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落地玉成霜》寒轻漠漠

5、第 5 章

　　原来，玉霜趁着身形还在，回到忘川河找河伯，河伯懂得这么多，她希望河伯帮帮自己。

　　“小霜花，你怎么这副样子了？”河伯扶住了玉霜，可她快要消散了。

　　“我，我没有了应龙之泪。”玉霜气息微弱。

　　“唉，怎会如此？”

　　“我也不知道，但求别让润玉找到我。”

　　河伯很同情眼前的玉霜，他好似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他将玉霜化作霜花半朵，放入衣袖，摇着船向上游方向去。

　　河伯要去找的人是孟婆。

　　数万年前，河伯和孟婆都不是现在的样子。

　　孟婆因为河伯变成了现在的孟婆，河伯因为孟婆变成了现在的河伯。

　　孟婆是河伯最爱的人。

　　河伯是孟婆最恨的人。

　　忘川河水能让人忘却前尘旧事，都是因为孟婆的缘故。孟婆每日所做的事就是研究各种忘情药，药渣都倒进了忘川河，所以喝了忘川河水，便再也不记得此生的爱恨情仇。但这些药对孟婆一点效果都没有，所以孟婆很懊恼，日复一日的钻研，她相信终有一天她可以炼出可以让她忘记一切的东西。

　　没人知道她在忘川河的最上游，也没有人见过孟婆，因为河伯不想让人去打扰她，别人便没法找到她。

　　河伯把船停靠在岸边，岸边是忘忧阁，他知道孟婆在里面。河伯一挥衣袖，半朵霜花飘进了忘忧阁的大门，河伯对着忘忧阁笑了笑，摇着船离开了。他知道，孟婆始终是那个善良的女子，她见了为情负伤的玉霜，不会见死不救。

　　“是谁？”孟婆觉得门口有响动，过去一看，是一个淡淡的少女的影廓。

　　“姐姐，我是一朵霜花，我叫玉霜。”玉霜的气息更微弱了。

　　“呵，姐姐，我都不知几万岁了。”孟婆斜眼看她，“还一朵霜花，顶多是半片霜花。”

　　“求姐姐救我…”还未说完，玉霜便晕了过去。

　　“你这…唉…”孟婆不情愿的把她收进了仙匣。

　　不知过了多久，玉霜醒了过来，她闻着这阁内香气袅袅，顿感身心舒畅。

　　“姐姐，是你救了我吗？”玉霜缓缓走近孟婆。

　　“我没有救你，只是维持住了你的身形而已，你看看你自己，现在只是一片幻影，并非有血肉的身躯，灵元未灭倒还是有救的。”孟婆冷淡的说。

　　“那请姐姐救救我吧。”玉霜懦懦的说。

　　“你我非亲非故，我为何救你，何况你灵元未灭，现在这样一身轻松自在，何必要那繁重的身躯。”孟婆转过头。

　　“因为，因为一个人，我得去找他…”玉霜坚定的说。

　　“找他？找他报仇吗？”孟婆斜眼看她。

　　“不，找他报恩。”玉霜急忙辩解。

　　“看你这副模样，多少的恩情恐怕也报完了吧？”她想起年轻时候的自己，悠悠的叹了口气，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天涯。”

　　“相忘于天涯我做不到，相望于天涯倒是可以。”玉霜想拉住孟婆的手，忘记了她现在只是一片影子，并不能抓住什么，扑了个空。

　　孟婆被逗乐了，噗嗤笑出了声，却马上板起严肃的脸，假意咳嗽了两声，说：“我这也许久没有外人了，你若恢复肉身也好，可以帮我端茶倒水扫地做饭的。”然后凑近了玉霜说：“我可不是什么姐姐，我是孟婆。”

　　“婆婆，可你明明是一个美丽的仙子姐姐嘛。”玉霜撒起娇来。

　　“就叫我孟婆！”孟婆虽然语气严厉，但却转身偷笑。

　　“好的，好的，仙子婆婆，你别生气了，我叫玉霜，你可以叫我霜儿。”玉霜继续撒娇。

　　孟婆最善熬汤制药，虽然她每日研究的都是忘情药，但这天上地上的医书她全都看了个遍，又每日钻研，所以医术无人可比。

　　孟婆仔细查看了玉霜的体质，用冬至那天的露水，玉龙雪山的雪花，百合的香味，雪莲的花瓣等等调和成一枚枚药丸，让玉霜每日服下，帮她用灵力催化，慢慢聚合自己的另一半真身。

　　“仙子婆婆，我什么时候才能好啊？”玉霜用手拖着脑袋坐在桌前，她对润玉的思念从未停止。

　　“我也不知道，我第一次治你这样的病号。”孟婆停下了正在捣药的手。

　　“那你收集这些原材料好辛苦呀，我很想快点好了做好吃的给你。”玉霜又开始撒娇了。

　　“是想做好吃的给我还是要去见他？”孟婆问。

　　玉霜的脸红了。

　　“霜儿，”孟婆突然认真起来，“既然他让你这么痛苦，不如忘了他吧，我这里什么药都有，你可以选忘了爱情的，也可选忘了一切的，各种各样，我也可以给你量身定做呢。”

