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长公主传》云白小君

9、第八节 誓不罢休

　　“她是太子妃，不是你嫂嫂。”

　　赵岚听了，有点懵。可眼前的赵旸分明和往日很不一样，他明明就站在那里，心却像是离她很远很远。而他也察觉到她的困惑，继而解释道：“你的嫂嫂永远只有一个。”

　　这下，赵岚恍然大悟。赵旸原有一位结发之妻，可惜她福薄，没等他册封太子就病死了。时隔多年，他终究要迎娶新一任的太子妃。可他的心，永远在亡妻身上。

　　“太子哥哥，你还是忘不了她吗？”

　　“我们自幼相识，年少成婚。这辈子，我都只认定她一人。”

　　“她若泉下有知，该多幸福啊！”赵岚听了，竟平添羡慕，“若有一个人能这般待我，我纵使死了也心甘情愿！”

　　赵旸心中一惊，装作无意向她问道：“只有时间才能检验真情。若没个三年五载，你又怎识得对方的心意是真是假呢？”

　　“心意还能有假？”

　　他略一迟疑，继续朝她解释道：“你是宁国最受宠的公主，将来谁若娶了你，那便是光耀门楣、飞黄腾达的大好机遇。就冲着你的身份，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便要蠢蠢欲动。”

　　赵岚十分不满：“我可是火眼金睛，自然识得真心或假意！”

　　赵旸却意有所指：“只怕有些人掩饰得好，不易被察觉。”

　　她也不是傻子，伺机问道：“太子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未等赵旸回答，她忽的想了起来：“咦，我师父呢？”

　　他依旧不动声色：“我有要紧事交给他处理，所以这几日他都不在宫里。”

　　赵岚半信半疑，她了解赵旸的个性，若他执意隐瞒，任凭她怎么旁敲侧击、威逼利诱都不会松口的。可她又怎能放弃，先朝他露出一个没心没肺、纯良无辜的笑容，然后问道：“那他什么时候回宫？”

　　赵旸随即改口：“我打算将他调入东宫。”

　　“什么？”赵岚果真忍不住了，“他可是我师父！这事父皇也是知道的，还下了圣旨呢！太子哥哥你怎么能跟我抢人呢！”

　　她越是在意，他越是忌惮。那日除了杨文俊，他还有别的眼线混在烟雨楼。关于延平王意图谋反的传言，早先就不绝于耳。如今他虽然不能确切得知齐王同赵睿渊兄弟二人在商议什么，但是沧山派的的确确蹚入了浑水，而杨文俊又多番隐瞒。

　　纵使为赵岚寻得了阴阳还魂丹，他给的信任也不过是暂时的。

　　赵岚却不了解他的心境，还在那里嘀咕个没完：“东宫里已经有那么多侍卫了，太子哥哥怎么还不知足啊？不管是武社琛还是孙靖琦，那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你怎么还能厚着脸皮把我师父也要去呢！”

　　“岚儿！”他出言喝止。

　　赵岚识趣，果断噤声不语。

　　“这件事，没得商量。”

　　赵岚垂着头，无声地咕哝起来：“就知道在我面前摆谱！”她虽然不敢触赵旸逆鳞，但此事才不会善罢甘休呢！只等她休养几日再说！

　　把师父从东宫里救出来分几步？

　　第一步，请皇上去校场检验赵岚这段时日练功的成果。

　　第二步，皇上感到目不忍睹，难免相问。趁此时机，赵岚一哭二闹三上吊，哭着喊着：“师父不见了！师父被太子哥哥抢走了！”

　　第三步，胡搅蛮缠讨得圣旨，名正言顺去东宫要人。

　　第四步，在东宫吃了闭门羹……计划失败。

　　“啊！”赵岚在东宫外抱头痛哭，“没天理啊！嫡亲哥哥欺负人啊！”

　　胤如最怕见她胡闹，更怕周遭百姓朝他们投来的炯炯目光：“殿下……”

　　“别吵！”赵岚当即喝止，又赶紧投入到哭天喊地的状态中去，“堂堂太子殿下，仗势欺人、欺压百姓……欺、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她在东宫外哭爹喊娘，又拍大腿又锤胸口的，把她见过的听过的所有招式几乎都使出来了。可赵旸将门外的守卫撤了回来，大门紧闭，愣是不给回应。

　　“开门啊！快开门！”赵岚用力地拍着大门，“躲在里面算什么英雄好汉？”

　　胤如默默转过身，蒙住了眼睛。

　　梨莎依旧不嫌事大，朝赵岚叫道：“殿下，您不是会翻墙吗？”她这话一出，胤如几乎要七窍生烟，活活气死。赵岚果真来了兴致，跃跃欲试：“是啊，你不出来，我可就进去了！”

　　“殿下！”胤如赶忙冲过去拽住她，“万万不可！周围这么多百姓都看着您呢！若您今日逞一时之快翻墙进去，恐怕明日连皇后娘娘也要打您板子了！”

