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未老》见昀

38、陌刀（二）

　　叶唤安可能乖乖听段然的话吗？

　　答案当然是不可能。

　　段然把小七往院子里一放，两个人僵持了许久，就在树上的姜鉴都快看不下去了的时候，一阵巨大的声响终于拯救了段然。

　　“野猪进村了！快来帮忙！”

　　随着巨大的碰撞和倒塌的声音过后，村里的人敲响锣鼓，高声通知着其他人现在的情况。

　　段然眼睁睁看着那头硕大的野猪“碰”的一声撞破了老李家院子的土墙，然后甩了甩头，獠牙也没断头也没晕，接着撒蹄子就撞向了另一边，在段然希冀的目光下......愣是往都没往两人的方向看一眼。

　　叶唤安“啧”了一声：“虽然听说过山里的野猪有时候会跑进村庄或者农田里，可这头好像有点太大了？”

　　“山上没老虎，动物胆子也大了。”段然回屋拿出弓箭就去追猪，“我去看看，要是撞伤人就不好了。”

　　“我和你一起去。”叶唤安说完，低下头道，“小七回屋里等我们好不好，我们一会儿就回来啦。”

　　段小七在关键时一直都是很懂事的孩子，他点点头，乖乖的跑回了屋子里。

　　段然拨了拨弓弦，和叶唤安并肩小跑：“很少有人能像你一样，对小七那么有耐心。”

　　叶唤安笑了笑：“不是说了我也有个弟弟，他可比小七淘多了。话说，小五，”叶唤安指了指弓箭：“我见那头野猪身上的干泥树叶壳子太厚，恐怕弓箭射不穿。”

　　“不用射穿身上，射眼睛就行。”段然也不是第一次赶野猪，还是有些经验，“让它知道疼，自己就跑了，杀了还费劲。”

　　借问村山上常年有野猪出没，这在乡野间不是什么大事，偶尔野猪也会因为迷路或是在食物缺乏的时候闯进人生活的地方。村子里的人对付野猪都是有些方法的，赶出去就好，但要是一不小心被野猪给顶飞了，那可不是什么小事，野猪会在泥坑里打滚，身上那层干尼泥壳子又厚又硬，别说弓箭，老虎牙也咬不穿，年轻力壮的被顶一下都得躺个好几个月。

　　两人跑到声音最响的地方，躲在墙角边上像里面看，段然皱皱眉：“这野猪太大了，不知道在山里面生了多少年，身上还有老虎爪印......”

　　叶唤安道：“那头老虎还死了，它现在恐怕是个猪大王。”

　　“猪大王”拱倒了一处棚子，嘴边上的獠牙极长，但只有一边是完整的，另一边断了一半，再加上身上那些爪印伤痕，还有现在这刨地猛冲的作风，绝对是个好斗分子。

　　包屠户打头，村子里的壮劳力正拿着锄头之类的，想把它给赶出去。

　　叶唤安看向段然，轻声道：“好久没看到小五射箭了。”

　　“你只看过一次。”段然张弓搭箭，“不过确实是有一段时间了。”

　　段然射箭历来都极快，他觉得费尽心思去瞄准准备反而会失去准头，他双眸极亮，瞄准那上蹿下跳的野猪，羽箭射出，如流星赶月般笔直飞射而出，“噗”的一声便没入了野猪的右眼！

　　这一箭射的极准，野猪痛嚎一声，疯狂的甩起了头，包屠户一看这箭法就知道是段然，立刻呼喊周围的村民让开些。

　　弓弦还在兀自颤抖，段然手指不停，紧接着抬弓又是一箭，射在野猪旁边的地上，野猪刚经过那一箭，正是惊弓之鸟，这一下直接让它朝着箭来的相反方向，下意识夺路而逃，那也正是段然给它看准的离开的路，没什么东西阻拦，也没有人，是一条几乎笔直的通往村外的大路，如果顺利，它直接就能跑出去。

　　“小宝，快回来！”

　　段然一愣。

　　路边的大门里突然跑出了一个孩子！那孩子追着一个从缝隙里掉出来的藤球，正好拦在了野猪奔逃的路上。

　　段然扔了弓，撒腿就往那边跑。叶唤安比他还快些，几乎是在那小孩子冲出来的瞬间就跃了出去。

　　可惜两人离的太远了，哪怕是叶唤安的轻功也赶不到了，那么小的孩子，被逃命的野猪撞这么一下，后果不堪设想，在惊呼声中，叶唤安直接朝着野猪冲了过去，以手成刀，眼中寒光闪动。

　　这种冲击力，叶唤安的手腕可能会骨折，段然急道：“叶唤安！”

　　然而叶唤安白衣闪动之后，段然眼角忽然撇到了一抹紫色。

　　最后关头，叶唤安收回手，在野猪身后停下了，段然离着那边还有几步距离，而那孩子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男子。

　　男子一身紫色长衫，身形修长挺直如青竹，哪怕就是那一瞬间，段然都感觉到了这人身上的冷峻森寒气息。

　　紫衣男子手上拿着一个被黑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长条形物品，野猪已经到了他身前，他抬手就是狠狠一拍——

　　“磅”的一声，野猪被那长条形物品拍倒了。

　　就这么，拍、倒、了......

