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人逼我做反派[重生]》以南吖

16、燮武帝是个狼灭

　　李凉静了片刻，不住颤抖的身体恢复如常，偃歌单手揪着他的前襟，轻轻一提，一扬，方才还活生生的一个人瞬间变成了一具纸糊的空壳子。

　　他扬起一个玩味的笑容，嘲道：“寒云先生，您可真是个戏精。”转而对抱着纸人悲痛大哭的李纨道：“别哭了，你弟弟没死，料想现下李凉应该在府中。”

　　李纨哭得涕泪齐下，哽咽道：“我弟真没事？莫三娘的事，我全交代——据李管事说，那日后，莫三娘不止没被罚，反而被圣上赏赐了好些银两首饰。圣上继续南下微服私访，临走前让我爹好生照顾着莫三娘，待他回京之时一并带进宫里去。

　　眼看距离圣上回京只有半月，莫三娘却突然被人撞破与野男人在房里私通，那奸夫跑得快，没捉到人。

　　按理说只要府中没人走露风声，莫三娘依旧可以爬她的龙床，但屋漏偏逢连夜雨，她那时候已经珠胎暗结一月余，而圣上和我爹此前并未碰过她。

　　若是被圣上知道了，这可是欺君犯上的死罪，我爹爹怕牵连家人，命人强灌了她滑胎药。莫三娘曾哀求爹爹放她出府，对外称她染病身亡，但是爹爹不允。

　　胎死腹中后，莫三娘不哭不闹，仿佛失了魂，成日坐在池塘边静静看着烈阳下盛放的白莲。爹怕她想不开投湖，派了人寸步不离地盯着。

　　说来也怪，待到圣上归来那天，莫三娘一反常态好生打扮，与圣上相谈甚欢。后来听说她入了宫，再过一久又听说她染了恶疾，暴毙身亡。”

　　在场众人无不唏嘘不已，偃歌却皱眉道：“既然莫三娘死在了宫中，又为何要找李府索命？李公子，说谎话可不是个好习惯。”

　　龙城指出信上其中一行给他看，沉声道：“莫三娘最后还是死在了李府的人手上。”

　　李纨面如死灰，偃歌冷声道：“原来你姐姐就是前朝的安妃？素来听闻后宫是非之地，却不想竟养了一堆蛇蝎。安妃虽然已被先帝凌迟处死，可我听说她之前仗着圣宠在后宫很是威风，莫三娘死前见过安妃的贴身婢女，信里字字带血写得清清楚楚，你还想狡辩什么？”

　　最后李纨颓然道：“是，谁能想到莫三娘居然在姐姐之前怀了龙胎。姐姐常让府中人捎带麝香、红花之类的药材入宫。先帝在位三十二年，只有三位子嗣，皆是因着她在其中作乱。

　　姐姐曾在中秋宴上替先帝挡了两剑，一剑差点要了她的性命，另一剑让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伤及子宫，往后再难受孕。

　　虽先帝怀愧在心，但姐姐深知若没有子嗣盛宠难继，软磨硬泡讨得一个‘往后无论发生何事皆罪不及家人’的谕旨，此后她便在宫中相继害死了先帝的孩子，逼死了新孕的妃嫔贵人。莫三娘也是其中受害者。”

　　这事偃歌是知晓的，安妃谋害皇嗣的事曾经闹得满朝风雨，三宫六院历经一场清洗自然又是百千头颅落地，这场闹剧才落下了帷幕。

　　先帝的三个子嗣，只有柳清嘉一个是从小在宫中长大并且从安妃毒辣手段下存活下来的，哪怕是当今圣上和公主都是待安妃被处死后才被接进宫里。

　　柳玄啸没进宫之前，柳清嘉一直认为自己是燮武帝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储君之位非他莫属，所以他为了母亲为了自己拼尽全力咬牙坚持着，那些难捱的漫长岁月里，他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

　　柳清嘉躲过了大大小小数百次刺杀，熬过了千奇百怪的各类毒药发作，忍受了来自所有人的奚落嘲讽，却抵不住燮武帝第一次像个真正的父亲那样温暖地抱着他，轻轻抚着他的发顶然后宣告失败者的出局——

　　“过几日朕会接你皇兄入宫，届时朕昭告天下立他为太子，嘉儿往后为宁王，定要好好辅佐啸儿。”

　　柳清嘉活到现在大大小小什么苦没吃过，却只哭过三次，一次是母亲病危，一次是母亲被殉葬，还有一次便是燮武帝亲口当着他的面告诉他太子另有人选。

　　这些年的苦和委屈仿佛白受了。那一天他撒泼打滚，哭闹不休，御乾宫里的奇珍异宝被他砸了个干干净净，就差没把传国玉玺当场砸了。

　　往常不苟言笑的燮武帝第一次格外耐心，给与柳清嘉无限地纵容，甚至好脾气地望见殿中没有什么可砸的了，旋又命人去藏宝阁中端来数百件名贵瓷器给他砸。

　　柳清嘉砸完最后一件瓷瓶，声嘶力竭地倒在满地碎瓷中。

　　其实，那一天碎掉的不止珍宝，还有一个孩子对父亲的所有不切实际的期望。

　　自始至终，燮武帝就那么面带微笑地看着殿内发生的闹剧，眼神温和，仿佛再平常不过的父亲纵容自家孩子哭闹耍赖。最后他从龙椅上起身，一步步迈下台阶，踱至柳清嘉身前，轻柔而又强势地将人揽进怀里，只温声道一句：“是朕委屈嘉儿了。”

