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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第 111 章 ...

  •   那名弟子面露惶恐,只能喃喃道:“殿下……”
      青峰宗六师弟这才知晓自己闯了大祸,惊恐地捂了自己的嘴巴:“五殿下原来……还不知道的么?”
      众人扶额叹息。
      一时现场寂静无语,无一人出声。
      李云珩缓缓放开手中抓着的衣襟,想要转身朝自己的寝室而去,刚走了一步,脚步有些虚软,他身侧的弟子急忙扶住他,惊叫道:“殿下小心。”
      李云珩艰难地扭头深深好似看陌生人一般看了他一眼,然后伸手狠狠地将他推得跌跌撞撞后退了几步:“滚……”
      那弟子知晓他是心中难受,只得怔怔地立在原处,低头垂目,盯着自己足尖。
      李云珩走了几步,远远还能听到身后众凌霄殿弟子满是埋怨的声音,对着青峰宗那个六师弟:“你多嘴多舌什么呀!”
      “对……对不起……”
      “真要命,偏生印柏师兄回寿陵探亲好些天了。殿下身边又未曾着人侍奉,但凡刚刚有一个人在场……断不会让他能跑到殿下面前胡言乱语……”
      李云珩听着那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轻,眼前一阵昏沉,黑暗海啸一般不可抗拒地席卷而来,最后只听见一叠声的惊呼在耳边炸开:“殿下!!”
      ……
      李云珩躺在自己房间,静静地在黑暗中睁着眼睛,茫然地盯着房梁位置。
      寝室门外是一众人等压抑的窃窃私语声,不多时,几个脚步靠近,他师父熟悉的声音响起:“他躺着了?”
      凌霄殿众弟子回道:“是……先前晕倒了。”
      “到底是伤重尚未痊愈……身子还虚着……”
      国师又问道:“晚膳用着了?”
      弟子回:“未曾。”
      另一个道:“犯了老毛病……从中午那会儿到现下,不理人,不论怎么说怎么劝,一个字都不曾吭过。”
      有人想起“罪魁祸首”来,咬牙切齿:“都怪青峰宗那个小弟子,没轻没重。”
      国师闻言苦笑了一声嗔道:“不是他也是别人,你以为能瞒得了一世?”
      众人沉默了。许久后,又弟子有问:“国师……那……您要不要进去劝慰两句?”
      国师又是许久不语,顿了好一会儿才叹道:“罢罢罢……执念若是能被劝慰,就不叫执念了……都散了吧。”
      众人闻言,只好称是离去。
      屋外屋内很快都沉寂了下来,再无一丝声响。
      李云珩置于被中的手死死地攥着那半枚鎏火珏,用力到嶙峋的尖角,几乎要刺破手心的肌肤。他咬牙紧紧的,满心都是不甘和不信。
      他记得自己明明在最后一刻将皇兄护在身下挡去了所有流箭。若是他能得救,必然是在这之后不多久便等来了援军?若是如此,为什么死的反而是他皇兄呢?再则……他这般特意留下来的半块鎏火珏怎么回事?如果他有那个时间为他拆下一半的鎏火珏来,不至于没有那个时间逃离生天。而他自己留下的另半块,显然是他尚且需要。
      李云珩越发捏紧手中攥着的鎏火珏,一人一半……倒更像是期待着再次相见而留下的信物。
      明明答应过等他成年的……明明说过还有话要对他说的……
      李云珩再不能等,即刻从床上一跃而起,迅速找到自己的外衣穿上,稍微收拾了一下,推开门御剑而出,离了凌霄殿。
      第一件事便是去了寿陵郊外的皇陵,晃过守灵的官员和士兵对于他来说轻而易举,再则是不顾一切地用灵符炸开夯土,也不算难事。不过动静就控制不得了。在被守灵士兵听到动静围捕过来的间隙,冲入墓室撬开棺椁,直至查探到那俱熟悉的宛若只是睡去的尸身,对他而言算不得是不能完成,更何况他现下根本顾不得去顾忌什么后果结局。
      尸身虽与他皇兄别无二致,但察觉那具尸身上有被陌生的术法施术过后留下的痕迹之时,他忽而安心的同时,又陷入了另一重无法直面的恐惧之中:他皇兄或许没有死,而他现下的下落呢?
      再则……
      那第一次见面便透过天眼望穿他皇兄这具肉身下隐约可见的陌生面容……那人的真实身份……到底又是谁?
      对那个人他真正可谓一无所知。他姓甚名谁?何方人士?是鬼是魔是神是仙?缘何会占他真正皇兄的舍?他现下又去了哪里?缘何离开?三界六众人海茫茫……仅凭着一张甚至不知是否是其本相的面容,他该如何去……找回他?
      李云珩这一刻恨透了自己不曾开口去询问。
      为什么不开口?为什么不摊牌?为什么不直言不讳地告知他叫他不要再演下去了?从第一眼他便知晓他不是自己的皇兄。可能只是不舍得,害怕一切开诚布公之后,那极可能是“邪祟”之物再不能藏,只有仓皇逃离……从此消失在他的生命中。他要怎么承认此生此世给予了他温暖,让他上瘾一般不能断绝贪恋的竟是来自一个“邪祟”假扮的兄长。
      而现下他要如何拨开重重迷雾去汲取只关于那只“邪祟”部分的真相?
