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坎漓

3、白裙女孩

　　鬼差将一切尽收眼底。
　　等到江陵捧起那碗鸡蛋面吃的时候，他忍不住开口：“大人真的决定用这个身份留在人间了？”
　　江陵慢吞吞吸完一口面条，才开口：“嗯。”

　　鬼差道：“那我去通知一下各方。”
　　他心道大人这算是微服私访吧？还是赶紧通知下各方兄弟们，毕竟他们这种鬼差游走在阴阳两界，时不时也会出个外快，搞点儿灰色收入。

　　江陵却道：“不必了。”
　　鬼差为各方兄弟们点了个蜡。
　　非是我不肯提点你们，我如今也是在大人的眼皮子底下，哪敢搞小动作？

　　江陵却没想这么多，也是懒得去揣摩下属的心思，喝完了最后一口面汤，取了纸巾擦干净嘴，慢吞吞道：“你留在我身边。”
　　他上一次来人间还是十年前，十年过去，周遭一切都已日新月异，正需要一个人来引导自己。

　　“是用人的身份，还是什么别的？”鬼差问。
　　“你看着办。”

　　……

　　再说孟丽姝这边。

　　她出了老城区，骑着自己的小电驴准备回校，行到半途，却瞧见路上设了路障，不让通行了。
　　一问，才知道是刚刚这条路出了一场连环车祸，暂时封路调查。
　　孟丽姝只能掉头换道。

　　她一面骑着小电驴，一面心里还惦记着江凌和云筱妃的事。
　　云筱妃给她的印象要更加深刻一点儿，长相甜，嘴也甜，总是一副活泼的样子，在班上存在感也高，人缘也不错。

　　与之相对的就是江凌了。
　　江凌成绩是真的挺好的，听说本来不该来念桐城大学，要去更好的学校才对，可能是不想离家太远，所以就留在桐城念书了。
　　平时江凌不常说话，刘海遮住了半张脸，总是沉闷闷的，独来独往。
　　以至于，云筱妃和江凌这件事爆出来的时候，第一时间绝大部分人都站在了云筱妃这边，而无数的谩骂嘲讽诅咒则朝着江凌铺天盖地而去。

　　孟丽姝心里存着事，骑着车也没多注意周边的环境，直到耳边响起一阵尖锐的刹车声——
　　运载了满满一后车钢筋的货车从右边横冲直撞而来，生生撞翻了一辆红色轿车，那辆轿车又因为冲击力的缘故，朝着孟丽姝身上压了过来！

　　孟丽姝睁大了眼睛，已然无处可躲！

　　……

　　十几分钟后。

　　“一连两起交通事故，今儿是怎么回事？”
　　师文曜赶到现场，看着一地惨状心头一阵燥郁，不久前他才接到梨花大道出了车祸的消息，紧接着又是梨花大道不远的金阳路发生了一起意外。

　　“货车超载。”现场已经做了初步调查，一个浓眉大眼的交警凑到他面前，朝着那辆连撞了好几辆车最后侧翻在地的货车努了努嘴，“就那辆，一车的钢筋，明显是超载了。”
　　师文曜险些气了个仰倒：“又是超载？不要命了是吧？去年那高架被压塌了的新闻还热乎着呢！”

　　他喘了几口气，勉强平复了心情，又问那交警伤亡情况。
　　“一人重伤，四个人轻伤，还有个没事的，在那边配合调查。”

　　没受伤的正是孟丽姝。
　　她自己也觉得不对劲，本来看着那辆车朝着自己翻过来，以为自己不死也是重伤了，谁知道当时竟然有一股柔柔的力道替自己挡了一下那辆车，使得它朝着旁边侧翻过去，擦过了她的身侧，压倒了她骑着的小电驴。
　　她惊魂未定地从地上爬起来，发现自己竟然毫发无损，连忙掏出手机报了警。

　　这件事可真的是玄学了，她先是跟警察如实说，警察不信，无奈之下只能改口，称当时那辆车就是撞到了自己骑的小电驴。
　　师文曜站在旁边听了一会儿，等人调查完了，才走上去，打量起这个女人。

　　孟丽姝长相秀丽，纵然此刻有些憔悴和狼狈，也不显得难看。只是师文曜注意的并非是她的容貌，他的目光慢慢落在了孟丽姝腰侧大衣口袋的位置。
　　“那是什么？能拿出来看看吗？”

　　孟丽姝下意识去掏自己口袋，她记得今早离开江凌家的时候，江凌给了她一张鬼画符的纸巾，被她随手揣在了口袋里。
　　然而只掏出来一手的灰烬。
　　“不对啊……”她怔怔盯着自己手上的灰，刚才分明没有感觉到什么东西燃烧，为什么那张纸就成了一手的灰了呢？

　　师文曜也瞧见了那些灰，他摇了摇头：“没有什么不对。”顿了一顿，又问，“这是谁给你的符纸？”
　　纵然已经失去了效用，他仍旧能感受到灰烬中未曾全然消散的灵气。
　　而今世道万法没落，拥有这样丰沛的灵气的，会是什么人呢？

