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欲为仙：上仙大大每天都在吃醋》肜公子

16、第 16 章

　　怎么入了李云宸这具身体呢，想来还是拜这个咒印所赐。
　　那时他刚干完了易子依先前提过的他那番“屠城灭国”的“大事”，虽然江成月觉得说自己灭了西乾有些冤枉了，但是他当时失控干下的“好事”自己事后想想也确实是过分。因而被褫夺了法力，端了老巢，整根拔除，又被镇压在沃燋石下他也没有太多的怨言。
　　彼时他对自己也是心灰意冷，将自己囚禁在一片虚妄之海中。是以……受到召唤之时，他颇有点儿不敢置信。要知道，当时他所处之地，可是十殿阎罗第九殿，又有帝君的封印……穿过层层这些，却准确将召唤术传达到他神识将他唤醒的……该是怎样的修为？！
　　江成月又确认了一次，确定对方指名道姓唤的就是自己这个“擎昌君”。
　　江成月并不想应，却敌不过对方一遍接一遍的召唤术。
　　要知一次召唤便可耗费大量灵力，一遍又一遍的召唤术已经让他颇有几分好奇施术者到底是何等的修为了。要不是那召唤术另一方确确实实处于人界，而且召唤术中也察觉不出一丝神力他都有点儿怀疑是天界哪位神君着急找他了。
　　凡人……召他这个恶名昭彰的鬼王做什么呢？
　　江成月想了想，便应了对方的召唤。
　　甫一现身，便见自己在一间极其华贵的房子里，雕梁画栋恍若皇宫。待他看清召唤自己之人身后的华盖大铺上躺着那人置于一旁的外衣时，他确定了这不是恍若皇宫而就是皇宫。
　　四尾龙纹……如果他没记错，这当是人界储君衣衫的规格。
　　“擎昌君。”
　　召唤者拱手恭敬称道。
　　江成月这才转眼去看召唤者，却见是一个素色道袍的老头儿，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鹤发童颜，持一玉柄拂尘，自有一番仙风道骨。
　　江成月蹙了蹙眉，端了端架子问道：“施术者何人，唤本君何事？”
　　老头道：“钟离山倪玹鹤……恭请擎昌君仙驾。”
　　江成月怔了怔，心道果然还是个名仕。钟离山他是知晓的，实际上这个老头的大名……他从前也是听闻过的，不仅听闻过，还有过一段小小的渊源。
　　江成月故作懒散地伸了个懒腰道：“倪道长好本事……钟离山不愧是驱鬼请神的个中翘楚……”他勾了勾嘴角略带嘲讽，“本君既然是这个‘鬼’，那就不知晓仙师意欲如何驱使了？这般急切这般明指，看来是非本君不可？”
　　倪玹鹤道：“贫道想请擎昌君救一个人。”
　　不消说，江成月也知晓他说的是谁，看了眼他身后床上那人。
　　倪玹鹤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解释道：“此乃宗邖国储君，宗邖明宗长子李云宸。”
　　他说话间，那床上的人却是动了动。江成月冷眼看着他挣扎着想坐起身，却努力了好几次，终因太过虚弱无力而又瘫回床榻间。倪玹鹤不得已只好去扶起他。
　　李云宸脸白如纸，却挣扎着在倪玹鹤的搀扶下起身，颤巍巍却郑重朝江成月拜倒在地，用低弱无力的声音哀求道：“求……仙君相救。”他一边说着一边用颤抖的手拉开衣领，锁骨处赫然一道狰狞咒印。
　　江成月微微瞪大了眼睛道：“这是……”
　　“百鬼……噬心咒。”李云宸苦笑了一下，看来这位凡人王储已然知晓了等待着他的会是什么，咬牙冷冷道：“宸自小病弱，对大位并无野心，身为父皇嫡长子……这命，难道是我可选的么？那背后觊觎之人……居然如此害我！”说话间，这个看上去不过十五六的青年人却是红了眼眶拭了拭眼角。
　　百鬼噬心……中咒者命格魂魄皆会被瓜分蚕食殆尽，连个转世投生的机会都没有。
