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陌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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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禹看到段家院子的那一刻起，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么多年你一直就住这里？”
段然道：“是五年前搬过来的，有什么问题吗？”
林清禹的神色看起来倒不是嫌这里简陋，段然也能看出来他应该也是那种自小吃惯了风霜，一步步自己打拼出天地的人。
林清禹的神色很奇怪，反而更像是愧疚，还有一些段然看不懂的神色。
“没什么问题，这人事比较多。”叶唤安代替沉默不语的林清禹道，“进屋吧，小七不是还等你呢吗？”
“小七，哥哥回来了。”
小七正坐在小板凳上玩姜鉴给她做的玩具，听到动静抬眼一看，却发现段然和叶唤安身后跟了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林清禹一看到屋子里有这么一个小孩，两道细眉顿时抽了抽。
也怪段然因为小七这段时间的情绪一直都很平静，对于叶唤安和姜鉴也接受的很容易，让段然忘了小七其实是很不喜欢和陌生人接触的。林清禹和段小七的目光在空中相撞，段然蹲在小七面前，道：“小七，这个是林哥哥，让他来我们家待一阵子，可以吗？”
段小七没说话，抓着玩具跑回了屋子里，门“碰”的一声关上了。
“......”段然心中叹息，却还是对两人解释道，“这孩子有些害怕生人，抱歉。”他看到林清禹手里还拿着那黑布包裹的东西：“我帮你把它放到旁边去吧。”
林清禹摇摇头：“不用，你拿不动。”
叶唤安：“小五能举得动磨盘，单手。”
林清禹：“......”
林清禹的东西入手沉甸甸的，却没有想象中那么重，感觉像是铁制的什么东西。
吃完饭的嘴增加了一个，小七这个样子又不知道得哄多久能好，段然苦恼的抓着头发去了厨房。
他没看到几乎是在他离开的一瞬间，林清禹就一把抓住了叶唤安的领子。
林清禹肃然道：“你老实和我说，你到底是几年前找到人的？”
叶唤安一挑眉：“你想什么呢这么激动？我要是早找到了能这么晚告诉你？”
“......也对。”林清禹倒是不怀疑这点，他松开叶唤安，脸上却还满是疑问，却不经意间抻到了身上的伤口，让他皱了皱眉。
“和你这种人说话，说简单简单，说麻烦也麻烦。”叶唤安看向林清禹的腰侧，微微眯眼，“昨晚的伤？”
林清禹道：“没注意被打了一拳，肋骨断了三根，吃了些阴气，没什么大事。”
他这话说的轻而易举，仿佛人的肋骨断了三根，也不过就是碗掉地上摔碎了那么大点的小事。
叶唤安低声道：“我看你揍那野猪的时候还生龙活虎的，以为你没事了呢，不过从鬼王手底下能捡回一条命就不错了，这场不该有的争端最好能到此为止，别忘了你来这里的目的。”
一瞬间，叶唤安仿佛从一个世家公子变成了执棋的开局人，然而如此理所当然，仿佛他天生如此。
“是，我记得，但你别这副样子......”林清禹叹道，“起码你在他面前，应当还是‘唤安’，不是吗？”
“......”叶唤安怔了怔，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仿佛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非常可怕的事情，让他一时沉默了下来。
叶唤安摁了摁太阳穴，脑海里全都是既熟悉又遥远的景象。
“阿砚，”海棠树下，穿着白色道袍的少年笑的明艳灿烂，朝他挥着手，“想没想我？我回来了！”
可突然又是瓢泼大雨之中，升腾的雾气让能见度极低，城里乱哄哄的，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和焦土残烟。
他一块块的扒着那片废墟，被翻找过的木石上全都是星星点点的血迹，他已经记不清指尖是什么时候磨破的，十指连心，可他已经连痛觉都感受不到了。
就连心里，都是木的。
他什么都做不到，他来的太晚了，所以就只能在这里像个傻子一样，去做亡羊补牢的事情。
四周乱哄哄的，所有人都惊恐的看着他，似乎想上来劝劝，可又惧怕着什么不敢。只有一个少年死命的抱着他，喊道：“哥，哥你别找了行吗？不可能在这里的！薛尘那混蛋下令屠城后都过了两个月了，城里早就被里里外外的收拾过了，不可能有的！”
少年的话没说全，如果真像郑军宣扬的那样，叶家人的尸体都放在一起烧的干干净净，整个世界上都别想再找到那人的半点踪迹了。
侍卫通知了林清禹，但那时大军刚进城，等林清禹布置完一应事宜，匆忙赶到的时候，除了那两兄弟以外的人都被少年用马鞭哄走了，就剩那个往常总是张扬肆意的少年，抱着他唯一的哥哥哭喊道：“哥，算我求你成吗？回去吧，你还发着烧呢！”
雨势丝毫未曾减小，乌云低的简直像是要直接压在人头上，他压抑不住的咳嗽几声，眼睛红的像是要滴血一样，喃喃道：“那要是还有呢？”
“还有什么？没有了啊！”
“一片残魂也好，就是魂魄也好。”绝望至极，他已经不要求那人能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他修的是仙道，他的师尊还是仙人啊，哪怕有一丝残魂都好，那就肯定能回来。”
这个缥缈至极的希望在少年和林清禹耳中听起来是那么的不切实际，要是搁在以往，林清禹军中要是有人敢用这种理由自欺欺人，林清禹必定要一巴掌把他打醒的。
魂魄也好残魂也罢，那是鬼啊。
可林清禹知道自己不能说，从一开始的他那么拼命的召集军队夺回了清江府，为的不光是枉死的亲人和主君，要是在这种时候非得让他认清楚真相，那不是为了让他重新振作，那是活生生给了他一刀，那是要把他最后一口气掐断。
“我迟了这么久才回来，你知道他等了我多久？他让我等他的，等他回来，别拦我，姜砃，哪怕......”
