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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关于他这个五弟,江成月在离宫搬来齐峘山之时便已经详细地打探清楚了。
      五皇子李云珩的母亲也是一个修士,虽出身名门却在玄修一道上天赋平平,不过这位修为平平的女修却有一点是旁人难以企及的,那便是容貌。据说明宗一次机缘巧合之下见了她,惊为天人。
      后面的故事就很老套了,此女弃了玄修入了宫,起先一段时间也是颇得这位帝王的恩宠。
      本来此女并无身家背景,也无政治野心,明宗即便宠幸她也未专宠到祸坏宫闱的地步,于朝政更是没有一丝影响,本该平平淡淡当她的宫妃就是……坏就坏在,前朝有一个跟她背景极其相似却祸国殃民搞得天怒人怨的著名妖妃……于是乎,这位玄门修士出身的娘娘从入宫伊始就受到后宫外朝一致抨击,也当真是冤得慌。
      屋漏偏逢连夜雨,不久此女诞下皇五子,偏巧那位皇子的生辰八字又有点儿问题——克父克母极阴命格……
      又三年,此女恩宠尽失,郁郁而终——似乎验证了克父克母一说。
      于是乎这位皇五子不到五岁,便早早被遣出皇宫,送至凌霄殿修行,表面说的冠冕堂皇什么为国祈福,谁人不明白其实皇帝早弃了这个不祥的儿子了呢。
      李云珩现下虚岁十一了,却从未回过宫。除了屈指可数的几次祭天皇帝携着众臣到凌霄殿远远打过几次照面,李云宸同这个弟弟,从没有单独相见过,等于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这也给了现下江成月在李云珩面前任性的理由,反正他又不知晓他真正的皇兄当是何种性格,他便依照自己的本性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吧。
      李云珩的容貌当是更多的继承了其母,反正江成月瞧着跟他离宫之时来探过他几遍的那个“父皇”看着不像,他那个“父皇”虽算得上英气,却不似眼前这个孩子,美的极具侵略性。入鬓长眉,杏核大眼,五官精致玉雪可爱,可惜小小年纪神情却极冷冽。再想想他的身世,江成月又不由地有些心疼这看上去颇有点儿少年老成的孩子。
      李云珩顾不上礼节瞪大了眼睛眼波在江成月脸上流转,江成月双手撑着膝微微弯了弯腰,脸凑到和他差不多高的位置,笑问道:“刚刚那些杏子,是阿珩亲手摘的么?”
      李云珩怔了半天,不答。
      江成月有些奇怪,笑得更明媚了些:“嗯?”
      好久,李云珩才似回了神一般,神色极其复杂,想了想,还是慢慢施了个礼,低声唤道:“皇兄。”
      江成月笑道:“你是在哪里摘的杏子?带我去看看可好?”
      李云珩恭敬道:“是。”
      李云珩转身,朝一边侧过身,指引了江成月一下,照礼节,他是得要走在储君身后的。
      江成月举步便欲行。
      他身后那几个宫人急急追了过来,那紫衣大太监急忙笑着打断道:“殿下……今日刚入凌霄殿,路途辛苦,殿下先前病着,现下虽有起色,也不宜太过劳累,不若……改日再去?”
      江成月一句话就把他堵得死死的:“先前不是你说吃多了积食么?怎么现下消消食也不行了?凌霄殿又不大……我刚住进来,着五殿下领着认认路正好。”不再理会那一群聒噪的宫人,转而对李云珩笑道,“我们走吧。”
      李云珩微微颔首:“是。”
      两人便一路朝着凌霄殿外的那片杏林而行,李云珩不远不近地跟着,每有岔路之时便会低声提醒他走哪边,态度恭敬而疏远。
      江成月生前便是独子,更从未曾生于皇家过,因而也不知晓,这皇宫中的兄弟合该如何相处?记起他从宫中起身前来之时,留在宫里那些个皇子们也礼节性来探过,也不过是站得远远的被一众宫人簇拥着,说了些台面话。
      不多时,两人便到了那片杏林,彼时那片杏林里的杏子树刚种下不多时,刚刚一人多高,枝桠上挂着青青黄黄几个杏子,品相好的已经先叫李云珩摘完了。
      江成月围着那些树转了两圈笑道:“待过些年这些树再长大些……年年夏天都包管有吃不完的杏子。”
      身后李云珩没有作声,江成月一回头,恰与他四目相对,李云珩惊了惊,便迅速低了头,漂亮的包子脸有一丝慌乱和窘迫。
      江成月又叫他带着将凌霄殿四下转了转两人便回到了先前的凉亭。
      两人在凉亭石桌边对坐了,江成月便嚷嚷着惦记起先前的杏子。那群宫人无法,只得将漆盘端上,置于桌上。
      装作了储君殿下的江成月实在不喜欢一群宫人跟着,一来容易暴露,二来实在拘束,见心心念念的杏子送到,便遣他们退至凉亭外等着。
      不待江成月动手,李云珩却是先伸手从盘中拾起一颗金黄的杏子送进口中,轻咬了一口。
      江成月轻微一怔便笑了,跟着捡了一颗,咬了一口,叹道:“嚯,还挺甜呐。”又扫视了一眼四周推开几步待侍的宫人,撇了撇嘴道,“真是麻烦,这不准那不准,想吃颗杏子还得先去散个步……”
