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色无边唯你倾城》月夜清泉

41、夜审罗氏江云娘

　　青城见到谢梦生，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猛地站了起来。谁知那挨过板子的地方一下子被扯得生疼，她吃痛地叫了一声“啊”，一个趔趄没有站稳，直愣愣地扑到了谢梦生的面前，灰头土脸的摔了一跤。

　　“阿满见过侍郎大人。”阿满见到谢梦生急急行礼。

　　“傅良玉见过谢大人。”良玉虽也有些吃惊，但并没有乱了阵脚，恭敬又冷静地向谢梦生行官礼。

　　“下官柳青城见，见过谢大人。”青城忍着十二分的剧痛，双手支起身子向谢梦生行礼。刚才跌的那一跤实在是太难看了，她此刻面红耳赤，说话间连头都不好意思抬起来。

　　“免礼。”谢梦生似笑非笑地轻轻点了点头，“你们可以先下去了，我要同柳大人单独叙话。”

　　青城的心骤地提到了嗓子眼。不是吧，单独叙话？这，这，这很危险啊？是不是谢梦生他知道了什么？

　　她悄悄瞄向谢梦生，他俊俏的脸上一片柔和，并无任何风雨欲来之势，青城稍微将心安了安。

　　“是。”阿满和良玉交换了下眼色，担忧地朝青城望了望，一副青城你今日千万别捅娄子的表情。

　　“把我扶起来再走啊！”青城看着她俩逃得飞快的背影，到嘴边的话还没说出来，阿满和良玉早已经连人影都不见了。

　　青城晃晃悠悠地起身，无奈这二十大板挨得着实结实，撕扯般的疼痛让她刚站起来一点又倒了下去。

　　眼看着自己又要摔个狗啃泥，突然一双温柔的手紧紧扶住了她。

　　“柳大人，请当心！”谢梦生的手如此自然地环住了青城的身体，青城的心开始猛烈的跳动起来，一下子仿佛回到了住在谢府的时光。

　　那时的她仍然是谢府的掌上明珠柳青萝，而他，也还是天之骄子谢梦生。他们，还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盼着成婚之日快快到来的一对璧人。

　　“柳大人？”谢梦生的话将柳青城从恍惚间拉回，她连忙摆头道：“我没事，多谢谢大人了。”

　　谢梦生小心翼翼地将青城扶到石桌旁坐下，然后命人将桌上的剩菜撤走，转过头来望着青城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柳大人，你可知本官今夜前来，所谓何事？”

　　谢梦生的眼神平静而柔和，月光下的俊俏的脸庞也是祥和温润的，只是说出来的话，让青城的心猛地一抖，他这是来问责来了吗？

　　谢梦生见青城不语，便也坐了下来。

　　青绿色的宽松常服在夜风吹拂下衣角翩飞，偶有飘到青城的身上，在这如此寂静的夜里，竟搅得青城心绪不宁，忐忑难安。

　　“禀谢大人，罗氏已经带到。”院外衙役的声音忽的响起，打破了两人间微妙的沉默。

　　“带进来吧！”谢梦生整了整衣角，答道。

　　罗氏身穿一身朴素的白色布衣走了进来，她略施了粉黛，容颜更清丽了些。最最惹眼的是，她将头上的发髻全部挽在了脑后，俨然一副新妇模样。

　　“民妇罗氏见过谢大人，柳大人。”罗氏对着谢梦生，柳青城一一叩首行礼。

　　“起来吧！”谢梦生抬了抬手，罗氏便起身退到一旁垂手站立。

　　谢梦生转过头，朝青城意味深长地说道：“柳大人，你难道没有任何话想问罗氏的吗？比如。。。。。。。”说着，他稍作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为什么在你手上审案的时候她突然跑了？”

　　青城脸色忽变，谢梦生今夜果然是来问责来了！

　　青城觉得脸臊得紧，又没脸反驳，只好硬着头皮沉着脸对着罗氏发问道：“本官问你，作为原告为什么你还要趁机逃跑？可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罗氏抬起头，乌黑深邃的眼睛盯着青城看了一会儿，反问道：“柳大人，你觉得我在你手上能翻案吗？”

　　“大胆！竟敢如此对本官说话！”青城虽理亏，但终究是官，受到这样的挑衅面子上挂不住，用力拍了拍桌子道。

　　“罗氏，不可藐视朝廷命官！否则，按大兴律，杖十。”一旁的谢梦生平静地说道。

　　罗氏立马跪了下来，戚戚道：“罗氏知错，还请谢大人原谅。只是。。。。。。。”罗氏抬起头，神情里带着鄙视地望着柳青城道，“如若当时柳大人审案时我不逃走，恐怕就等不到今日谢大人为我兄长翻案了。”

