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长公主传》云白小君

8、第七节 试探局

　　杨文俊主动请命为赵岚寻找阴阳还魂丹，太子赵旸应允了。按照计划，芝英也被押送大理寺。她一直喊着冤枉，口口声声辩称公主是不堪其辱，服毒身亡。后来，她趁人不备，咬舌自尽。

　　几日后的夜里，羽卿宫里潜入了刺客，险些将昏迷的赵岚刺杀，幸而被侍女梨莎发现。刺客不料羽卿宫里埋伏了许多侍卫，重伤之下仓皇逃窜。搜宫时，在闫贵妃的宫里发现了血迹。虽未发现刺客踪迹，但皇后将闫贵妃身边的侍女拉下去严刑拷打，侍女承认一切都是贵妃预谋。毒|药是她给芝英的，刺客也是她安排的。

　　闫贵妃要以死明志，撞柱后头破血流，却未得皇帝召见。

　　赵旸查了芝英在宫外的家眷，发现她的爹娘得了一笔可观的银两。不多日，刺客失血过多，尸体在宫内被寻到。大理寺查明这刺客原是闫秉柯侄儿的侍从，不知怎的入了宫，在侍卫处帮衬。

　　事已至此，皇后当即赐白绫到琴宣宫，任闫贵妃喊冤叫屈，宫人们堵着她的嘴，用这耀眼的白绫绞死了她。皇帝得知后，默然不语。

　　同日，闫秉柯畏罪自尽家中。

　　如此，在赵岚服下第一颗阴阳还魂丹的半个月后，赵旸终于有底气踏入羽卿宫了。这一局，他以嫡亲妹妹做筹码，扳倒了闫贵妃和她背后的闫氏一族。他一直不敢说，闫贵妃的威胁不仅仅是她让皇帝几次起了废后的念头，更可怕的是，这闫贵妃根本不是宁国人。她是支梁国派来的细作，竟与朝廷命官勾结深入后宫，日日陪伴着皇帝。

　　他不能揭开他们的阴谋。延平王和齐王已蠢蠢欲动、暗中密谋。若是后宫出了这等大事，朝局势必动荡。

　　所以，他只能步步为营，在煎熬和愧疚中利用赵岚的死，完成接下来的每一步。好在……好在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至于芝英下毒的动机，闫秉柯侄儿的随从是怎么入的宫，还有谁在乎呢？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一局他赢了，那么贵妃就是罪魁祸首。

　　闫贵妃死了，闫秉柯死了，相干的支梁细作也悄无声息地杀了好几个。现在，他只想让赵岚快点苏醒。他想告诉她：对不起，以后再也不愿她牵涉到这阴暗诡谲的权力漩涡之中了。

　　他怀里还藏着另一颗阴阳还魂丹。当初隐瞒下，是为了让闫贵妃松懈，并走完下面的棋局。如今，他想要拿出它救赵岚，却总是缺少一个时机，只好等待杨文俊的消息。

　　又半个月过去，杨文俊终于回来了。才入城门不久，他便被拦住了去路。来人正是赵旸身边的武社琛：“杨兄且慢，太子殿下他体谅你一路劳顿，便让属下代为转交神药。”

　　杨文俊有些迟疑，却无从选择：“此药现在剧毒，不可接触皮肤。需要将其置于炉火上炙烤，变为红色时方可服用。”

　　武社琛小心地接过手绢：“辛苦了，你先去休息吧。”他的眼神所到，有几名侍卫上前牵过杨文俊的马，将他引向别处。而杨文俊也别无选择，只能希望赵岚转醒后能化解赵旸的疑虑。他一路走着，在一个巷道里被人打昏，醒来时，身在一个昏暗的房间内，房门落了锁，外头也有人防卫。

　　他再提神运功，发觉体内虚无，一点劲也使不上，连眼睛都看得不甚清楚了。以如今的状况，要杀了他，简直易如反掌。可他担忧的不仅是自己，还有整个沧山派的命运。那日烟雨楼的情况，赵旸究竟知道多少？他的师父沧山派掌门，又为何与齐王这般亲近？

　　羽卿宫里，武社琛小心地处理好了才将赤色如血的阴阳还魂丹交到赵旸手里：“的确是阴阳还魂丹。”

　　赵旸颔首，示意他退下。但他给赵岚准备的，仍是自己那颗。杨文俊费尽千辛万苦寻来的，只是赵旸对他暂且的信任而已。哪怕杨文俊不能如期取回阴阳还魂丹，赵旸手里的这一颗也会经由其他高人的手送入赵岚口中。

　　他要的，不过是一个恰当的时机。

　　第二颗阴阳还魂丹已经服下，赵岚却始终没有动静。她就像是睡着了，呼吸平稳，神色安宁。

　　而等待她苏醒的每一刻，都是对他良心的拷问。若她此生昏迷，那作为嫡亲哥哥，他难辞其咎，该当如何？

　　赵岚宫里的两个贴身侍女胤如和梨莎守候床头，已顾不上赵旸了。她们死死地盯着赵岚，生怕错过每一个细节。究竟是哪里出了错？为何她始终不醒呢？

　　“胤如！适才殿下她好像皱眉了！”梨莎一惊一乍地揪住了胤如的衣袖。胤如也是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殿下她皱眉了！太子殿下！”