　　那声音巨大的差点激的段然脑子一震，叶唤安一把拉住段然，防止他刹不住冲到野猪身上去。

　　段然差点以为火星子都要拍出来了。

　　形式转眼逆转，男人没有下死手，野猪被拍翻以后很快就爬了起来，只是四条腿都一步三晃的，男人冷冷盯着野猪，竟真把那野猪盯的嚎都不敢嚎，撒蹄子飞快的跑出了村子。

　　这时，才有目瞪口呆的村民反应过来：“啥情况哟，俺还以为这年轻人要以身殉猪了。”

　　“去，别知道个词就瞎显摆，说的什么话！”

　　“倒是正好，”叶唤安笑了笑，拍拍段然的肩膀，“吃白饭的来了，来的及时啊。”

　　段然：“吃白饭的？”

　　那个白饭不会是他做的吧？

　　方才跑出来的那孩子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他娘赶紧抱起孩子，又是懊恼又是庆幸，连忙哄着：“好好好不哭了，你真是吓死娘了！怎么这么不听话！快，快谢谢叔叔，叔叔救了你呢！”

　　紫衣的男人身形修长但并不显得粗犷，他看了一眼那孩子，往那边走了一步，阴影就把母子两人全笼住了。

　　孩子逐渐停止了抽噎，紫衣男子看了他一会儿，道：“没事，没伤到就好。”

　　也是奇怪，明明是关心的好话，他说出来就让人觉得那是一支蓄势待发的箭，随时都能扎到自己身上，听的人心惊胆战的，男子俊美的面容并未给他那略显严肃的神色有何减缓。

　　小孩子看了他一眼，“哇”的一声哭的更厉害了。

　　紫衣男子怔了怔，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你定然是在想这孩子为何会害怕你，”叶唤安轻轻笑了一声，朗声道，“......却绝不会感觉他是被你吓到了，林清禹。”

　　段然有些惊奇，叶唤安对别人的笑一直都很把握着一股分寸，除了在他面前，几乎从未对他人这样笑过。

　　那名叫做林清禹的男子看了叶唤安一眼，皱眉道：“我没有吓他。”他眼神微微一转，正好和段然的目光撞到了一处。

　　林清禹睁大双眼：“五——”

　　下一刻，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声音骤然停止，他眼中目光闪动，整个人却是在一瞬间平静了不少。

　　段然对他点了点头：“段然。”

　　“......林清禹，”林清禹指了指叶唤安，一字一句道，“我和他，叶唤安一样从清江府来。”

　　这人一看就不会撒谎，话僵硬刻意的让叶唤安都挠了挠眉心。

　　包屠户道：“哎，年轻人，谢谢你啊，真是帮大忙了。小五，这是你朋友吗？”

　　“是叶唤安的朋友。”

　　村民们都对林清禹道谢，还有人叫着要请三人去家里吃顿饭，林清禹并不多言，对众人微微颔首，看起来是不太擅长应付这种情况。

　　还是叶唤安说这不是多大事，和段然一起把热情洋溢的村民们拦住了，解救了林清禹。

　　三人离开之后，有姑娘捧着红红的脸，道：“娘，娘！咱家明天早上多做些吃的嘛，我一定要去五哥家一趟！”

　　看一看也能开心一整天啊！

　　林清禹拎着的东西看起来沉甸甸的，他的手却相当沉稳，骨节分明的手指上带着一层厚茧，一看就是长年习武之人，再加上这种气度风范，段然丝毫不怀疑这人套上一身盔甲就是个将军。

　　回去的路上，林清禹一直在看段然，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

　　还没等他开口，叶唤安道：“怎么来的这么快，那边呢？”

　　“交给老焦了，”林清禹道，“这样要是都能失败，他就活回去了。”

　　叶唤安点点头，看着段然：“小五，他会交钱，吃的也不多，我们可以考虑暂时收留他，但你要是不愿意，把他踢出去也行的，反正他的存活能力比姜鉴还强呢。”

　　林清禹：“......”

　　他的脸上写满了“你起码不要在我这个当事人面前说好不好”？

　　段然话语中带上了笑意：“不缺这一个地方，住就住呗。”

　　叶唤安挑眉道：“小五，当初我那时你有说的那么简单吗？”

　　段然打哈哈：“有吧？我不记得了。”

　　林清禹一言不发的旁观。

　　段然和叶唤安似乎都没觉得两个人一言一语之间有什么不对劲的，林清禹的神色也就随着两个人的言行变的越发微妙。

　　那是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