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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六章 青青子衿 ...

  •   一日清早,展昭护送包拯下朝回来,处理完府中公务,便去了天音派石府。穆无心被展昭带入天音派禁地,恳谈良久,再三推辞之后,终于将修改后的《追忆》曲谱接在手中。
      回到府衙,展昭便与穆无心一同去探望被火烧伤的几名白衣婢女。展昭见她们的伤势已无大碍,于是将所有婢女齐聚一堂,问道:“你们将来有何打算?”
      为首的婢女黯然道:“天下虽大,却无容身之处,我等还能有什么打算?”
      展昭道:“既然如此,你们可愿拜在天音派门下?”
      众婢女本已走投无路,如今见天音派肯收留,自然求之不得,当即跪倒,叩谢展昭的恩德。
      展昭让穆无心上前一步道:“从今以后,这位穆老先生便是你们的师父!”众人又连忙向穆无心叩头。
      穆无心望着众人,目光之中除了怜悯,更含坚毅,沉声道:“目前,为师有件大事要尔等去做,尔等务必尽心竭力,不得有丝毫怠慢!”

      穆无心走后,展昭向公孙策请教了礼部的规制,随即将自己的计划向他和盘托出,请公孙策助他一臂之力。公孙策深感其侠义之心,当即为他献上一计。

      当晚正值展昭入宫当值,他面见皇上,将天音派准备在中秋之夜弹奏的曲目一一禀奏。展昭见仁宗十分满意,趁机进言道:“如今万事皆已齐备,唯有君前献艺的人选难以确定。”
      仁宗道:“这有何难,只要是天音派弟子,你可随意挑选!”
      展昭面露踌躇之色道:“本派弟子皆是山野草民,其中不乏相貌丑陋之辈,唯恐惊扰圣驾!”
      仁宗笑道:“任他相貌再丑,也是朕的臣民,朕身为一国之君,岂会被自己的臣民惊扰?”
      展昭又道:“皇上仁德爱民,臣固然知晓。然而中秋佳节,皇上既然要与民同乐,自然免不了礼部官员随行。臣只怕这些丑陋的弟子,首先就过不了礼部这一关!”
      “这有何难?”仁宗对太监王喜道:“即刻下旨礼部:中秋之夜,朕要欣赏天音派的琴艺。凡天音派弟子,无论美丑,一律放行!”展昭立即叩头谢恩,心中暗自钦佩公孙策谋略过人。

      虽然近来仁宗对天音派兴致愈浓,但宫中乐师却并未因此受到冷落。相反,他们却更忙碌了。或许是听闻了有关天音派的传说,以为琴乐当真有神奇的魅力,或许是为了投仁宗所好,后宫妃嫔争相传召乐师教她们抚琴。范向辉身为宫中乐师之首,每日更是频繁奔走于各个宫苑之间。
      此刻,他正向安宁公主传授“轮指”的技巧,见安乐公主驾到,连忙起身行礼。
      “平身吧!”玲珑看看范向辉,对梅娘笑吟吟地道:“原来姐姐在学琴,如果我没猜错,恐怕是为了‘他’吧?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盯着梅娘的双眼,好像能看透她所有心思。
      “你瞎说什么?”梅娘自知说不过她,索性也不跟她理论,吩咐范向辉退下,示意玲珑落座道:“妹妹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
      玲珑并不坐下,直截了当地道:“母后想把姐姐赐婚给白玉堂,见姐姐迟迟不肯答应,叫我来劝劝你!”
      梅娘诧异了一下,想到母后的良苦用心,很是无奈,问玲珑道:“你以为劝得了我?”
      玲珑泄气地坐在椅子上道:“我可没那个本事!可母后顾虑得也对,她只有咱们三个女儿,不叫我来,难道叫春妮姐姐来?她连自己都劝不了,又怎么劝你?”
      梅娘倔强地道:“谁也不用劝了!我不会嫁给表哥的!”
      “这又何苦呢?”玲珑站起身来道:“我知道你一直想着展昭,可他再好也不是咱们……也不是你的。我虽然跟他见面不多,但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的很。他满脑子都是黎民百姓,是不会把娶妻的事放在心上的!咱们……你又何必自寻烦恼呢?”玲珑从未在任何人面前承认过她也喜欢展昭,可事实却无法否认。她喜欢看展昭行侠仗义,喜欢和展昭斗嘴,喜欢被展昭戏弄,更喜欢展昭毫不避讳地赞她长得美!但玲珑一点也不贪心,只盼将来还能时而见到展昭,继续看他行侠仗义,继续和他斗嘴,继续被他戏弄,继续听他毫不避讳地赞自己长得美。
      “我早就不妄想嫁给展大哥了!”梅娘满目伤感道:“可我……也不能嫁给表哥。”
      “为什么?”玲珑道:“难道白玉堂对你不好?”
      “好!当然好!”梅娘含泪道:“世上再也找不到比他对我更好的人了!可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嫁他!”说着,泪水已潸然而落:“面对他,我会歉疚一辈子的!”一边拭泪,一边强笑道:“你去回禀母后,请她不必为我担心,除了白玉堂,母后让我嫁谁,我便嫁谁!”
      玲珑吓了一跳,以为这是她一时意气之言,想要再劝,却听梅娘道:“别为我难过,我这样很开心,真的!我不希望未来的夫君,像表哥一样爱我,也不希望他知道我对展大哥的情意。这样,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跟他过日子了。”脸上流露出甜蜜的笑容,目光渐渐飘远道:“独处的时候,我会熏上一炉香,坐下来弹弹古琴,绣绣荷包,静静地回忆展大哥对我说的每一句话,看我的每一个眼神……”

