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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噩梦 ...


  •   模糊不堪的视线,昏暗摇晃的路灯,冰冷坚硬的石砖地板上,尖叫声被紧紧压在自己身上的那道重量硬压在喉咙口,更可怕是那双如同蛇一样四处游走的触感……

      闵舒怀几乎是用尽全力去呼救,去抵抗,却毫无办法,那个人的脸庞就近在他眼前,眼神里隐藏的攻击性令他颤栗不已,几乎在一瞬间,无力感与恐惧感从他的脑中猛然迸出,再充斥着他的四肢。

      不!

      闵舒怀使劲地摇着头,甚至连眼泪都迸出了出来,挣扎着呼喊道:“不要!我不要!”

      双眼猛地睁开,梦里的那股令人胆寒的感觉似乎还未逝去,闵舒怀撑着有些无力的手靠着床头坐了起来,白净的额头上布满冷汗。昏暗的房间里,通透的月光从窗外撒了进来,显露出屋里杂乱的陈设,还是在自己的小房间内,让闵舒怀略微安心了一些。

      梦里的事情已经整整过去三年了,但是对于闵舒怀来说,这段不美好的回忆却始终像噩梦一样,总是在某个寂静的深夜,将他带回三年前那条昏暗的小巷,那个冰冷的冬季。

      时间倒回到三年前,还是个初三生的闵舒怀在一天紧张忙碌的学习之后,终于在晚自习放学后,一个人扛着冷风,从初中学校走回家中。

      此时已经到了年末,寒冷的北风四处肆虐,吹得人只得躲在屋内,安静的街道上顿时连一个人影都显得极为罕见。

      闵舒怀虽然已经是个初三生,虽然学校距离家里足有一小时的步行路程,但每天还是只能靠着两条腿往返学校,原因很现实,在现在这个电视里一个劲喊着“奔小康”的时代,他家还是个严重扯祖国发展后腿的低保户。

      闵舒怀他爹叫闵大军,年轻时候也是个意气风发的军人,后来在一次任务中受了伤,截掉了一截小腿,从此便只能退回这个落后的小山村,靠走街串巷收废品为生,闵舒怀他娘年纪轻轻生下了闵家的独苗,后来却实在受不了废物一样的闵大军,在孩子才刚会叫娘的时候,悄悄拿走了丈夫的抚恤金,丢下爷俩二人,跟着情人远走高飞去了。

      所以虽然在学业十分紧张的初三这年,其他同学要么住校,要么买了自行车的时候,闵舒怀还是只能靠着两条腿,在萧瑟的冬夜里,奔波在学校和家的路程当中。

      今晚的风实在太大了,闵舒怀使劲将两只光秃秃的手交叉着塞在袖子里,缩着脑袋,顶着寒风行走,为了能早点回家,他今天特意没走大陆,转而选择了比较偏僻的小道。

      漆黑的夜色虽然让这一条条纵横交错的鸡肠小道看起来有些可怕,但闵舒怀已经在这条道上走了三年了,哪里有野猫哪里有养狗,他都一清二楚,再说他身上也一分钱都没有,不怕遇到流氓要钱的。

      今天确实足够冷,但头上的月亮却莫名的十分光亮。圆溜溜像盘子一样的月亮正挂在一望无际的苍穹上,散发出似水波一样的光芒,亮堂得简直和日光灯可以一拼。

      闵舒怀有些欣喜,这样才好,方便他看清地面,免得踩到垃圾。这些小巷地处偏僻,早就就沦为了人们扔垃圾的场所,遇上污水横行的地方更是作孽,要是不小心踩上一脚,鞋上的味晒十天半个月都散不了,别提多臭了。现在又是冬天,他的冬衣冬鞋本来就这么一套一双,要是不小心弄湿弄脏了,那就惨了。

      想到这,闵舒怀更是低下了头,聚精会神地紧盯着地面,生怕不小心踩到垃圾堆里。

      然而正在此时,忽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不远的地方,还没等到闵舒怀反应过来,那人便猛地扑了过来,将身高不足还不足一米七的闵舒怀压倒在泥泞不堪的青石地板上。