　　柳清嘉再次泣不成声，哭得像回到了母亲病危那年的冬天。他第一次在燮武帝温暖宽阔的怀里生出了无边恐惧，浑身发抖如坠冰窖。

　　玄武三十一年，四月初六，丁末日，百无禁忌。燮武帝昭告天下，立嫡长子柳玄啸为太子，即日起入主东宫！

　　自那日后，柳清嘉便不再关心朝政，专心做他的闲散王爷，闲来无事便养花遛鸟，赌马斗鸡，时常夜不归宿流连花街柳巷，偶尔纵恶奴恶犬当街闹事。

　　玄武三十二年，冬至，燮武帝病逝，太子柳玄啸即位，次年开春，改年号为天佑。柳清嘉封宁王，其生母丽妃随先帝入皇陵殉葬。鸣凤公主柳栖梧暂理后宫事务。

　　经安妃案和丽妃殉葬后，后宫便寂寥了许多。先帝留下的三个子嗣皆出自不同生母，但除了丽妃，便没人见过另外两位。

　　……

　　玄武三十年冬，御乾宫外，大雪纷飞。

　　雪地里固执地跪着一个衣衫单薄的少年，大雪压肩，堆落满身孤注一掷的绝望。

　　少年紧咬下唇，失了血色的脸上挂着两道泪痕，兀自结成了白霜。雪落得更大了些，殿内宫灯通明，丝竹震耳，他最终力竭倒在厚厚的积雪上，眼前阵阵发黑，不住地喃喃道：“儿臣知错了，求父皇救救母妃，求您了……”

　　不知过了多时，冻得发僵的身上忽然覆上一片柔软的温暖，柳清嘉迷迷糊糊辨出那温暖是带着他人体温的上好狐裘。

　　他睫上凝了一层霜，看不大真切来人面容，但却认出了那一袭不染俗世烟火的白衣，能出现在这偌大皇宫中而不必着朝服的男子，除了皇帝跟前的红人楚清河还能有谁？

　　柳清嘉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紧紧拉着楚清河的衣摆，几乎卑微到尘埃里般哀求道：“求你……楚丞相，我求你让我见一见圣上……”

　　泪凝于睫，双唇皲裂流血，膝下浸出两个深陷的血印子，显然是跪了一天了，再跪恐这双腿便要废了。柳清嘉一身狼狈地跪伏在楚清河脚下，哪有一星半点皇子的威风？

　　楚清河静立片刻，轻叹一口气，旋蹲下身来揩去柳清嘉眼角冰冷的泪碴子，而后放下油纸伞挡在他头上，缓缓起身呼出一团白雾，点头应允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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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佑十年，柳清嘉和楚清河共商谋反，遭心腹反水，二人拼死一搏，逐鹿、长安两把长剑直逼柳玄啸而去，关键时刻龙城出手护驾，斩柳清嘉一臂，重伤楚清河。至此，篡位失败，二人于同年深秋被斩于市集，头颅在城楼上挂了七天七夜。

　　龙城赢得忠君护主之名，加官进爵，风头无两。

　　与此同时，偃歌深陷牢狱之灾，因着各种破事儿积郁成疾，蓦然听闻挚友因谋逆被斩，立时气行不顺，口吐鲜血，不省人事数日，险些将自己交代在了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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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想什么？”龙城在偃歌眼前挥了挥手，没反应，轻轻在他脸上拍了一掌，也没反应，于是又连着拍了数下。

　　龙城常年在军中与将士们打交道，下手也没个轻重，不曾料弄巧成拙，最后他只能懊恼地看着偃歌俊朗的脸上多出了几个红印子，忧心忡忡地想着待会儿要怎么解释。

　　亲眼目睹这几巴掌下去，直教李府众人心惊胆战，恨不得缩进地下三丈或者自戳双目以示自己什么都没看到，众人心里暗道：“原来国师和飞龙将军真的非常不对付。”

　　偃歌回过神来，捉住龙城胡作非为的手，白了他一眼，无奈道：“你又作什么妖？”

　　龙城不依不饶地追问道：“方才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感慨下柳清嘉生命力顽强，简直就像打不死的南方蟑螂。

　　龙城冷哼一声：“说谎。”

　　偃歌：“……”

　　“傻小子。”他笑笑，然后在龙城背上重重落了一掌，“刚才的巴掌得还回去。”

　　须臾后，众人放下捂眼的双掌，惊掉了下巴，他们忐忑不安地等了半天，怎么这两人还没打起来？若是换在以前，两人肯定已经打得难分难解了。

　　见这边暂时打不起来，李府众人便在龙城的指挥下重新找了座山头将李缪安葬下去。偃歌坐在树上看着众人忙活，百无聊赖地屈起一腿，另一腿自然垂下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树干。

　　李纨催促道：“快些，娘还在家中等我们回去。”

　　忽地，偃歌心生一股不祥的预感，拿出明月贴细看改过字那处，寒意倏地从脚底生至后心。

　　他吐掉嘴里叼着的草根，一把揪起李纨的前襟将人拉至面前，急声道：“李伯是不是叫李谬？”

　　李纨愣了一下，愕然道：“国师大人怎会知晓？”

　　偃歌御起剑诀，踏剑离开，只丢下一句令人心惊肉跳的结论：“快！回李府！留在府中的人都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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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人生来就是善恶分明，他们变成如今的模样，都是因为独自走过了一段泥泞夜路。我希望能写出有血有肉的他们，而不是单薄的正反派人设。
新的一天，以南也要继续努力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