　　他絮叨间江成月明白了个大概：这位皇储是先皇后与明宗长子，先皇后早逝，因而皇帝相当心疼这个没了娘的儿子，在其不满五周岁便早早立其为储君，也好绝了后面那几个虎视眈眈皇子及其背后势力的心，于是乎这个可怜的储君便自小提心吊胆地从各种“意外”中艰难生存，身子骨又天生的弱，以至于现下已经十九的年纪看上去竟像个十五六少年般。
　　经历了这些年的磨难后，李云宸早已对这种看似荣华富贵实则如履薄冰的生活厌倦不已，结果躲来躲去还是没能躲过这最后一茬，中了这样恶毒一个咒术……
　　听到这里江成月忍不住打断了一下道：“百鬼噬心咒发作是顷刻间的……你是怎么……”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反应了过来，感觉到了这间宫室被布下强烈的法阵，而压阵的法宝火相属性，极强的阳气，与鬼魅可谓是至毒相克之物。而这样属性的法宝，他能想到的只有一样：“鎏火珏？”
　　倪玹鹤点了点头道：“不错。”
　　想必正是这位皇长子因病弱阳元不足身上常年佩戴着这样的至宝，才意外地捡了一条命回来。
　　江成月怔了一会儿，只是阐述了一个事实般，平静无波道：“百鬼噬心咒无术可解。”
　　李云宸看了一眼倪玹鹤，倪玹鹤道：“我等自然是知晓的。”
　　江成月道：“所以你们……想要本君怎么救？”
　　倪玹鹤道：“咒术解不了……减损却是可以一图。”
　　江成月：“哦？”
　　李云宸道：“宸深知此时早已命悬一线，出了这个阵法，出了这道门便会魂消魄散……宸别无他求……唯求擎昌君庇佑，保魂魄全整，得转世之机。”
　　江成月现下明白了，他们打的是什么算盘：以鬼王克鬼王？
　　百鬼噬心咒的咒印更像是个标记，被标记的那具舍中魂魄必将被强制献祭给于施咒者达成契约的鬼王，而之所以叫“百鬼噬心”，是因为那有神性魂魄将会被鬼王的百鬼吞噬，再由那吞噬魂魄的百鬼将修为转给背后的主子，看，连罪业都是分散由手下众鬼去承担了……多完美。
　　终归那个背后的鬼王须得驱使众鬼。但如果那具被标记的舍中的魂魄还有另一位鬼王呢？
　　倪玹鹤道：“擎昌君只须得将殿下魂魄封印于神识深处，待到殿下阳寿一尽，自然会有鬼差前来锁魂，只需那时交出殿下魂魄……便可保殿下轮回转世无虞——涉及冥界规矩……擎昌君自然是比贫道更清楚。”
　　江成月怔然好久才道：“不惜让舍于本君，好叫本君护佑你的灵魂一世啊？”他掩了掩唇，低头笑了一会儿，抬头却是冷淡道，“你们选中本君……可是觉得本君一定不会拒绝？”
　　倪玹鹤道：“与擎昌君而言……也是个契机不是么？”
　　江成月看着他。
　　倪玹鹤与其四目相对，毫不避讳，低声道：“逃离冥界的契机……”
　　江成月忽然发现自己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了。
　　倪玹鹤道：“我等愿以鎏火珏为供，等到殿下阳寿一尽……擎昌君有鎏火珏在手，也不必立即离了殿下的舍。”
　　江成月看着他，冷笑了一声。
　　钟离山派贩的就是鬼界的信息，对冥界动向也了若指掌……当真是个老狐狸！！为什么非要选中他？因为除了他之外别无他选。
　　其一，若是选别的鬼王来担任这个角色，保不得那个鬼王自己对李云宸这吃完以后十全大补的魂魄垂涎……江成月在被封印之前叫秦广王夺去了大部分的法力，即便他起了贼心也有心无力，因而比哪个鬼王都安全可靠。
　　其二，虽然江成月法力尽失，魂魄却是在冥狱历层千锤百炼下来的，不会因为法力的丢失而叫那一众小鬼吞噬；当这个盾，绝对够格。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被封印镇压了的江成月比起任何一个鬼王都需要这个达成协定后能从冥狱逃离的机会，因而只要他脑子没坑就绝对不会拒绝。