　　赵岚撸起袖口，朝她信誓旦旦：“为达目的，誓不罢休！”不等胤如再劝，已被她推开。以这位公主的三脚猫功夫，要翻过东宫的高墙实在是有点悬。何况……围墙后头必定密密麻麻站满了侍卫，她即使过去了，恐怕也会被侍卫给抬出来的。

　　“殿下！”

　　赵岚深吸口气，握紧了拳头：“我来也！”众人只见她奋力一蹬，离开了地面……然后腰间被一条绳子缠住，又给拽了下来！

　　“啊呀！”摔得个四脚朝天，眼冒金星。

　　“殿下！”胤如心疼极了，搂着赵岚就要落泪，“您没事吧？”

　　“什么人？”梨莎朝周遭巡视，找出了始作俑者，“武社琛，你好大的胆子！若是伤到了公主，你该当何罪！”

　　赵岚怎么也料不到赵旸在东宫外还设下埋伏，此刻摔得屁股生疼，眼泪都流出来了。

　　“属下也是奉太子殿下的命令在此拦截公主，还望公主恕罪，不要再做无谓的尝试。”他不急也不恼，慢慢说来，“太子殿下还说，杨侍卫如今不在东宫，即使您进去了，也是无功而返。”

　　“不在东宫？”赵岚一骨碌爬了起来，“他在哪里？”

　　“殿下请回吧！”武社琛表面恭敬，话语间却不容商量。

　　梨莎依旧忘不掉赵岚摔跤的仇怨，当即撺掇道：“即使你得了太子殿下的旨意，也不能动手伤害公主啊！来人，把他给我拿下，回宫听候发落！”

　　赵岚一听，朝身后带来的宫人们使个眼色：“还不拿下？”

　　无奈宫人们无心也无胆，这武社琛可是太子身边的得力侍卫。而太子，又是赵岚的克星。

　　“放肆！本宫还使唤不动你们了？”

　　眼见赵岚动怒，宫人们左右为难，只得硬着头皮向武社琛走去：“武侍卫……得罪了。”

　　武社琛任凭他们扣押，并不反抗。带着武社琛，赵岚总算是回宫了。虽然还没有杨文俊的消息，可是有武社琛在手中，她也算是多了一份筹码。

　　回宫后，她马不停蹄地赶去见皇帝，在那里少不了一番哭诉。自然，经由她之口，东宫门前发生的事便大加渲染。什么太子不顾兄妹情谊，冷落她无视她。还放出侍卫欺压她，若不是师父被他们捉去，她怎么可能会打不过武社琛呢？

　　皇帝吃不消她，答应一定将杨文俊从东宫救出来。

　　赵岚这才得意洋洋地走了，才走到羽卿宫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她嗅着空气中隐约飘荡出的火药味，朝身后跟随的梨莎问道：“你闻到了吗？”

　　胤如忙问：“闻到什么？”

　　梨莎朝她一瞥，淡定地回答：“太子殿下的气息。”

　　赵岚伸手朝她一点，示意彼此心有灵犀。但她也不料赵旸这么快就主动登门，他是来赔礼道歉呢，还是……兴师问罪的？不管了，羽卿宫可是她的地盘，难道还能怕了他不成！

　　“拿出你们的气势来！”赵岚振臂朝身后宫人呼喝，“今日若怂了，往后在宫里哪还有我们的立足之地！”

　　胤如瞧着她，分明瞧见了哪个岩洞中招呼啰啰们一起闹事的山大王。这痞里痞气的神态，究竟是从哪里沾染过来的？还是，她与生俱来？

　　“走！随我去会会他！”

　　宫人们哪有选择，前面哪怕是烈焰火海，也只能随着赵岚闷头往下跳了。

　　“太子哥哥！”所谓先发制人，赵岚大步迈入殿内，一眼就瞧见了浑身发散着怒意的赵旸，“真是稀客啊！胤如看茶！”

　　她趁机环视殿中，只瞧见了立在赵旸身后的孙靖琦，并不见杨文俊踪影。她心中难免失落，但有武社琛在手，适才又说动了皇帝，她也没什么顾忌了，这便在赵旸身边坐下，朝他露着无畏的笑容。

　　都说安王赵勖冷血无情，永远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块脸”。那么赵旸就是相对的“炭盆脸”，这脸色是白里透着红啊，红里透着黑。人家是七窍生烟，他是七窍喷火。自然，喷完火可不就冒烟了么！

　　赵岚朝他盯着，心里犯嘀咕：真想拿一盆冷水从头给他浇个透！

　　赵旸也不与她废话，开门见山说出来意：“你闹够了吗？”

　　赵岚本想摇头来着，可惜脖颈上这颗脑袋太沉，摇不动。又想点头，可点头不相当于认输了么？

　　要是有酒就好了。酒壮怂人胆么！她虽跋扈惯了，在赵旸面前，总归是心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