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人逼我做反派[重生]》以南吖

17、公子月，出来挨打

　　偃歌御剑急驱，忽听背后一阵急唤，旋稍稍放缓了速度，龙城追上来与他并肩而行，沉声道：“我同你一起。”

　　二人驱剑入了城，远远便望见李府上空血光冲天。

　　偃歌心道一声不妙，迅速行至屋顶上收剑落下，却见院中横七竖八落了一地的断肢残骸，灵堂还未撤，满院素缟溅上成片的殷红血迹。

　　二人落入院心四下查探，愈往里走愈发心惊，府中|共计二十二口人，尽数死绝。

　　龙城推开南院房门，视线里猛然闯进一具死状恐怖的残骸，一根三尺白绫将尸身吊在房梁上，腰身以下不知所踪，内脏从断口处漏出，三五只苍蝇停在上面贪婪地吮吸，淌了满地腥臭的稠血。

　　“是李夫人。”偃歌以扇掩鼻，紧随其后进来随即四处打量，房中的两个小丫鬟皆被剜眼割舌，砍去四肢。

　　纵是龙城看惯战场上尸积成山的景象，见此惨状也忍不住白了面容。

　　偃歌面色凝重地推开其他几扇院门逐一查看，最后在账房里发现了李管事的尸体，他趴在桌上，脸上被划了数刀，皮肉翻卷，怒目圆睁，口中含血，但仍可以辨出这张脸和知府有七八成相似。李管事下半身被砍成肉泥，账本上溅满污血，枯槁的指尖下按着一个血字——“月”。

　　桌角处落了一把花白的山羊胡，还有打翻在地的碎瓷瓶，账本封皮洇着些许水渍。

　　偃歌翻开账本仔细比对，改字之人的确是李管事，明月帖原先写的便是他的名字——李谬，但为何先遭明月楼毒手的却是知府李缪？

　　偃歌正百思不得其解，龙城忽然手持一物走进来，道：“我在灵堂火盆里看到的。”他展开明月帖，指着其中一字，“这是没烧完的残帖，依稀可以认出是‘缪’字。”

　　偃歌顺手接过来，将两份明月帖放在一处，想了想，又拿出血书放在一旁，思忖一阵，蹙眉道：“不对。”

　　这样一对比，可疑之处便显露出来。

　　“龙城，你看这‘纨’字的笔锋走势、落笔轻重是不是同‘缪’字一样？二者皆出自同一人之手，料想便是李管事没错。你再看血书右下角的印章，对，是明月楼送来的。真正的明月帖一开始写的便是李管事的名字——李谬，后来被李管事改成了李纨之名，而被烧掉的这张明月帖是李管事伪造的，写的是李缪之名。”

　　他捏了捏眉心，合起折扇在掌心拍了两拍，续道：“杀一个小小的管家，公子月为何要亲自动手？又为何牵连了大半个李府的人命？”

　　龙城蹲下身，从地上蘸了些透明的液体凑在鼻前嗅了嗅，不解道：“李管事要画容水做什么？”

　　偃歌四下查探一番，眉头紧锁道：“李管事是左撇子。你看这些账本、笔墨以及书架上各类典籍的摆放都在他的左手边，但为何临死前却是用了右手按在账本上？”

　　一连串的问题冒出水面，却迟迟不见水落石出之日。

　　偃歌靠在太师椅上，左手支着脑袋，右手拿着忘忧在桌上轻轻敲击着，阖了眼回想近日发生的事情，慢慢理顺杂乱如麻的思绪，忽地抓住了其中关窍。

　　他忙奔出南院，将李府上下找了个遍，最后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手支在膝盖上，弯着腰喘着粗气道：“李凉……不见了。”

　　正巧这时送葬的一行人也赶回李府，刚进院子便如入修罗之狱，待看清惨死的众人，李纨霎时膝盖一软瘫坐在地上，似是吓得狠了白着脸讲不出话来，身下不受控制地冒出一滩热液，满院浓重的血腥味里便又掺了些尿骚味，他哆哆嗦嗦地扶着墙爬起来，连滚带爬地朝外跑去。

　　李纨一面跑一面崩溃哭嚎道：“莫三娘回来了！莫三娘……啊啊啊……救命……”

　　门外歇斯底里地哭喊戛然而止，追出去的两三个小厮悄无声息地断了气，齐齐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龙城忙转头去看身侧之人，却见偃歌已没了踪影。

　　方才偃歌听到李纨求救已然奔了出去，他余光瞥见一个丧服麻衣的背影转入巷子，随即不假思索地追了过去。

　　斩衰，重丧之服，通常是臣为君或者子为父服丧。如此装扮的，除了江湖上臭名昭著的明月楼，还有哪个刺客组织会上至楼主，下至众人全都给人披麻戴孝？

　　那人一阵狂奔而后绕进客栈旁迷阵似的胡同巷里，偃歌将孤鸿随手钉进青砖墙面，伸出一手攀住狭隘的巷壁，足底用力，往上一跃，借着孤鸿轻飘飘落在墙头。

　　少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出现在右前方，他好整以暇地将剑抛出去，钉在来人脚边，后者转身欲逃，却被偃歌凌空一脚踹翻在地。

