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盆成精了[种田]》二泉

19、逐渐清醒

　　裴至清携着少年先行一步，逛累的陆柒带着陆小盆也准备打道回府。

　　行至半道，原本月朗星疏的夜空忽地袭上一层乌幕。陆柒带着陆小盆才走了半道，便被瓢泼大雨淋了个湿。
　　难不成这天老爷还被牛郎织女的故事给感动了？
　　躲树下的陆柒嗬了声，瞎乐。他顺了把陆小盆额头湿哒哒的头发，又望天，这雨下得乌漆墨黑、来势汹汹。
　　“入秋了，这连夜雨怕是要下大。咱们一鼓作气跑回去。”
　　陆小盆堪堪应好，陆柒便带着人趁着雨夜飞奔而去。

　　二人到家时，陆阿公站在屋前搓着衣襟翘首以盼。俩人淋成落汤鸡，陆阿公连忙烧水叫陆柒二人换衣裳。
　　水烧得及时，陆柒并无大碍，倒是一贯抗压强的陆小盆竟半夜发起高烧。

　　陆柒一碰陆小盆的额头便惊醒过来，他的额头上好似都氲了股滚烫的热气。
　　“陆小盆！”陆柒抓着陆小盆的胳膊干急。
　　陆小盆意识模糊，含糊不清地梦呓，整个人跟铁烙似的烫手。

　　这温度几乎不是人的体温！

　　陆柒心急，这小妖怪不会被烧坏吧？他急得念头一转，安慰自己许妖禁烧，又急忙披了件衣裳下床喊陆阿公。
　　抓着外裳的陆阿公摸索到陆小床边，一摸陆小盆的额头神色大变。
　　“小柒！赶紧儿舀盆冷水，烧起火来！”

　　忙到后半宿，陆小盆的体温才稍有下降。
　　小人儿躺在床上，大颗大颗的汗从额上滑落。幽黄的烛火下，拔尖儿的小娃棱角方明的下颚越显消瘦。
　　陆柒瞧着心疼，越发自责起来。

　　陆小盆睡得不安稳，一双眉紧锁，睫毛乱颤。面容显苦楚，嘴里头急切地念叨些什么。
　　“没事的没事的。”陆柒手忙脚乱地安慰，凑耳一听。
　　含糊不清，陆柒却又分明听清他在念叨的一个名字。

　　“清觉……”
　　稚嫩的脸上露出难忍又复杂的情绪，陆小盆唇紧抿，忽而惊醒，“……住手！”
　　一双竖瞳猩红，满是怖人的戾气。
　　陆柒吓得得手中的毛巾“吧嗒”掉落在地，陆小盆盯着陆柒，无意识猩红的眸子充满杀意。
　　他猛地伸手抓住陆柒的肩膀，力气大得吓人。陆柒硬生生被他抓疼，难忍地支吾了声，“陆小盆……你给我醒醒！”
　　闻声而来陆阿公问道，“怎地了？”
　　陆柒疼得想骂脏话，可那双骇人的眸子叫他发怵。

　　陆小盆又魔障了！
　　陆柒生怕陆阿公被陆小盆伤到，忍痛急忙道，“阿公……”
　　他气息不稳，“没事……我来照顾小盆，您去休息吧。”
　　陆阿公狐疑，“没事么？阿公来照顾小盆，小柒你去休息罢。”
　　指甲穿透薄薄的内衬好似要钻进肉里，陆柒瞥着陆小盆的狰狞的神色冷汗直冒，“没事……您休息，休息！”

　　支走了陆阿公，陆柒便“呜”出声。他疼得捂脸，又气又惧。怕一个意识都没有的小屁孩做什么？
　　最终恼怒战胜了恐惧，陆柒一把按向陆小盆。结果，人纹丝不动。
　　“陆小盆！”陆柒疼得抽气，他是想把指甲硬生生穿进自己的骨头啊！
　　陆柒没法，陆小盆抓他肩膀，他就抓着陆小盆的手臂狠狠咬下去。

　　看谁能疼死谁！

　　这般想，陆柒还是不舍得真咬狠了。他顺着力道，猛地纵身一扑将陆小盆扑倒。

　　脑子的弦好似崩断，猩红渐退。陆小盆低头望着十指，满眼无知茫然。
　　“清觉……？”
　　他分明瞧见小和尚坐在野草中，在和煦的阳光底下面若清风轻柔地抚摸貉的皮毛。转眼间却血流成河，血水如溪蜿蜒进院前的野地里。

　　小和尚望着他道，“貉爻，我回不去了。”

　　他看不清小和尚的神色，只是低头望着自己的十指，满目鲜血。

　　陆小盆浑身颤栗，陆柒瞧不见他的神色却也知势头不对。
　　“陆……小盆……”陆柒迟疑道。
　　小娃不受控制的颤栗，极具欺骗性可怜的模样叫陆柒心又软了。
　　他迟疑了半会，瞬而伸手抱住人。像对待受惊的小孩一般，温柔地拍打陆小盆的后背，“小盆，没事了，没事了……”

　　陆柒的话让陆小盆找回了点意识，他的头缓缓挨在陆柒的颈间。
　　喃喃，“……陆柒？”
　　“是我。”
　　陆小盆缓缓回抱住陆柒，亦如当初小和尚一般温暖的怀抱。
　　他闭了双眼，无声呵出了一道冷气，嘴角扯出嘲讽的弧度。