      直到背脊接触到那坚硬又冰冷的地面时,闵舒怀才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他震惊地瞪大了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那人的面孔,阴影下的男人胡子拉杂,眼里布满血丝,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目光却冰冷得如同野兽一般,让猝不及防的闵舒怀从从心底里涌出一股恐惧。

      瞬间涌入鼻间的是夹着冰冷空气的酒味,铺天盖地的酒气,伴随着这个酒鬼的重量充斥着闵舒怀的鼻间。

      “等!等一下,我,我没有钱!”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的闵舒怀连忙大叫到,本来因为营养不良,他的身子就比一般青春壮硕的年轻人要小了一大截,此刻被个成年人压在身下,他几乎连呼吸都喘不过来了。

      误以为那人是要抢钱的,闵舒怀连忙大叫道,话语因为惊慌而显得有些语无伦次,他盯着那个奇怪的人,一遍又一遍地求饶到:“我真的没钱,书包里只有五十块钱,是我接下来的生活费,你要的话都可以给你!”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完全超出了这个少年的认知,空酒瓶随意地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下一秒,那个在黑暗中突然扑上来的莫名男子却急躁地伸出手……

      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闵舒怀脸上茫然一片,他几乎是呆愣了半刻钟才回过神来,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人,霎时间,一股名为“恐惧”的感觉从心里涌上四肢,“不!”

      却无力得像猎物的哀鸣,闵舒怀长到这么大,还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他几乎是手足无措地挥动着自己的手脚,徒劳地抵挡着男人的侵犯,他一边挣扎,一边急促地叫到:“我、我、男的,不是女人!”

      毫无作用。

      “我不要!你放开我!”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显得十分尖锐的叫声划破了冬季的夜空。

      然而没有人知晓,在这条安静的小道上,一个年轻的少年正在遭受着同性的侵犯。

      酒精是最好的麻痹人的物体,但同时也是最能调动人心里暴戾的刺激物,傅北林浑然不知自己在做着什么,眼里只有那双妖媚得足以勾魂摄影的眼睛,和那个一走了之的人一模一样。

      就在闵舒怀哑着声音叫救命的时候,傅北林却猛地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口中茫然又心痛地呢喃到:“小安,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安煦……”

      “唔唔唔!”被捂住嘴巴的闵舒怀急切地晃着头,心里叫到:我才不是什么小安,你认错人了!

      冰冷的触觉从腰间传到脑中,只在一瞬间就让闵舒怀连头皮都发麻了,鸡皮疙瘩布满了皮肤,他的皮肤每被碰到一刻,闵舒怀心里的恐惧就加大了一分,几乎到了要把他逼得窒息过去的地步。

      视线开始变得混乱起来,闵舒怀的反抗也愈演愈烈,他激烈地挥舞着自己的身体,手中忽而碰到一个冰冷的物体,冷到刺骨的温度一下从皮肤穿梭到脑海中,下一刻,闵舒怀便握紧了手中的物体。

      “砰”的一声,闵舒怀紧张又期待地瞪大了眼睛紧盯着伏在自己身上、忽然定住了的男人,鲜红的血液从那人的头顶涌了出来,一滴一滴,像屋檐上的冰水,眼前忽然有道黑影滑过,闵舒怀下意识地眨了下眼睛,一道鲜红的温热的血珠刚好从他的睫毛滑过,落在他的脸颊。

      下一刻,男人猛地倒下了,头重重地砸在惊魂未定的闵舒怀身上,流淌着的鲜血也糊了他一身。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闵舒怀喘着气地把那个男人推开,而后又颤抖着双手,又尴尬又羞耻地把裤子提好,收拾好凌乱的衣服,而后才喘着粗气,扶着湿滑的墙壁缓缓站了起来。

      衣服的后背和裤子,都因为接触到湿滑的地面而湿漉漉的,带着一股寒气,冻得闵舒怀战栗不已,那个被他击倒的男人依旧维持着面朝下的姿势,一动不动,像具尸体。

      冰冷的月光倾撒而下,就像冷漠的第三者一样,无言地注视着已经发生的一切,也同样把闵舒怀脸上的恐惧看在眼里。

      那个人,不会死了吧?

