，开口：“大人，我去给您再买两个？”
　　江陵摇了摇头：“算了。”

　　“大人何必对他这么客气？”
　　鬼差心下费解，以江陵的身份，怎么容得那个人如此放肆无礼？

　　江陵却好像有些疲倦了，没有回答，只微微阖上了眼睛，额头抵着车窗，就这么假寐起来。
　　鬼差知道他处在这具虚弱的肉胎里，必然是不如做神仙的时候逍遥无方，当下噤了声，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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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学校，又是一阵骚乱。
　　江陵赶上了第一节课，没带书，只能这么去空手去听。
　　他在座位上坐好，周围空了大片，许多人都恨不得离得他远远的。

　　之前红毛直播的事，大多数人已经知道了，他们也认出了这个长相清俊的青年，就是之前那个刘海遮住了眼睛、总是一副阴冷低郁模样的江凌。
　　他们离江陵远远的，一副孤立的姿态，鬼差反而乐见其成，心想正好少了那些不长眼的打扰大人。

　　说曹操，曹操到。
　　鬼差刚刚才在想，省的哪个不长眼的上来，便有人来同江陵说话了。

　　女孩穿着白色的长纱裙，因为天冷，还加了一件长袖的淡色外套，看上去清丽得很。
　　她走进教室后第一时间捕捉到了江陵的身影，径直走到江陵面前，说明了来意，出口的声音也是不逊色容貌的动听：“江凌，事到如今，你至少道个歉吧。”

　　江陵没说话，甚至连动也没动一下。
　　她的声音这么温柔，像是真心实意地在示好：“这件事我们各退一步，再闹下去对筱妃名誉也不好，你站出来道个歉，大家都是同学，没必要闹得这么僵的。”

　　周遭议论的声音大了起来。
　　江陵抬头看了她一眼，他的目光那么平静淡然，女孩秀丽的面孔倒映在他清澈的瞳孔，溅不起一丝涟漪。
　　他像是在看尘埃。

　　一旁的鬼差听了这姑娘的话，险些笑出来——看她说的，大人要真的道歉了，岂不是说明江凌真的做出那种事了。
　　各退一步？
　　说的好听。
　　你退一步是海阔天空，我退一步可是万丈深渊。

　　寇晓绿被江陵看得有些不自在，平白生出些上位者正纡尊降贵垂首看着脚下蝼蚁的错觉——自然，蝼蚁指的是她自己。
　　她暗自有些恼火，又恨江陵不识抬举。

　　“江凌，你觉得呢？”
　　江陵摇了摇头：“我不会道歉。”
　　“你——”
　　她正要再说些什么，却听见门口有人喊了一声“江凌”。

　　孟丽姝正站在门口朝里面看，她瞧见寇晓绿站在江陵面前同江陵说些什么，就问：“江凌，有空吗？我有事找你。”
　　江陵也不管寇晓绿是什么反应，起身走到了门口。

　　孟丽姝见了江陵，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地问：“昨天，你给我的那张纸是什么？”
　　她是接受了科学教育的人，当然不随便信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只是这件事确实是处处透着蹊跷。

　　江陵见她疾厄宫上那道宜纹已然消失，心知是今早给的东西起了效。
　　“一点儿心意。”江陵说完，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谢谢老师帮我在奶奶跟前隐瞒了。”

　　孟丽姝一脸见了鬼的神情，“那你昨天叫我注意交通安全是怎么回事？你知道我要出车祸？”
　　江陵摇了摇头，“只是关心而已，看老师你心不在焉的样子，怕你出事。”

　　我信你个鬼！
　　孟丽姝狐疑地看着他，“你觉得我会信？”
　　江陵沉默片刻，慢吞吞地开口：“子不语怪力乱神。”

　　“算了，我也不问你了。”知晓再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孟丽姝放弃了追究事情真相，转而提起其他的事，“云筱妃的事情我已经在调查了。”
　　江陵轻轻“嗯”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地应了句：“知道了，老师。”

　　其实查不出什么的。
　　他和云筱妃各执一词，两个人都拿不出什么证据来，全然是一场舆论的战争。

　　眼看上课时间要到了，孟丽姝准备离开，走之前脑子里却闪过了一张坚毅的面孔，脚步不由一顿，回头提醒了江陵一句：“你注意点儿，也许这几天会有人找你。”
　　江陵点了点头，目送对方走到楼梯口，这才进到教室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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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节课是高等代数，鬼差听得一头雾水，无聊地简直要身上长毛了，又不大敢当着江陵的面趴在桌上睡觉——大人都还正襟危坐着听课，我在边儿呼呼大睡像什么话？
　　其实他怀疑大人也听不懂，一个飞升了上百年的神仙，怎么听得懂现代的高等数学？