　　孟丽姝颇为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将手心里的灰摊给师文耀看，“不对啊，你说的是什么符纸？这就是一张餐巾纸，不知道怎么回事，成这样了。”
　　其实她心里也有些打鼓，刚刚那件事不会真的和这张餐巾纸有关系吧？
　　可是、可是她看见过的符纸都是用黄纸朱砂绘制的，哪有用黑色水笔和餐巾纸画的呀？

　　师文曜明显感到一丝错愕，“餐巾纸？”
　　他捻了点儿灰尘起来看，发现这确实不像是符纸燃烧后的灰烬，“这个纸是谁给你的？”

　　他面容坚毅，神情一严肃起来就显得整个人格外威严，以至于孟丽姝也被唬了一下，呐呐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请据实回答。”
　　孟丽姝瞧了瞧他胸口的警徽，犹豫片刻，便老老实实将今早发生的事一一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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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那道符给了孟丽姝后江陵就没再关注后续的事，他在家里歇了一天，次日才稍稍收拾了一番，去了学校。
　　这具身体之前损伤得太过厉害，死而复生后，纵然他花了许多灵气滋养，也显得有些虚弱，还需要时间慢慢恢复。

　　江凌的头发已经齐耳垂，刘海垂下来便会遮住眼睛。
　　江陵不适应短发，于是没有去剪头发，只是将刘海捋了上去，用发卡别住了，露出白皙饱满的额头，落在人眼里，却仿佛那整张脸都亮了起来。

　　他从老楼里出去，沿途姑姑婆婆们都忍不住停下脚步多看他几眼，有认出来的，就上前打个招呼：“江家伢子？”
　　他也温和地回以笑脸，说一句“是我”，而后依照年纪亲疏，“姑姑婆婆”地叫上一遍。
　　鬼差缀在他身后，黑纱遮掩下的面容分明是见了鬼了的神色——大人、大人还真是和蔼可亲。

　　江陵走在这片堪称破旧的老城区里，恍惚间，竟然找到了几分从前做人的感觉。
　　周遭都是红尘烟火气。

　　骑着小电驴的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像一条条灵活的泥鳅努力地想要挤出去，挤到大路上那一片车水马龙里去；
　　帮人裁剪衣裳的裁缝铺子打开了门，摆在门口的是用了十几年的上海牌老式缝纫机，脚一踏上去，线就随着咯吱咯吱的声音密密地扎进去；
　　卖早点的早早摆好了摊子，去青皮的楠竹蒸笼刚一掀开，白蒙蒙的雾气就腾了起来，蒸熟的包子一个个白胖胖的，红豆馅、粉丝馅、猪肉馅……

　　江陵走到了卖包子的铺子前，开口道：“要两个红豆的。”
　　卖包子的是一对夫妻，笑眯眯地给他兜了两个，收了两块钱。

　　包子有些烫，江陵不急着吃，拎着塑料袋在站台等车。

　　不多时，车来了。
　　江陵正要上车，刚迈步，肩膀就被人重重撞了一下，手里的包子顿时落在地上，从塑料袋里撒出来，在灰尘里滚了几滚。

　　“不好意思啊。”一个声音懒懒响起，带着几分恶意的戏谑了挑衅。

　　江陵抬起头，看过去。
　　挑染了几缕红发的青年正握着手机朝着他这边拍过来，屏幕上不断滚动的弹幕滑过了一排排礼物，江陵一抬头，那张脸就入了镜。

　　弹幕顿时炸开了。

　　【主播是不是认错人了？】
　　【认错人了吧。】
　　【这个人不是江凌吧？】
　　【只是背影看着像吧，正脸看上去很好看啊。】
　　【和江陵一点儿也不像啊。】
　　【小哥哥好好看啊，嘤嘤嘤，不知道有没有被撞疼。】
　　【十分钟，我要这个小哥哥的联系方式！】
　　【……】

　　红毛青年也懵了一瞬，呆呆看着江陵，眼见江陵朝这边看了一眼后就弯下腰去捡被自己撞到地上的包子，忙先江陵一步蹲下去，捡起了地上的垃圾。
　　他用袋子兜好了包子拎在手里，又对江陵道歉：“抱歉抱歉。”
　　这次真心实意多了。

　　江陵定定看了红毛一会儿，终于开口：“不用道歉。”
　　他的声音清冷，像冬日的一缕风，裹挟着微凉的雪的气息。

　　然而下一句话却不啻为平地惊雷——
　　“我就是江陵。”

　　红毛脸色骤变，半晌，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艹！”

　　江陵却好像并不在乎这句国骂，他的目光落在红毛的肩膀上。
　　那儿，趴在一个白裙的姑娘，一双骨瘦如柴的手臂环着红毛的肩膀，黑色的长发一缕缕缠在男人的身上。
　　她将脸颊紧紧贴在红毛的脸上，一张惨白娟秀的脸上没有双眼，只剩两个空荡荡的漆黑眼眶。

　　似乎察觉到江陵看过来了，那女孩微微侧过头来，看了江陵一眼，嘴角扬起细微的弧度，像是在腼腆微笑——倘若她的嘴巴不是被黑线牢牢地缝合起来的话。
　　江陵没有反应，女孩却下意识地将红毛抱得更紧了，黑色的长发浓密如水藻，湿腻腻地缠着红毛，像是想将他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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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主角的神性要远远高于人性，他对周围的很多事是毫不关心毫不在意的，除非是和自己既定的目标有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