      想到这点,闵舒怀就吓得连忙把脚边那个沾满了鲜血的碎酒瓶子踢开了一大截,“咕噜噜”,酒瓶子缓缓地滑动,每发出一个声音,闵舒怀心头上的重秤就多加了一分。

      可明明是那个男人先主动袭击他的……

      闵舒怀忽然觉得有些想哭,连眼眶都忍不住冒出一些湿意,终于,他鼓起勇气,一步一步走到那个男人身边,再慢慢蹲下,像电视演的那样,颤巍巍地伸出了两只手指,探到了那人的鼻间……

      温热的气息一下一下地喷在他的手指上,猛的一下,松了口气的闵舒怀顿时倒在地上,喉间控制不住地喘着粗气,眼眶的泪水也终于从脸上滑过,还好没死。

      这人真奇怪,怎么会对男人做这种事……

      想到刚刚发生的事情,闵舒怀的喉咙一动,差点吐了出来,既然没死,那他应该也没事了吧。

      现在已经很晚了,再不回去恐怕闵大军会骂死他,想到这,闵舒怀又吓得连忙站了起来,有些担忧地瞟了那酒鬼的后脑勺一眼,才缓缓迈开了步伐,继续往小道的前方走去。

      今年的冬天真的很冷,今天的晚上也很冷。

      这似乎是他度过的最冷的一个晚上了,脚踝因为刚刚被扑倒的原因,还有些痛,闵舒怀一瘸一拐地走着,嘴里喘着热气,脑子却乱成一团糟,那个被他砸倒的男人就倒在冰冷的巷子里,穿着单薄的衣裳,脑袋被开了一瓢,鲜血如注……

      闵舒怀忽然停住了脚步,忽而觉得脸上有些痒,忍不住伸手抹了一下,低头一看,一道鲜血的红痕落在他冻得通红的手背上。

      “算了算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闵舒怀更怕那人要是被冻死了,或者流血过多出事了,找到他身上来,那他就真百口莫辩了。

      一路小跑回刚刚出事的地方,那个男人还倒在那里,因为寒冷,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着。

      闵舒怀喘着粗气地跑到那人身边,看到那人这模样,赶紧脱下围巾,又把最外边的棉袄脱了下来,披在他身上,然后才用尽力气地把那人的胳膊绕在自己肩膀上,一步一顿地朝着巷子前边发着亮光的地方走去。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在巷子拐角的地方,就有一个医院,应该可以救助。

      不过,这人也太沉了!个子瘦小的闵舒怀撑得十分费劲,就在此时,他的耳边忽然多了一道热气,吓得他差点就把手里的人扔出去了。

      但那人勉强睁开了双眼,也只是喘了口气,模糊地叫了一声“安煦……”接着又继续昏睡过去了。

      闵舒怀有些震动地侧过头,看了下这个奇怪的酒鬼一眼,心里充满了疑惑与诧异,这人对他的爱人倒是挺痴情的……

      一步一步挣扎着将人送到那个还亮着灯的小医院,医院里充满了浓烈的消毒水味,还有各种焦躁不堪的情绪,这么晚的夜晚了,医院里的病人仍然很多,无论是大夫、护士还是病人,都在一路飞奔。

      幸好当一身狼狈的闵舒怀硬撑着将人送到医院时,便有护士看到了,连忙跑过来帮忙把头上流血不止的傅北林搬上担架,再急匆匆地推往手术室。

      在这过程中,那护士一边紧急清理着傅北林身上的衣物,随手便将他的物品递给了一直跟着的闵舒怀,问道:“你是他的朋友么?”

      闵舒怀连忙摇了摇头,又怕护士问他身上的伤口怎么来的,紧张得有些口齿不清,道:“我、我路过的,看到他倒在地上了,所以才……”

      “既然这样的话,你看一下他钱包有没有钱,先帮他挂个号去。”护士道。

      闵舒怀有些紧张,吓得连忙问道:“不挂号你们会不治么?他会不会死啊?”