唤作姜砃的少年道：“哥，那是打仗之前的事了，怎么还能作数？”
他摇摇头，低呵一声：“让开！”
林清禹看不下去了，他一手刀打晕了那人，才算是终结了这场原本就注定了不可能有结果的找寻。
江山好景也罢，风流功名也好，到头来不过是一些连一个人都寻不到的笑话。
饭香的气息让叶唤安回过神，他发觉林清禹正在自言自语：“改日我还得去寻一下那位红衣的道长，若不是他......”
叶唤安笑了笑，理所当然的朝着林清禹伸出一只手。
“你这什么意思？”
叶唤安道：“拿钱啊，老林，你该不会以为我真是叫你来吃白饭的吧？”
林清禹的眉角抽了抽，狠狠的把银子拍到了叶唤安手中：“你也就熊我能耐！”
门缝传来“吱嘎”一声，林清禹回头一看，那个叫做段小七的女孩正透过门缝偷偷看他，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林清禹莫名想到若不是那些个意外，他的孩子应该也有这么大了，突然心底就软了，他露出一个自认为相当和善的笑容，朝小女孩招了招手：“来......”
结果刚说完一个“来”字，门就在他眼前无情的紧紧关上了。
林清禹的笑容僵在脸上：“......”
叶唤安笑的都快背过气去了：“林清禹，你真没吓到人家孩子！”
段然做完晚饭，小七依旧没出屋，这可真是极为少见了，今晚的月光相当明亮，段然给小七盛饭准备送进屋里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件事：“今天是十五来着？你们两个记得今晚别出门啊。”
叶唤安眨眨眼：“莫非是有什么山村老狐狸精，一到每月十五就要抓美男子回去当下酒菜不成？”
“......虽然你那么希望，但很可惜不是。”段然叹了口气，解释道，“这边不是还压着好多失踪的案子没解决吗？那些人基本都是每月十五的时候，自己一个人晚上出门就再没回来，借问村这边还没有什么人口失踪，但还是小心为上比较好。”
叶唤安道：“对，我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些个失踪案没解决呢。”
林清禹看了他一眼，道：“你待着吧，我提刀出去转一圈，要真有白毛狐狸精，我直接给宰了。”
“我得去，万一那凶手和杀人的是一个，我还有话要问他。”叶唤安吹了吹鬓角散下的碎发，意味深长道。
这俩人半点没有恐惧心理，尤其是叶唤安，在段然眼里他简直是兴高采烈的谋划着要去和那个元凶碰碰面，一时分不清他和那凶手到底是谁更危险。
林清禹提着的东西果然是刀，不过那么长的刀，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制式，寻常人没个臂力，举都举不起来。
“小五，”叶唤安道，“在想什么，半天没说话了。”
段然摇了摇头：“吃好了吗？我收拾了。”
叶唤安蹭到厨房一起给他帮忙，出来的时候，林清禹不在座位上，饭桌旁的窗户，林清禹相当轻巧的坐在那上面，一腿踩在窗框上，一腿随意耷拉着，他环抱双臂看着外面，月光显得他整个人柔和了不少，却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眼神空空的看着窗外。
意境还是不错的，偏生叶唤安在段然耳边幽幽道：“他就这破毛病，凹造型也不嫌咯，一会儿我们又有一笔资金入账——他踩脏窗户的钱。”
段然：“......”
段然严肃的开始思考两人之间“多年好友”这个词的水分。
“叶唤安，”林清禹无奈的声音传来，“我就发会儿呆，这给你能的。”
林清禹从窗框上下来，拿起自己的长刀，对段然道：“麻烦一下，我今晚住哪？”
段然一时没明白，道：“和叶唤安一间啊，你们不是朋友吗？”
除了那间上锁了不能动的，家里就两个房间，他的那间一直是叶唤安和姜鉴住着，现在就叶唤安一个人了。
林清禹怔了怔，他看了看叶唤安又看向段然，茫然道：“你们不住一间吗？”
段然：“......啊？”
你说什么？风太大我没听清啊！
“你能把嘴闭上吗？”叶·笑眯眯·至今有贼心没贼胆·唤安森然道，“怎么就你话多呢？”
钢铁直男队友，真的带不动带不动。
作者有话说第39章 陌刀（三）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