　　唯一的问题是江成月的魂魄是死魂，没法长期占了生人的舍……而李云宸的生魂魂魄又容易
　　被他身上的阴祟鬼气所伤，于是他们还有完美解决方案——火属性的至阳宝物鎏火珏啊！鎏火珏是火狐一族至宝，狐火乃妖火非真火，江成月的魂魄在冥狱锤炼过，其中不乏流火狱一类，因而狐火伤不到他，却是能将他隔离，其阳性又可保李云宸的魂魄不被阴气所伤……换言之，他占了李云宸的舍只要佩上鎏火珏不离身，便可将自己魂魄压在舍内，又能保舍内的李云宸不受伤。
　　江成月捏着自己下巴仔细想了想，其实这交易……真心不算亏！！甚至可以说他赚大发了。只要护住李云宸几十年——一个凡人的阳寿最多几十年吧；结局他能落个凡人的身体，赚个火狐族的至宝神器，还能顺便从冥狱给逃了……
　　想到了这里，他立刻故作姿态地冷声道：“即是如此……本君也就勉为其难地当一回好人吧。”
　　……
　　齐峘山凌霄殿。
　　江成月在后园的凉亭中摆的晚膳。夏天本是心浮气躁的季节，病弱的李云宸该是食欲减退，用不了几口便要搁筷才对，因而现下一众侍奉宫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储君殿下勉强算得优雅却风卷残云般将一桌子精致的吃食扫落进肚，还一本正经地摸着肚子点评这个酥膏好吃，那个小菜咸了，完事儿打个满意的饱嗝。
　　宫人们怔然了半晌，其中自李云宸小时便侍奉在侧紫衣大太监讪讪打了个圆场笑道：“齐峘山不愧是钟灵毓秀的灵山呀，殿下一住进来，这病就立即好多了呢……”
　　江成月干笑了几声，应道：“是啊是啊，早知道就早点从宫里搬进来养病了……”
　　一众宫人无法，只得跟着附和：“殿下说的是。”
　　“宫中虽华贵，到底喧扰了些，可比不得山中幽静……适合养病。”
　　“我看，殿下很快便能金安了呢。”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江成月听着一众人等的奉承，满意地点点头。
　　恰在此时从外面走过来一个宫人，身后还跟着一个修士打扮的小弟子，那小弟子手中捧着个精致漆盘，漆盘中乘着一盘金灿灿的杏子。
　　宫人走上前离江成月几步远站定，恭敬拱手秉明道：“殿下，五殿下着人送了些杏子过来，听说是五殿下亲手摘的呢。”
　　“啊！”江成月一怔，挺直了脊背兴致勃勃道：“拿上来吧，正好晚膳用的有些腻想吃点儿瓜果解解腻呢。”
　　眼见着宫人自小弟子手中接过果盘送到江成月面前，刚刚那个紫衣大太监却是忽而缓步上前，不着痕迹便拦在了江成月和那宫人之间，生生挡住了那宫人的脚步，拱手对江成月笑道：“殿下……殿下刚刚用过的晚膳，现下实在不宜多食，还是等些时候，待消了食再用吧？”
　　江成月怔了怔，见那紫衣大太监的态度非常坚定，半分没有让开的意思，他身后那宫人自然不敢僭越，便也驻足不前。江成月没想太多，不让吃就不让吃吧，当下只得撇了撇嘴，却见园林掩映下远处隐隐约约一个小小的身影，呆立在那。
　　江成月见那衣衫虽朴素，用料却不像身边这普通修习的小弟子，当是身份比他们更尊贵些的，看身量年纪，他便立即猜到了那人是谁，因而笑道：“阿珩可是也来了？”
　　那小弟子怔了怔道：“是。五殿下未得殿下传召，不好相扰，因而……等在那边。”
　　江成月起了身，转过一众人等，顾不上身后众人的惊诧和呼唤，急急朝那个小小的，看上去却十分孤寂的身影转了过去，笑道：“五弟来的正好。”
　　分花拂柳间，他便到了那小小人儿面前，却见那尚还不及他胸高的小儿微微惊诧地瞪大了眼，呆呆看向他。
　　江成月看清那人的脸后，却是没出息地愣了下，脑海只有一个念头蹦了出来——我天，好漂亮的一个孩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