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动听》有诗无酒

16、第 16 章

　　八月末，天气渐渐转凉，又一个夏天过去了。

　　贺平安的暑假也结束了，作为体育生的他被通知要提前一周回学校训练。

　　挂了电话，贺平安告诉鹿鸣自己明天就要去学校，今天得回家准备准备
　　。
　　同一屋檐下共处了两个月，现在到了离开的时候，贺平安心里有些依依不舍。

　　但是他莫名地好奇鹿鸣的反应，想知道自己在对方心里是不是也同样占据了一席之地。

　　鹿鸣的回答让贺平安失望，他只是平静的对贺平安说：“谢谢你照顾我，以后要好好学习，听姥姥姥爷的话。”

　　贺平安听了他的话，无端被激起一股怒火，三两下将东西收拾好，拿起书包冲下楼，将门关得震天响，招呼不打一声，径自骑自行车离开了鹿鸣家。

　　鹿鸣划动轮椅来到阳台，看着贺平安的身影越来越远，低头苦笑一声，自嘲地摇了摇头。

　　“贺平安，你只是个缺乏关爱的孩子，我怎么能利用你的善良将你拘在这小小的一室，消耗你的热情陪伴这样残缺的我。”

　　可惜贺平安没有听见鹿鸣独自说出的这一字一句的话。

　　转动轮椅，鹿鸣望向空荡荡房子，叹了口气，关上了耳后的助听器。

　　一个人的世界重归于寂静。

　　拿出日记本，里面已经记录了不少和贺平安有关的话语，他握笔思索再三，终于写下子岳二字。

　　‘子岳，好久没有梦到你，只因那个孩子在，给我的生活添了不少生机。

　　今天他离开了，希望今后他能一直保持善良和热情。

　　而我，也会努力好好活下去。

　　——2017、8、27、午间’

　　贺平安一路骑回家，气消了一大半。

　　平静下来，他不仅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行为。

　　鹿鸣那么弱，自己本来不应该和他生气的，而且他也尽到了帮自己补课的责任。

　　可是，他未免太过无情了吧？

　　好歹两人一起生活了两个月！

　　想到这里，贺平安删掉了手机上一字一句打出来的道歉短信，调整心情，敲开家门。

　　“诶呦，小安回来啦，快进屋。”迎接他的是乐呵呵的姥姥。

　　“嗯，明天开学了，回来收拾收拾。”贺平安一字一句回答，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不是对着鹿鸣说话。

　　什么毛病这是！

　　贺平安懊恼地想。

　　回到自己的卧室，他找出学校发的校服，打算一会洗干净。

　　又把各科的教材和辅导资料一本本装进了书包。

　　本来崭新的书本，被鹿鸣和贺平安翻了一个暑假，终于像是一个高中生的用书了。

　　放假前发的一摞卷子，也完成了一大半。

　　这是贺平安念书十几年来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姥姥姥爷在门外看着外孙的改变，高兴得不得了。

　　姥姥感叹：“唉，贺庚也算对得起小安了。管教了两个月，小安变懂事了。咱们真该好好谢谢他。”

　　姥爷立刻不满意地反驳：“贺庚管什么了！鹿鸣是他老婆谢曦的外甥，要谢也是谢他。”

　　姥姥急忙点头道：“对对，鹿鸣，听说当年是滨海大学研究生毕业的，厉害呀，可惜……”

　　屋内贺平安早听到了二老的说话声，不知为什么，他不想听姥姥再继续说下去。

　　于是他一嗓子打断两个人的议论：“姥姥，我饿了！”

　　“好好好，姥姥这就去做饭。”姥姥应道，转身去了厨房……

　　第二天，贺平安早早起床，吃过早饭去学校集合。

　　教他们的体育老师姓赵，同学们都叫他‘老赵’。

　　虽然平时训练他总喜欢发脾气，对贺平安他们又吼又叫，但其实私下里是个很为学生着想的人。

　　今天老赵来的特别早，等到大家都到了，才背着手一脸严肃地训话。

　　起初，贺平安没把老赵的训话当回事，和假期没找到自己的刘毅凑在一起小声聊天。

　　刘毅正在埋怨他：“你暑假都干什么了，怎么不接我电话？”

　　贺平安张嘴蹦出简单的两个字：“学习！”

　　“屁！”刘毅嗤笑一声：“你还能学习，还放假学习，那我都能考全校第一了。”

　　贺平安没理他，翻了个白眼，将注意力转移到老赵身上。

　　“……你们都知道自己是怎么进的这个学校，体育特长生不过是个名头，开学就高三了，学校也不用你们参加运动会，你们也应该认真思考一下自己的未来，不考体育专业或者体育加试的就不用再跟着我一起训练了。”

　　一队体育生听到这里，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大家平时都是混日子的，真的没有想过高考的事情，大部分人一脸迷茫。

　　贺平安也是其中之一，虽然是体育特长生，但他也就是体力好一点儿，平日借口逃个课什么的，从来没想过要念大学，考什么体育专业，体育专业将来出来能干什么？

　　旁边刘毅又揶揄他：“哎，不是暑假学习了吗，要考什么大学？”

　　贺平安没回答他，想起了过去的两个月里，鹿鸣对自己潜移默化的影响和教育。

　　贺平安既纠结又茫然不知所措。

　　自己本来没打算考大学的，可是经过在鹿鸣那里补课，答应了他不会辜负姥姥姥爷的期望，更不想再见面时鹿鸣会收回他说过的、自己是个好孩子的话，用失望的眼神看自己。

　　老赵的训话结束，大家开始热身，几个决定不考体育的同学已经走了，贺平安开始思考自己的未来。

　　考大学？能考什么学校？什么专业？还要不要继续练体育？

　　绕着操场跑了十圈，五千米，夏末秋初的太阳依然毒辣，贺平安出了一身的汗，却仍旧没个头绪。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周。

　　八月末的最后一天，打扫教室开家长会，贺平安从二年七班升到了三年七班。

　　放学后，他站在三楼的走廊里，沉默地看着学校操场上打闹的学生和大门口进进出出的人群，脑中回响起家长会上班主任充满激情斗志的话，和她看向自己姥姥时无奈的眼神。

　　贺平安暗自做了一个决定。

　　正式开学的前一天晚上，他破天荒地拿出语文课本，默默背起了古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