      为什么丢下他?这三年来对他的温柔缱绻,耐心和保护……一切都是假的吗?
      想问却再也问不出口的话,只能盘桓在自己心底最深处。失神落魄间,他知晓于他父皇须有交代,那么寿陵一趟必走不可,连那守灵士兵缚来的枷锁也不躲不避。
      擅毁皇陵乃是死罪,然而犯下此罪的若是名皇子的话……事情就复杂起来。更何况那位皇子还是刚从行刺中死里逃生活过来的。没有秉明陛下之前,谁人敢擅动?
      明宗闻讯简直怒不可遏!
      隆庆二十五年十一月,寿陵降下入冬以来的第一场暴雪,明宗着了一件明黄缎面的灰狐皮大氅,印着两鬓花白的鬓发格外显眼,这几个月来因晚年丧子而惨白的脸色此刻却气得充血,一路上捶着步辇将脚夫痛骂了好两遍,吓得一众人等抬着御辇健步如飞,不一会儿就赶到了临泉宫。
      这事儿自然不好闹到朝堂,那便是定死了李云珩大不敬的罪名。要说是撬了自家祖坟的话这罪名倒是坐到了实处,偏生他撬的只是他皇兄的陵墓,论辈分跟他同一辈的,这事儿便可轻可重了,不知该如何发落的涉案官员便只得将他暂扣在宫中。
      明宗下了步辇而来,尚未入了临泉宫门口便听闻他破口大骂的声音:“那小畜生现在何处?”
      随着骂声临近,陪着李云珩立于临泉宫院子里站着顶了好一会儿风雪的众官和宫人们急忙纷纷循声望去,便见明宗扶着一边内侍监的手,颤巍巍却迅疾地冲了进来,纷纷拜下刚欲行礼,还不待跪到地,明宗便已经冲至了李云珩面前,伸手一耳光,打得他身形不稳后退了半步:“小畜生!”
      众人皆惊,静若寒蝉。
      李云珩咬了咬牙,白皙脸颊顿时指痕浮现,半张脸肿起。
      明宗显然不准备一耳光就了事,怒极了哪里顾得着形象了,指着他鼻尖怒骂道:“枉你皇兄在世时,最是疼惜你。从齐峘山次次书信回宫,每一封都不忘跟朕提及你,你便是这般待他的?!他落葬不到月余,尸骨尚未寒,你居然就去毁他陵寝?!你这是……你这是让他入土都难安啊?李云珩……你好歹毒的心!枉朕看在你皇兄的份上,还想着从今往后对你多些关注,你便是这般回他的?你便是这般回他的?!”
      皇帝气得大喘气,众人自然不能干站着,纷纷围过去劝慰:“陛下息怒,万望珍重龙体。”
      明宗此怒哪里会因着旁人三言两语的劝慰消掉,李云宸是他正宫嫡出的嫡长子,自小又体弱,便格外得他疼惜些,病病歪歪好不容易过了弱冠,身体却见转好,本松了一口气,谁知这一口气还不待松完,居然是死于行刺!这与明宗而言何等的戳心窝子事?若是病故,天意不可违的话尚且好受些,死于行刺就是人祸了,到底是他这个父皇没能护得住。想着本不该死的嫡长子,而且朝中情势盘根错节,他这个父亲明知凶手静伏身侧,偏生动弹不得,本就恼怒悲愤,现下他那可怜的嫡长子是死了都未得安息……近些日子以来的悲伤和怒火便一股脑地发泄到了李云珩身上。
      明宗看向现场站着的礼部涉案官员怒问:“五皇子擅毁皇陵不忠不孝,不念手足之情不仁不义,朕瞧着他这样子也不像是有悔过之心……如此狂妄恶极,目无法纪……该当何罪?!”
      礼部官员最怕他会问的就是这个,顿时吞吞吐吐起来:“陛下……这……”
      照实答?那可毕竟是皇子……一说出来陛下下不来台,这是要逼陛下去杀自己亲儿子?不照实答?那毁的可是皇储君的陵寝……难道要落了个包庇五皇子,更甚者和五皇子同谋的罪名?
      想到这里不由偷眼去瞄了那个给他出了如此难题恣意妄为的五皇子好几眼,却见他身着一袭单薄飘逸的素色衣衫矗立于风雪中,僵如雕塑,浑身不知是因为冷得还是吓得,微微轻颤。
      犹豫间,明宗耐心早已耗完,怒目瞪着那位官员,吼了一声:“朕问你话,哑了?!”
      那官员被这一吼三魂去了五魄,跪地磕头告罪一番再不敢多想,只道:“回……回陛下,擅毁皇陵,论罪当诛……诛……”
      明宗看着他,眯了眯眼。
      官员急忙将后半句一咬牙倒了出来:“当诛九族……”
      明宗无言半晌,冷笑道:“好,好,好……”他转向李云珩,“你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畜生!真算起来倒把朕和你皇兄都搭进去了,朕杀你之前,是不是还得先将你贬为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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