　　赵旸虽然神色镇定，心中却是极关注的：“再等等，再等等。”

　　胤如和梨莎互相拉着手，要给彼此以支撑，若赵岚再不醒，恐怕她俩也要昏过去了。

　　赵岚又皱了皱眉。

　　“岚儿，岚儿？”赵旸倾身上前，轻轻唤她。

　　“殿下？”梨莎也跟着叫唤。

　　毫无预兆的，她猛然睁开眼，尖声叫道：“师父快跑！”

　　师父？赵旸听了，心中略不是滋味。

　　“殿下你终于醒啦！”梨莎一下扑到她跟前，伸手在她面前摇晃，“看看，这是几？”

　　赵岚横了她一眼：“我是死了，又不是瞎了！”

　　胤如已泪流满面，听到这一句时不免又破涕为笑：“看来殿下已经全好了。”

　　那还用说？赵岚早已躺不住，慢慢地坐了起来并环视殿内，目光最终落在了赵旸身上。她朝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几回，终于忍不住问道：“太子哥哥是怎么了，竟然没骂我？”

　　赵旸是又好气又好笑：“你也知道自己该骂么？”

　　她撇撇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芝英呢？”

　　梨莎轻哼一声，抢在赵旸前头朝她答道：“早死了！她竟敢对您下毒，真是死有余辜！”

　　赵岚听了，破天荒地没有接话，只是朝赵旸望了望，便岔开话题：“闫贵妃呢？”

　　“也死了！”梨莎对他们是咬牙切齿，也顾不得什么规矩，继续唾骂道，“闫秉柯也死了，闫氏一族算是完了！”

　　赵岚颔首，倒没有预想中的兴奋满足。这一次她昏昏沉沉地躺了一个月，如今醒来真是浑身骨头酸痛。昏迷之前的恩恩怨怨也像是几百年前的旧账一样，她都懒得去清算了。

　　梨莎还想抱怨，胤如赶紧拉住她：“殿下，您才刚刚醒来，还需要安安静静地休养。别的事就交给太子殿下吧。”

　　赵旸也嘱咐道：“不错，这几日你哪里都不要去，就乖乖待在羽卿宫里。”

　　赵岚吸吸鼻子，忍不住摸向空空如也的肚子，而肚子也像是与她感应似的，竟咕噜咕噜叫嚷起来。“我好饿啊！”

　　胤如听了，忙拉过梨莎：“奴婢这就去给您准备吃的！”

　　赵旸却道：“她一个月没有进食，如今醒来也不能大鱼大肉地伺候，先去做些清汤小粥吧！”

　　“什么？清汤小粥？”瞧她说话时中气十足，怎么也不像是虚弱的病患。望着胤如和梨莎离去的背影，她恨恨地朝赵旸骂道：“太子哥哥，我可昏迷了一个月呢！人都饿扁了！瞧瞧，我如今面黄肌瘦的，哪还像个公主啊？”

　　“面黄肌瘦？”这回轮到赵旸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她了，打量完后还不忘连连摇头，“啧啧啧，这词语怎么也用不到你身上啊！我看啊，还多亏了这一个月的昏迷，如今你不仅变白了，还变胖了。若是没有昏迷，指不定成天在外头疯玩，不知得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呢！”

　　“变白、变胖？”赵岚想象着自己成了一条软绵绵、白滚滚的蚕宝宝，不禁打了个哆嗦。

　　“虽然你昏迷了，太医院可没闲着，在你身上用了不少珍稀药材啊！这笔账，我可得给你记着！”

　　赵岚听了，顺势双手叉腰：“怎么着，你还想跟我要钱不成？我可没钱啊！一分都没有！”

　　“没钱？那就换成板子吧！”

　　“板子？”赵岚更来气了，忙将双手掩于身后，“门都没有！我这就去向父皇告状，你这个做哥哥的为老不尊，净欺负我！”

　　赵旸的脸抽搐了几下：“为老、不尊？”

　　“是啊是啊！”赵岚趁势追击，“瞧瞧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一点儿都不懂事呢？父皇像你一般大的时候，孩子都满地跑了！你呢？东宫里冷冷清清，竟是些侍卫，难不成你也喜欢侍卫？”

　　这……才刚醒？战斗力就这般强大。

　　他言简意赅：“岚儿。”

　　可赵岚从他这两个字中解读出了明晃晃的威胁。真是，悔不该连珠炮似的挤兑他。她讪讪地朝他笑着：“嘿嘿。太子哥哥，我也是关心你呀！真希望你早点将那什么云的娶回东宫，也好替你开枝散叶，对不对？”

　　“贾淑云。”

　　赵岚忙点头呼应：“我未来的嫂嫂，贾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