　　“陆柒会一直在吗？”他闭上眼睛，用着陆柒最熟悉的奶声奶气，虚弱问道。
　　陆柒迟疑了几秒，“会的。”
　　陆小盆缠眷地蹭了蹭陆柒的脖子，面无波动，“是吗？”

　　陆小盆魔障过后意外的缠人，陆柒哄了好半响终于将人哄睡了。

　　翌日一早，陆柒耸动肩膀便被疼醒。
　　他一睁眼便瞧见陆小盆睁大眼盯着他，陆柒猛地便吓一跳。
　　随即气不打一处来，“你昨夜还没折腾够啊？”
　　陆柒还当陆小盆同以前那般，清醒过后又恢复到五六岁的智商。
　　陆柒掀开衣领去瞧肩膀上的伤，好家伙！一坨深紫，各种掐痕，里头怕不是出血了！陆柒自顾自言，“你爪子是狗爪子吗？瞧你干得好事……”

　　陆小盆盯着他，眼若静潭，毫无松动。

　　陆柒的衣领敞开。
　　陆柒的肩膀很白。
　　陆柒肩膀上的掐痕很严重。

　　他对自己毫无防备。

　　陆柒看向他，后者忽地眨眼，伸出胳膊道，“陆柒咬我。”
　　陆柒忍不住翻白眼，伸手拍了陆小盆的小胳膊，“咬得就是你。”
　　他嘴硬心软，“咬不疼你！陆小盆可把你给能的啊，昨夜掐得我肩膀成什么样了。”
　　陆柒嘀咕，“把手再伸过来点，我瞧瞧我咬你咬成什么样了？”

　　陆小盆看着他伸出胳膊，陆柒一看直摸鼻子。

　　他怎么不知道，自个的牙这么整齐？

　　竟然咬了一个小娃子，说出来怕丢人。
　　陆柒不好意思含糊道，“……疼不疼？”
　　陆小盆摇摇脑袋，“没陆柒疼。”
　　陆柒“嘿”了声，气笑了。

　　陆小盆有了些变化，陆柒说不上来。
　　但他又不傻，这个小妖怪估计是想起什么来了。但小妖怪不说，陆柒也懒得问。
　　他一心扑在发家致富上，整日往后山上跑又是播种又是施肥的。
　　湖里头的鱼长势喜人，等再过几日就可以联系裴至清送往酒楼了。陆柒站在湖边美滋滋，啃瓜的陆小盆坐在树荫低头懒懒地看着他。

　　“陆柒好累。”陆小盆看着他道。
　　陆柒回头朝他笑，“是啊，谁叫你不能帮阿爹我变宝贝。”
　　陆小盆看了陆柒半响，吐出嘴中的籽道，“我能给你变宝贝。”
　　陆柒顿时眼睛一亮，“当真？”
　　“当真。”陆小盆笑出深酒窝道，“陆柒听话就给陆柒变宝贝。”
　　陆柒，“？”

　　陆柒乐得笑，“到底是谁不听话了？”
　　“陆小盆啊。”陆柒抱着双臂蹲在陆小盆面前道，“我不是你阿爹了么？”
　　陆柒调侃含笑，而陆小盆看着他，眼底神色莫测。
　　陆柒以为他吃瘪，摇头晃脑打趣，“小娃子长大了就不认爹了！”

　　他乐完又去挖野菜，陆小盆望着陆柒大大咧咧的背影觉得很有必要讨论一下谁当爹的问题。

　　陆柒送了一批鱼到裴家的酒楼，裴至清是个客气的银两给得大方。
　　陆柒乐不疲此，天天往镇里跑。回来时，不是捎了几斤肉便是捎了一坛酒。村里人都瞧着，瞧得眼发直。

　　这陆柒当真发达了！

　　先反应过来的是陆二的媳夫，陆二不想事，陆二媳夫裘氏却是个精的。
　　陆启文现在发达了，首当其冲该受难的是陆有财一家。他一向看不惯老大一家作风，刘氏尖酸刻薄、陆大窝里横。那老不死的又偏心得很，家还没分好东西便净偷偷给陆有财。

　　裘氏心底虽厌着陆老姆但总归是在他底下，能讨好一番也是好的。
　　“陆大一家端个甚子架子，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不晓得还以为他们装个牌位呢！偏不信陆启文发达了，到时可有他眼巴的。岚儿，你将打听到的信息告诉老家伙。那老不死的定然会叫陆大一家想法子骗陆启文出钱。”
　　“陆启文是个软硬不吃的，让他们搅和去。搅和得一团糟最好，到时咱们再出面。”

　　“你该知怎地说罢？”裘氏瞥了陆岚一眼，眼珠子一转，“咱家盯了几日，千辛万苦确认的……”
　　陆岚短促笑道，“阿姆放心，我知道的。”
　　汉子靠不住，幸好还有个机灵的儿。裘氏欣慰，眼睛一转瞧见一旁翻书的陆溪，眉一皱，“讨些陆鸿志的旧书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想学他考状元？”
　　“你一个小哥儿能嫁就行？看书有个什么用？”

　　能嫁就行？
　　嫁便嫁好的，定不要像他阿姆这般看走眼。

　　陆溪沉默了半响，“徐夫子教这些书。”
　　裘氏一听，惊道，“你几时打这个心思？”
　　陆岚更是笑，“这大白日的，睡醒了不如绣几朵花可比看书做梦来得实在！”
　　陆溪不再多语。他的眉梢微垂，一瞧有些阴郁再瞧时藏着几分清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