　　最后实在是熬不住了，鬼差跟江陵打了声招呼，请求出去一趟。
　　江陵同意了。

　　鬼差离开后，他一个人发呆坐到了下课。
　　纵然有了江凌的记忆，去学习这种与自己不知道隔了几百年代沟的复杂知识，对他而言还是有些困难了。

　　下节课是数学分析，还在这间教室上。
　　江陵一手支住了下巴，一面百无聊赖地等着上课，一面思考自己是不是换个专业会更好一点儿。
　　至少，换个他听得懂的。
　　只是，换个什么专业比较好呢？

　　想了几分钟，忽然身上叫人投下了一片阴影，将他从思绪里惊了出来。
　　那人逆光站着，日光透过缠在他肩膀上的那张苍白透明的女性面孔落在桌上 ，什么也照不出来。
　　江陵微不可觉得挑了下眉——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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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单邱觉得自己是倒了血霉。
　　他就不该去替江陵捡垃圾，当时察觉到自己被江陵驴了，一气之下后随手将包子扔在路上，被居委会戴了红袖章的阿姨抓了个正着，错过车不说，硬生生被阿姨灌输了一个小时“垃圾分类”的思想。
　　要知道，居委会阿姨的战斗力可是强大到他连直播都来不及关啊啊啊啊！！！
　　直播间里已经笑喷了，而他也错过了前两节课。

　　错过了两节课也就算了，还恰好碰上了老师点名。
　　点到单邱这个名字的时候没人应声，直到老师念了第三遍了，才有人反应过来他没来，刚想要冒名顶替，就听老师一脸和蔼地对学习委员说了句“记下来，旷课”。

　　单邱知道之后简直快要吐血。
　　江陵倒不知道红毛还有这许多想法，他还在想，怎么今早的事对红毛打击如此大吗？前两节课都没有来。

　　单邱却想到了一个捉弄江陵的好主意，道：“江凌，你听说过坟头蹦迪吗？”

　　这句话被刚赶回来的鬼差听了个正着。
　　鬼差：“……啥？”

　　片刻之后，鬼差想起来了，“坟头蹦迪”是一个一直不瘟不火的直播团队，专门去一些传闻中灵异恐怖的地方直播，打着破解封建迷信旗号，却自己搞些“灵异事件”作为噱头，再装模作样地解密。
　　鬼差觉得看这种东西还不如看早些年cctv10播出的《走近科学》呢。

　　单邱道：“人家是专业的直播团队，正好过几天要在小白楼那儿直播，说要带我一起，小白楼太大了，所以让我再带几个人，我看你也直播过，不如一起啊？”
　　江陵竟然点了点头，“好。”

　　单邱：“？？？”这么简单？
　　他还以为江陵不会答应，自己要磨好久的嘴皮子才能劝动。

　　鬼差也诧异了：“大人？”
　　江陵却没有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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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江陵还有两节课，鬼差匆忙告退，自己飘出去闲逛去了。

　　云筱妃的事情还在持续发酵中，熟悉人间这些潜规则的鬼差看得出来，这姑娘身后必定是有一个团队的。
　　所以他在瞧见云筱妃站在天台，同人打电话商量接下来事情走向的时候，丝毫不觉惊讶。

　　“……怎么办啊姐？江凌他不肯道歉。”云筱妃握着手机，神情有些焦虑，“要一直闹下去吗？”
　　“你是女孩子啊，女孩子天生就要弱势些，”那头的声音通过电流传过来，有些失真，“而且这种事，大家肯定是会信你的，总不可能还信他吧？”
　　“可、可是……”

　　“筱妃，你想清楚，你要的是什么？想红呢，肯定是要炒作的。一个人想要证明自己做了什么事，是很容易的，但是想要证明自己没做过的事，就太难了。”
　　那个声音带着笑，像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你只要咬死了说他欺负了你，他也百口莫辩。”

　　云筱妃咬了咬唇，牙上沾了口红，像溅了血，“我……”
　　“筱妃，你想想那些人在网上发这个发那个是为了什么？不过是为了发泄罢了。在这件事上他们骂过了、发泄过了，转头就会忘了，到头来日子还是好好过，你不要有太多心理压力……”

　　鬼差看得“啧啧”叹个不停。
　　或许对于云筱妃而言，江凌就只是她成名路上的一条跳板。

　　靠着这件事，造出一个噱头，吸粉固粉，然后随着时间流逝，所有人就慢慢地将整件事都淡忘掉了。
　　甚至哪天，连云筱妃自己都对这件事信以为真也说不准。

　　可是那些人怎么会想到，几天前的那个晚上，江凌就死在了铺天盖地的谩骂声里。
　　死后，还收到了自己的遗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