　　“不不，仙子婆婆，他没有伤害我。”玉霜慌忙解释，生怕被喂了药，忘了润玉。

　　于是，玉霜将这前因后果详细的讲给孟婆听。孟婆听得很认真，像听书似的，一会跟着笑，一会儿又流下两滴同情的泪水。

　　“没想到，河伯那个老头子，现在变得这么助人为乐了。”孟婆愤愤的说。

　　“河伯啊，我与他相处上千年，他对忘川河畔的各种幽灵都很照顾呢，所以河水里的幽灵们都不去撕咬他，你要知道，哪怕是天帝来忘川河里，也会被这些灵魂撕咬的。”玉霜认真的说。

　　“呵呵，天帝算什么。”孟婆不屑的说。

　　“天帝不就是这世上最大的官儿吗？”玉霜不解。

　　“那我就与你讲讲天帝的故事。”孟婆的眼睛望向远方。

　　很久很久以前，天地间还没有什么天界，魔界之分，只有大体的几个族群组成的流派，为了争夺地盘，经常发生战争。

　　河伯就是龙族首领，名唤龙腾，而孟婆是蛟族的小公主，大家都叫她小倩。

　　龙族和蛟族是结盟的盟友，小倩的父亲是蛟族的主君，有意与龙族巩固盟友的关系，便定下了龙腾与小倩的婚事。

　　虽然是因为结盟才定下的婚事，但是龙腾和小倩却十分恩爱，他们常常相伴去天涯海角，看那淼淼的大海，赏那熠熠的星辰，那是小倩最幸福温柔的时光。

　　每次征战，龙腾都首当其冲，身上伤痕累累，积攒下赫赫战功，终于，实现了各界的统一。

　　在谁为天下主君的问题上，大家一致推选龙腾，但龙腾知道，天下主君的位置是蛟族首领厉邪的梦想。龙腾想用最贵重的聘礼迎娶小倩，他觉得没有什么比天下主君的位置更适合。

　　厉邪对龙腾这个女婿很满意，但他也忌惮龙腾的威信，只给了他个闲职。龙腾乐得清闲，平复了天下，子民安居乐业，这就是龙腾最大的心愿。

　　然而，厉邪的疑心太重，他一直疑心某些异族有反叛之心，所以他对异族明里暗里的进行打压甚至于灭族，一时间，哀怨四起。

　　龙腾看到了厉邪的所作所为，好言相劝，但厉邪非但不听，还治了龙腾不敬之罪。

　　某日，龙腾正在闲逛，突然发现一个可爱的小孩在路边呆呆的坐着，龙腾过去逗他，只见他头一歪，便化作一只小鸟消散了。原来，为了灭了强劲的鸟族，厉邪指使手下对鸟族进行了秘密屠杀，又将毒气大量注入鸟族食物中，连小孩都不放过。

　　龙腾的愿望是天下太平，但现在破灭了，于是，龙腾进行了反叛。

　　他杀了厉邪，诛了他的心腹，龙腾为了不再对蛟族进行大量杀戮，又考虑到平复众族的怒气，就驱逐了厉邪剩余的追随者，从此，他们定居的地方叫做魔界。而龙腾带领的族群成为了天界，魔界有了魔尊，天界有了天帝，其他各界都以天帝为尊。

　　小倩求龙腾留父亲和手足一命，哪怕以命换命，她的头磕破了，流出的鲜血染红了她的唇，腹中孕育的元灵也因此消散。

　　然而，龙腾还是杀了他们。

　　从此，小倩与龙腾一刀两断跑去了魔界，但她不愿与魔界为伍，就住在了忘川河畔，日日复日日，想要忘记龙腾。

　　龙腾当上了天帝，安抚了天下，他一直记得小倩，功成名就以后就传位给了别人，寻到了忘川河，摇身变为摆渡的河伯，与小倩相伴。

　　小倩从未再见龙腾一次，她对龙腾说：“小倩长大了，以往的一切不过黄粱梦一场，这里没有小倩，这里只有梦婆。”

　　岁月流转，人们传来传去，梦便成了孟，大家以为梦婆姓孟，小倩不言，名字不过是个代号，孟婆就孟婆吧。

　　河伯一直在忘川河陪伴孟婆，他知道她不想被人打扰，便施了一层结界保护忘忧阁。万年的光阴让河伯明白了，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生命的消亡与新生，都是天地大道的轮回。他见证了河畔的数次战争，见证了无数情侣的恩怨纠缠，却从未用他的力量干预过，因为他明白了，生与死并不意味着结束，它可能是另一个故事的开始。他之前努力让生灵安居乐业，如今日日照顾这河中的千万灵魂，虽然身份不同，但是殊途同归。

　　河伯也有自己的小秘密，孟婆药丸的力量无与伦比，连洗过药渣的河水都有让神仙忘忧的功效，却不能使孟婆忘情，这是因为河伯做了小手脚。

　　他不想让孟婆忘记他们的一切，就算是恨，他也想一直住在孟婆的心里，他想着总有一天，哪怕海枯石烂，哪怕天荒地老，哪怕他已化为尘埃，也会在新的轮回，解开她的心结。

　　河伯无数次的想过，如果时光倒流，自己是否会坚持当初的选择？何不与孟婆隐世而居，做一对神仙眷侣？自己当初的决定真的是对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