      李云珩微微垂下眼睑,低声道:“皇兄不必责怪,他们也只是……怕有毒罢了。”
      “嗯?”江成月一时没能明白,待反应过来之时,他却是心中一阵难忍的酸楚。
      李云珩果然吃过了一颗后,便没有再动手,小小的包子脸上带着落寞。
      怕有毒,总得要先行检查一番,又不好当着李云珩的面,故而不得不找个借口。
      一个是正宫皇后所出集万千宠爱的嫡子皇储,一个是母妃地位低下被放逐弃之的庶五皇子……虽为兄弟,一样都有皇族血脉,地位却的确是天差地别呢。被放逐至此处因而可能会心生“怨恨”的李云珩……确实该好好防着。说来,那群宫人所为并无一丝错处,先前在宫中之时……李云宸若不是这般小心谨慎,没准都活不到被江成月占舍的时候。
      皇家贵胄,荣华一生也高处不胜寒,所谓的“亲情”竟淡泊至此。
      于是那日那年幼孩子脸上的落寞孤寂的表情,在之后很多年间,让江成月每每想起都倍感酸涩。
      这之后一连多日,江成月继续自己无所事事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养病”,李云珩继续着自己每日跟着他那个宗邖国国师师父的修行,只当李云宸并不存在,偶有遇见,也是低头颔首,恭敬称呼一声“皇兄”便了了。
      这让江成月开始怀疑,若不是基于礼节,那日他可能都不会上前“请见”,怕是躲都躲得远远的。再想想,也没什么奇怪的,名义上的“兄弟”,实际上的陌生人,他能指望那孩子怎么跟他亲昵?而且他这个身为皇储的“病弱”兄长一旦哪里磕着了碰着了,那都是要大动干戈甚至一堆人要掉头的,江成月想,如果他是李云珩也会选择离自己远一点……
      然而这个凌霄殿除了国师,李云珩,还有为数不多的修行弟子外,就只剩下江成月和他带过来那些个“侍疾”的宫人了。着实是……有够无聊的!!
      不消一个月,江成月快崩溃了。
      首先叫他崩溃的便是一天十二个时辰被那些个宫人跟着。
      为了摆脱他们,江成月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皇储殿下入了凌霄殿后有所感悟,觉得潜行修行对自己的病情最为有益,因而修书一封回朝,请陛下下旨,也拜了国师作师父,于是作为弟子搬去了一众修习弟子聚居的客寮,再不便一群宫人围着那种养尊处优的大阵仗了。
      可怜的李云珩不得不把自己先前所住的采光最佳那间房间让了出来,搬去了隔壁。
      成功甩掉了那群侍疾宫人,作为修习弟子的皇储殿下这日碰见自家皇五弟,李云珩照一贯态度礼貌疏远地先开口唤了他一声“皇兄”,江成月便玩笑道:“啊,阿珩,我虽是你皇兄,入门却又比你晚哎,那是不是还得叫你一声‘师兄’?”
      李云珩那迫于礼节而装出来谦恭的脸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睨着江成月,一副看白痴的冷然。他身后那相当于皇子伴读出身贵胄被一并赐过来修习的弟子名唤印柏,印柏见自家主子失仪,赶忙帮忙打哈哈笑道:“殿下贯会说笑呢……殿下身为皇储身份何等贵重,这是要折煞我们呢。”
      除了这三人没有别人在场,李云珩似乎再不想虚与委蛇,干脆一语不发走了。
      他身后印柏阻挠不及自然是替他向江成月赔礼道歉,江成月尴尬地挠挠头,实在是没想到搞出这样一副局面。
      这次尴尬的玩笑事件让江成月知晓了李云珩对他的真实态度,撇开那些礼节撇开身份背景,那孩子对他岂止是不亲昵,恐怕更有几分愤恨……再仔细想想,又觉得他愤恨得……很有道理啊。搁个谁身上也不好接受吧,更何况是个孩子。
      江成月便不再刻意去跟他套近乎了,两人继续保持着礼貌而疏远的合适距离,直至……江成月搬进客寮后第一个朔月前后。
      至于江成月为什么会在倪玹鹤的建议下搬进凌霄殿,除了齐峘山灵气充沛地处幽静确实适合养病外,却是因为当下的宗邖国国师的确是个大能,凌霄殿外布有一层结界,有他坐阵,阴邪秽物根本不得入。等于是多了一重防护。
      然而每月朔月前后,月华减弱,很多因月华而滋生的灵气跟着减弱,恰是阴祟邪物最易出没的时候。这一时,凌霄殿外依灵气而生结界也跟着减弱,阴气侵入,虽不至于叫秽物突破了结界,但到底阴气替了灵气,于人有害无益。
      寻常人可能没什么,李云宸这被百鬼噬心咒标记过的身体却格外招引邪祟。不过鎏火珏在手,江成月丝毫不担心,只不过这具病弱的凡人身躯到底还是会受些影响,朔月前后,夜里睡得总不安稳。
      他正翻来覆去间难以入眠,到了夜半,却隐隐约约听闻隔壁房间的李云珩压抑着粗重的喘息,似乎忍受着什么痛苦一般。江成月怔了怔,半天,没忍住爬起了身,披了件外衣走过去轻轻拍了拍门唤了他几声。
      屋内的李云珩不答。
      江成月犹豫了一下,道了声“失礼”便径直推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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