      八月中秋,仁宗与太后在众多御林军保护之下,回到了太后在民间的故居。一切安排停当之后,仁宗便脱下龙袍,穿上百姓的布衣,与太后度过了一天民间母子的平凡生活。这是他们第一次抛开皇权的华丽负累,享受亲情的真挚与纯净。
      当夜,身着皇家服饰的仁宗与太后背靠院落端坐于正中。众百姓满面欢颜,在对面席地而坐。上有满月当空,下有琴音绕耳,贤君黎民,咫尺相亲,好一派昌隆景象!
      由于跟太后的渊源,白玉堂也受邀前来参加盛会。然而,当天音派众人凭借高超琴艺在君民面前尽显光华之时,白玉堂惊奇地发现,其中竟不见展昭的身影。辛苦寻觅之下,目光终于落在一个极不起眼的角落。
      “你胆子可真不小!”说着,白玉堂已飞身落在展昭近旁。
      “白兄何出此言?”展昭侧目看了他一眼,目光又回到正在抚琴的穆无心身上。
      白玉堂抱剑在胸,俊眉一挑道:“难道不是吗?天音派那么多弟子你不用,非要用那些白衣婢女。就算她们跟妖女和郭仲清学了点儿琴艺,比起天音派的正式弟子还差得远呢!她们个个都戴着面纱,不被御林军怀疑是刺客就不错了,居然还敢当面给皇上弹琴!万一弹出点儿纰漏,脑袋可就保不住了!”
      展昭道:“皇上并非暴君,岂会动辄治人死罪?不过你放心,她们不会出任何纰漏的,我对她们有信心!”
      “你不是对她们有信心。”白玉堂看了看展昭半握着的拳,轻笑道:“是对你手里的黍米有信心吧?”
      “白兄果然慧眼如炬!”展昭笑道:“她们的琴艺尚可,曲子也已练熟,只是初次为皇上献艺,难免会紧张出错。”
      “所以你就躲在这儿静听,”白玉堂道:“你手中掷出的黍米,足以在错音离弦之前,将其消于无形。”心中暗暗赞叹:“这‘听音辨弦’的功夫,居然被他使得如此出神入化!”,脸上却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道:“你这样帮她们,可是欺君之罪!”
      展昭环顾众御林军道:“以我的功力,他们不可能发现。”对白玉堂狡黠一笑道:“除非……你到皇上那儿去揭穿我。”
      白玉堂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不屑地道:“我才没那个闲工夫!”想了想,又道:“不过,你身为天音派掌门,连面都不露一下,只派个总管带着弟子给皇上献艺,你的架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展昭笑着摇了摇头道:“穆总管已然继任掌门。”
      “什么?”白玉堂惊道:“你接任掌门才几天啊,就把位子传给别人了?”
      展昭道:“我身在公门,如何带领天音派弟子游走天下,为百姓奏乐?穆老先生不仅在琴乐之上造诣甚高,而且为人忠直谦厚,又素无避世之心,由他接任掌门,定可秉承天音派创派的要义。”
      白玉堂知道展昭不会离开包拯,可还是忍不住问道:“天音派的逍遥日子,你就一点也不动心?”
      展昭低眸一笑,遥望空中的朗月道:“如果没有遇到包大人,如果没有这身武功,或许,我会是第二个上官伯伯!”

      一曲弹罢,穆无心率众弟子向仁宗叩头,并求得仁宗的恩准,当众揭开了数名白衣婢女的面纱。
      仁宗虽有准备,却没想到她们的容貌竟是这般模样。在众百姓惊愕的目光和此起彼伏的唏嘘声中,穆无心向仁宗禀奏了这些婢女的悲惨经历。仁宗闻听,震惊之余,更生怜惜,不仅履行了对展昭的诺言,钦赐她们封号,而且特意将封号定为“乐府佳丽”。
      众婢女感激涕零,叩头不止。皇上金口封她们为“佳丽”,从此以后,天下有谁还敢说她们丑陋?她们终于可以抬起头来做人,再也不必害怕会难容于世了!
      穆无心以一曲崭新的《追忆》赢得了仁宗与太后的至高赞誉,并以天音派掌门的身份,被赐封为“天下第一乐师”!
      白玉堂看着身边的展昭,不由得感慨无限:令《追忆》得以长存于世的,是展昭;让天音派闻达于天下的,是展昭;将掌门之位传给穆无心的,也是展昭。然而,天下又有几人知道,展昭曾是天音派掌门?或许,连他弹得一手好琴都无人知晓。