　　“柳大人爱惜前程，民妇第一次在衙门前击鼓鸣冤时柳大人拒绝翻案，第二次审案又拖拖拉拉心不在焉，如果我继续留在通县衙门，前任知县屈远征定会想方设法阻止我翻案，我绝对不能坐以待毙。所以，当我听说京城里来的刑部侍郎大人在允州巡查，我便偷偷跑去允州希望能碰上侍郎大人为我伸张冤屈，昭雪天下。幸好我的运气不错，真的碰上了侍郎大人，而侍郎大人也的确是个好官，二话不说就立即接了民妇的状纸，为民妇翻案。”罗氏一口气说了一大通，青城心里却听得不是滋味，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重要的是，她隐隐感觉，这罗氏找到谢梦生翻案，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依那林余氏所说的，你与你兄长罗铁匠乃是异性兄妹一事，可属实？”青城岔开了话题，问了今日堂上堂下闹得沸沸扬扬的流言蜚语。

　　罗氏迟疑了一下，抿了抿嘴唇低声道：“是的，罗铁匠不是我亲生兄长。”

　　“那你为何还费尽心思连命都不准备要了，为一个死去的人翻案？”青城凝视着罗氏，忽然注意到她头上挽成新妇状的发髻，突然一下子全都明白了。

　　“原来你。。。。。。。”青城大惊，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

　　不是吧，罗氏她，一直爱慕着罗铁匠？青城心里想到了这个可怕的答案。

　　“是的。”罗氏倒也不避讳，眼神坚定的说道，“民妇本名江云娘，自幼被卖入一大户人家做粗使丫头，后因主家家中变故，遣散所有杂役奴仆，我便流落街头无家可归。后幸遇西渚村打铁的罗铁匠收留，才不至于流离失所，孤苦无依。云娘心生感激，倾心于他，想以身相许却遭到拒绝。原来罗铁匠乃是天阉之人，不能人道，所以他只愿与云娘结为异性兄妹，互相扶持共度余生。此后，我亦将姓改成罗氏，将他视为亲生兄长，敬之爱之，日子倒也过得融洽。直到。。。。。。”

　　罗氏说着，突然停了下来，眼神也逐渐晦暗了下去。

　　“直到寡妇林余氏的出现，打扰了你们原本平静的生活，对吗？”青城一句话便道出了重点，罗氏的眼角湿润了，清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怨恨和不甘。

　　“林余氏自丈夫死后，生活捉襟见肘，日子过得很是凄苦。我兄长见她可怜，便时不时会去帮她做些砍柴，挑水之类的力气活。可那林余氏，天生一副楚楚可怜的媚骨，见我兄长罗铁匠老实忠厚，心地善良，便想与他。。。。。。哪知我兄长因自知身体残疾，知道林余氏的心思之后便避而不见，这才惹怒了林余氏，招致杀身祸事。”

　　谢梦生听了，脸色暗了下来，幽幽道：“罗氏，你可知你虽替你兄长罗铁匠洗刷了冤屈，可你们之间毕竟毫无血缘，却伪装成同胞兄妹公同生活，按大兴律，罪同私通。轻则杖刑，重则流放。”

　　江云娘听了，一脸的平静。

　　她垂下头答道：“民妇江云娘任凭谢大人处置。”

　　谢梦生盯着江云娘的脸看了半晌，说道：“江云娘，本官念你有恩必报，侠义心肠，为你兄长抛却生死，义薄云天，就罚你二十大板，从此往后都不许留在通县。”

　　青城听了判词，心中一惊，这判罚也不轻啊！谢梦生虽没有将罗氏流放，但毕竟将她赶出了通县，她以后该如何谋生呢？青城望向罗氏，罗氏早已经泪流满面。

　　“明早去刑房领罚之后，不可再在通县逗留。”谢梦生再次重复了判词，一脸的公正无私。
　　随后，俩衙役便将罗氏带了下去。

　　谢梦生起身离开，在内院门口即将要踏过门槛的时候，忽然转头对着正在发呆的青城说了一句：“柳大人，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说是吗？”

　　谢梦生没头没脑的丢过来这样一句，青城一下子蒙了。

　　他，他这是几个意思？到底是在说罗氏江云娘？还是意指她糊涂知县柳青城？

　　她正要开口询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时，谢梦生修长飘逸的身影却早已经消失在衙门内院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