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十四年》鱼海钠

101、博士日常

　　学院举行“化学周”活动，其中一个分支就是仿照学术会议的样式，研究生们开展学术沙龙，并进行评比。墙报每位博士都要上交，硕士不限，上交电子版，组织者打印出来，帖在展板上，放在化院一楼供大家观摩，优秀作品给予奖励。学术论坛，自己报名，对研究工作进行汇报，这种要体量大，数据充分，发的文章好，更能吸引评审老师的关注。这时候大组和小组的区别就很明显，大组功业赫赫，小组要藏拙。作为第一届学生自己组织的学术年会，希望研究生们踊跃报名参加。
　　韩老师组现在独立出来了，十来号人，结果通知出来，没人响应，明知道自己做的工作平平无奇，不想花心思和精力陪太子读书。博士这边的联络人找到大桓，说你们组这样不行，必须交份墙报上来，你是博士，你带个头。墙报内容必须是英文撰写，大桓看过一些英文文献，但没动手写过，这种专业文章有固定套路。大桓选了自己联烯膦酸酯加成的反应，两个烯烃并排，有些吸引眼球，几个中科院院士就是做联烯起家的。
　　大桓写好草稿发给韩老师，让他改一下，他第一眼就不满意，大桓因为读博占用的是钱副院长的名额，写的是双导师。韩老师这年也评上了博导，他跟大桓说，你的名额已经转到我名下了，不要多生枝节了。韩老师觉得写得太平淡了，但是研究工作也就这点分量，不好文过饰非，修改下字句就退给大桓了。墙报展览出来，整体水平参差不齐，做生化交叉和研究材料化学的，他们附的图片就很美观，明显比大桓做的档次低的研究也有一些。四五十份墙报，过道、走廊都布满了，示众一个星期。
　　大桓每天早上定闹钟，七点二十起床，洗漱完，吃个早餐，早餐吃面条或包子，走到实验室快八点了。收拾心情开始做实验，早上是投反应的黄金时间，投完写写记录，大桓一直没养成规范的实验记录习惯。然后掐表按时间做薄层色谱，有时候点板点的人头昏脑涨，进行得好的反应，点板就轻松。从碱缸里捞瓶子洗，大桓经常不小心，手套倒卷或者使用久了破损，让碱液伤了手臂，腐蚀掉了一些皮肉，然后结疤，看起来触目惊心，痛倒是不痛。
　　中午吃完饭，回寝室睡觉。大组，比如蒋老师、杨老师都有休息室。大桓试过在实验室熬一中午，下午会没精神，实验室味道大，不是可休息的地方。他又喜欢在中午开电脑，看新闻或见缝插针打游戏，这样一克扣，午睡不足一小时。下午一般要做后处理，经常过柱子，有时做蒸馏。过柱子很耗时，有时一直忙到晚上。晚饭后，七点之前，回寝室摸下电脑。
　　晚上在实验室一直耗到十点五十左右，因为宿舍楼是十一点关大门，过时不候，那是一路狂奔。晚上如果不忙，就用导师电脑或把笔记本带过去，找找思路。如果老师不在，拿电脑玩扫雷和斗地主之类小游戏，也是偶尔为之。十一点回宿舍后，洗洗刷刷，弄完也就快十二点了，看电影或打游戏，迎接新的一天到来。到入睡时分，那已经是一点左右，困得不行，倒头就睡。这样的作息，体现了网瘾大，挤占了休息时间，而自己很难改掉的劣根性。从周一到周五如此，周六下午可以去集体运动，晚上休息，周日放假，在实验室呆的时间够长，大桓不喜欢加班。
　　大桓是工作日最晚回去的几个人之一，韩老师办公室有张行军床，天气暖和时可以在里面过夜。大桓夜归经常碰到的就有孙副院长的弟子，在职读博的屠博士。他的起点不高，经常向大桓询问一些实验室的常见细节，比如溶剂是二甲亚砜怎么处理，旋转蒸发仪的日常维护，大桓倒是不吝赐教。