      秋日的阳光,以其特有的清丽与通透,照彻着整个开封府。院落之中,澄因正一手按着琴弦,一手托着腮,呆呆地望着拴在梧桐树上的耕牛,唉声叹气。
      公孙策忙完公务,恰好由此经过,看到澄因,脸上不禁浮现出和蔼的笑意,上前问道:“你来找展护卫学琴,为何总要牵一头牛?”
      “还不是哥哥让牵的?我哪知道为什么?”澄因小嘴撅起老高,嘟囔道:“方丈说,我坐禅和诵经的耐性都不够,‘对牛弹琴’或许能磨炼我的耐性。”
      公孙策捻须笑道:“你整日对着它弹琴,只怕没练出自己的耐性,倒把牛的耐性练出来了!”
      澄因挠了挠光头,不好意思地笑笑,转而又稚气地苦着脸道:“可是公孙伯伯,牛真的能听懂琴声吗?”。
      公孙策道:“公孙伯伯给你讲讲‘对牛弹琴’的典故,好不好?”
      “好啊!好啊!”澄因拍手道:“快讲!快讲!”
      公孙策道:“古时候有个人,名叫公明仪,他对着牛弹奏高雅的曲调,可牛却无动于衷,依旧埋头吃草。”
      “那后来呢?”澄因追问道。
      公孙策道:“后来,公明仪终于想到办法,让牛听懂了他的琴声。”
      澄因摇晃着公孙策的胳膊道:“他究竟想出了什么办法?”
      公孙策道:“这就要靠你自己去悟了!”
      这时,展昭已步入院中,对澄因道:“并非哥哥为难你。天音派弟子学艺之初,都要经过这一关,他们想到的方法虽不同,却异曲同工。将来你的琴声能否打动别人,就要看你的悟性了。”

      半月之后,天刚破晓,展昭便策马出京,到十里长亭为春妮送行。
      春妮一身江湖打扮,手握宝剑,英姿飒飒,屹立风中。秋风阵阵,扬起她粉红的衣摆,仿佛迫不及待,要为这昔日娇美的小花插上坚毅的翅膀,带她飞向遥远的天边。
      “一定要走吗?”尽管明知会得到同样的回答,展昭依然不肯放弃追问。
      春妮眼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迟疑,毅然道:“师兄,我心意已决!”
      展昭道:“可是江湖凶险,你功力尚浅,阅历又不深……”倘若是别人,甘心放弃皇室的尊贵地位,远离京城的繁华富庶,深入民间为百姓谋福,展昭定会感佩万分,又岂会拦阻?可眼前要离京的却不是别人,而是展昭自小就百般疼爱,生怕她受一点伤害的小师妹。
      “江湖凶险又怎样?”春妮道:“我既然答应皇兄,要借游历江湖之名,微服探查民间疾苦,又岂能轻言退却?”
      “这究竟是皇上的意思,还是你主动请缨?”这是展昭最想知道的。
      春妮脸色微微一变,避开展昭敏锐的目光道:“这又有何不同?”
      “当然不同!”展昭道:“如果是皇上的意思,你既欣然受命,我也无话可说。可如果……”
      春妮打断他的话道:“师兄!我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娇惯任性的小师妹了。我知道你曾答应我爹要照顾我,我也知道母后和皇兄都会好好照顾我,可我已经不再需要你们的照顾了!我和你一样,都是我爹的弟子,既然你能成为他的骄傲,为何我就不能?纵然我武功不如你,难道就不能为百姓做点事吗?”她望着展昭,清澈的眼眸中,饱含着期待。
      尽管春妮句句在理,令人难以反驳,但展昭心里清楚,微服私访固然是她离京的理由,却不是理由的全部。
      展昭知道,有一句话,只要他肯出口,就一定能留住春妮。可这话若是能说,早在半年前与春妮重逢之时就已经说了,又何须等到今日?然而,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之下,他若还是不说,就真的留不住春妮了。
      春妮这一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京,即使回来,将民情回禀皇上之后,又会匆匆离京。而展昭时常外出办案,春妮回京之时,他未必能在京城。今日一别,他与春妮的再见之日便遥遥无期了。
      朝阳已从天际冉冉升起,将春妮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暖暖的金色。那迷人的眼眸中,依旧饱含着期待,不知在期待师兄的鼓励,还是挽留……

      (全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晋江作者“珂喵”为本文撰写的续文《君心我心》,
    具体网址如下: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42002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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