      护士还是一脸急躁,她还得进去帮忙手术的事情,听到这话便道:“这样吧你先去付一下挂号费,就在楼梯口那里,然后再联系一下他的朋友,他的衣服里有手机,你帮忙打个电话吧。”

      说完这话,护士便不再理会有些无措的闵舒怀,直接推着病人进了手术间。

      双手捧着一堆傅北林衣物的闵舒怀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周围人来人往,闵舒怀站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有些挡路了,便找了个角落,仔细翻找了那人的衣物,终于在里头翻出一个钱包,打开一看,幸好里头有几张红彤彤的百元钞,除此之外,还有一张身份证。

      闵舒怀舔了舔干得起皮的嘴唇,终究还是好奇地把那人的身份证拿出来了,只见上面写着:“傅北林,1990年11月2日,x市人。”还有一张清爽的大头照,剑眉俊目,目光深邃,哪怕只是身份证的大头照,都掩盖不了他颇为严肃的气场。刚刚太过紧张,加上是背着月光,闵舒怀都差点没看清那人长什么样。

      偷偷摸摸看了下身份证,闵舒怀有些做贼心虚地看了下周围,幸好没人察觉到他的奇怪。闵舒怀把所有的毛爷爷都拿了出来,再握紧身份证,先跑到柜台挂了号,再跑去办了入院手续,一通跑后,才总算搞定了。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就这样一走了之算了,反正那个人估计也记不清自己做了什么事了,但是闵舒怀转念一想,要是他不记得自己做的坏事,只记得被人砸了一脑门,反过头来找他,那又怎么办好?还是只能先留着,等那人清醒了,说清楚才好。

      医院里的灯光向来都是惨白惨白的,再加上满鼻子的消毒水味,那些面露愁容的病人,看起来就更加苦闷了。

      闵舒怀穿着一身邋遢的旧冬衣,裤子和鞋子上甚至还沾满了垃圾的恶臭,让每一个路过的人都忍不住掩住了鼻子,步履匆匆地越过他。这对于天性胆小内向的闵舒怀来说,简直像一场公开的处刑,意识到别人对他的厌恶,闵舒怀只好贴紧了墙面,甚至连那双洗得发白的鞋子都紧靠着墙角,这样一来,倒滑稽得像个被罚站的学生。

      好在这样的尴尬没有持续多久,一会儿后,护士终于从手术室里出来,抬眼看到门口那个拘谨又瘦小的身影,便主动走到他身边,道:“里头那个人转到301病房了,你可以去那里看看他。”

      “哦哦。”闵舒怀回过神来,抬头看着身边的护士,又有些忐忑地问道:“他醒了吗?”

      护士笑了笑,道:“他对麻醉不怎么敏感,刚刚做完手术没一会儿,他就醒了,现在应该能说话了。”

      说完这话,那护士便先走了,闵舒怀抱紧了手中的物品,站在原地给自己长输了一口气,再缓缓朝傅北林的病房走去。

      伸手叩了叩病房的门,听到里头传来一声虚弱的“进来。”

      闵舒怀缩着脖子推开门走了进去,病床上的人一看到他的身影,眼神里便闪出一道意味不明的光芒。闵舒怀一看到这人的身影,下意识地就生出一股恐惧,皮肤上仿佛还停留着那人留在上边的触觉。

      他吓得要死,不知道傅北林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报复自己,便站在距离门口最近的地方,把那人的东西放在旁边空着的一张病床上,低着头,将事先模拟了几遍的话说了出来,“你很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总之,你对我做了那样的事情,我只是正当防卫,所以你是罪有应得的,不能怪我。”

      “还有,你的东西都在这里了,挂号费和入院手续费的收据都在,我可什么都没拿,要是丢了什么也不关我事。”闵舒怀说完,也不再等傅北林有什么反应,急匆匆地转过身离开了那间病房。

      然而他的背后,那两道注视着他的视线却久久都没有收回。

  • 作者有话要说:  我胡汉三又回来了,请叫我年更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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