　　当时采用Google reader订阅英文期刊的RSS（简易信息聚合），长期关注十多个英文期刊，通过浏览器看更新情况，阅读摘要，一般附有典型的化学结构式图片，很容易将信息归类，特别是有机合成化学方面的内容。开展合成方法学的研究，不能闭门造车，需要长期关注热点。化院跟其他学校合作，采用设置网络代理□□，开通美国化学会的强大数据库Sci-finder查询。这个用来查化学反应、化合物的合成，非常全面快捷，在化院资料室微机上登记查询，经常要排队。碰到相关的和感兴趣的文章，要阅读原文，如果该数据库，学校有权限，直接进入页面下载；如果学校没有购买该数据库，一般是通过小木虫花金币求助，文章只要不是太冷僻，一般会有人应助，将要找的文章原文上传至网盘，直接下载就可以了。大桓文献看得也不少了，但是忽略了细节，贪多嚼不烂，没有好的灵感，对自己的实验设计并没有立竿见影的提高。
　　大表姐终于将自己嫁掉了，老公是私企老板，四十多了，二婚。在广东和女方家里分别办了酒席。老家的结婚仪式定在十月一日，大桓当天早起，因为堵车，紧赶慢赶，到中午才到大姨家，几个舅舅和舅妈已经准备坐车离开了。小舅对大姨父说，给他弄点吃的，就走了。大姨父说，真是不好意思，让你赶过来吃残菜。他家一个帮忙的大婶说，这是灯生的伢吧，叹了口气。据说，大表姐出嫁时候，压箱底的是东莞城区的房产证。
　　于槿和于株参加了她广东的婚礼，于株说姐姐太威严了，支使手底下人有点杀伐果断。于槿一直跟自己老同学在通电话，这位追她的同学，从高中开始就很主动，大献殷勤。当时于槿忙着学习，没有搭理他，现在再续前缘，两方面都很用心。大桓有次晚上跟于槿通电话，她说刚跟姐姐一起散步，聊家庭，聊人生，谈了很多。于槿当时不是很开心，因为表姐夫这人是蛮横无理的暴发户，经常挑于槿的不是，训起来一点都不留情面。倒是于株，只是进了富士康，在流水线上做普工，周围都是一群学历很低的弟妹，但她做得还是很开心，挺满足的。
　　大妹于梅怀小孩，月份大了，有妊娠性糖尿病，天天要给自己打针，孕妇本来要加强营养，但这也不敢吃，那也不敢吃。父亲不在了，长兄应该抵在前面，但事实上大桓自顾不暇，就靠一个病恹恹的母亲来维系这个家庭。母亲的四个任务，四座大山，一死两嫁一娶，难点在大桓。
　　老搭档武棠人去了上海，户口放在省人才交流中心托管。此时，上海那边要办暂住证，让大桓把户口页取出来，快递过去。到这种机构办事非常麻烦，有些业务分时段开放，跑了两趟，去了附近派出所，最后才办好。
　　作为博士，现在也算是名流了，老同学在武汉过境，都喜欢拜访一下大桓，这种迎来送往，久了也让人生腻。那个来头很大的胡俊，来省城开会，还带了个小弟。胡俊大学毕业后，进了本省的教育学院，大学教师，快升副教授了，有一百多平的实验室。先宴请在省城的同学一起吃个饭，后来单独请大桓。喝的是品牌酒，觥筹交错，他就问大桓毕业后有什么打算？大桓暗自叫苦，最困难的是如何毕业，愁啊。大桓说，我跟导师关系不错，我是他的大弟子，我想争取一下，看能不能弄个留校。胡俊说，这个太难了，没指望。他停顿了一下，开始介绍他那边的情况，摆明了西部省份欢迎你。大桓说，你们省城某大学精细化工实验室在业内很有名气的。他说，我可以帮你联系。大桓说，现在主要是忙毕业的数据，这个要缓一缓。
　　他拿出电话，让大桓跟一个当年的学生干部通话，这也是考验他，大桓扎到一个地方，就潜水不冒泡，跟外界很少联系。大桓跟前学生会主席阳泉一对话，聊了两句，他说，啊，你在读博士，还不是中文博士，世界真奇妙。又没油没盐地扯几句谈，就挂了。跟胡俊一起在校园内闲逛，说起那些人那些事，他交际广泛，消息灵通，掌握了不少同学的近况。同学们一般都是成为了某中学的骨干教师，只有阿黄是个例外，胡俊跟他同学五年（加一年预科），说没想到他不适合当老师。在西门外一家工艺品店，他跟店里一个小姑娘逗趣，这家伙泡妞真是好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