　　“说，你家主子派你来这有何目的？”剑尖抵在那人喉前，紧接着上移几寸，挑开他蒙面的黑巾，二十岁左右，面目平凡，如鹰一般锐利的双眸警惕地盯着偃歌，眉宇间骤然闪过一抹玉石俱焚的决绝。

　　倏然间，破空之音自背后袭来，偃歌不曾回头，双指往空气中随意一伸，正正夹住一枚寒芒闪烁的暗镖。他唇边扯出一抹嘲笑，眸底似藏了数九寒天：“让你得了一次手，便真当我躲不过？”

　　公子月面上一张笑脸娃娃面具，原是喜庆的物件，却配上一身素色大袖丧服，其外罩一件未缝边的粗布麻衣。头冠绳缨，腰系绞带，脚踏菅屦，手拄一根黑色苴杖，竹制，高与胸齐。

　　苴杖为鞘，装一把名为“鸦夜”的剑。

　　那刺客见自家楼主来了，忙不迭往旁边一滚，起身欲逃。

　　偃歌笑眯眯道：“三、二……”

　　他原先顾忌公子月在场，撤退时还有些犹豫，此时忽地反应过来，霎时惊出一身冷汗，拼了命地往前冲，即将奔到巷子口时却听一声带着寒意的“一”字落下。

　　与此同时，后心蓦地闪过一股凉意，他迟疑着低头却看到胸前透出一点寒芒，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不……不可能……”

　　公子月目睹手下死在面前却不曾施以援手，修长苍白的手指在苴杖上轻轻摩挲，轻笑道：“国师大人，别来无恙。”

　　偃歌不欲多言，敛了面上笑意，眉宇间杀气毕现，寒着一双眸子，提孤鸿迎面杀上。公子月足底用力，轻飘飘往后一退，避过凌厉的剑气，温声笑言：“你还是老样子。”

　　“李府上下二十多口人是你杀的？”偃歌闭了闭眼，长出一口气，手腕翻转，急刺数剑，公子月躲闪不及，右臂挨了一剑，伤处渗出血来浸透身上的粗布麻衣。

　　至此，公子月才认真起来，拔出鸦夜谨慎应对。偃歌是真的动了杀心，一招一式，杀意凛然。

　　“错了，李府共计五十三口人。”公子月不甚在意地抬指封住伤处血脉，以鸦夜挑开孤鸿，两剑相接，碰撞出锵锵冷石之音，剑刃交错而过，带出零星火花乍现。

　　“你什么意思？”

　　偃歌蓦然抬眸，对上一张万年不变的娃娃笑脸，惨白的面容，腮边两团艳色的红，夸张的咧嘴笑。若是往日，他定要腹诽“公子月品味堪忧”，但方才公子月看似漫不经意的一句话却不啻于一道惊雷，猛然将他的神魂炸了个稀烂。

　　他心念急转，尚来不及多想，匆匆撤了剑转身欲走，公子月趁机从背后突刺一剑，偃歌下意识侧身闪避，鸦夜堪堪擦着脸颊而过，斩落青丝一缕，他怒而抬手抚上侧脸，却只摸了一手温热黏腻。

　　“方才你伤我一剑，现在还你。”公子月收剑入鞘，不徐不疾道，“若你非要计较讨回这一剑，在下定当奉陪，只是不知是你那死对头厉害，还是我派去的手下更厉害些？”

　　偃歌啐了一口，恨声道：“龌龊！”旋不再过多纠缠，迅速离开此地。

　　李府大门紧闭，门缝里不断流出汩汩鲜血，染红门前石阶，偃歌踏着一地血腥推开门，小山般堆积的尸骸蓦然映入眼帘。

　　十几道丧服麻衣的身影飞速跃上屋顶，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龙城双目染血，一只羽箭穿肩而过，正正插在他先前受伤的地方，他不住地挥剑转身在空气中狂砍，困兽般嘶吼：“公子月，你给我出来！”

　　“龙城……”偃歌忍不住出声提醒。

　　“偃歌……你回来了？回来就好……”龙城跌跌撞撞地奔向偃歌，叮的一声，朔北掉落在地。偃歌赶在龙城跌倒之前伸手扶住他的双臂，将人揽进怀中用力抱紧，旋又怕碰到龙城身上伤口，稍稍松开些许，却又被龙城回手搂住用尽全力箍在臂弯里。

　　龙城伏在他怀里，垂着头满身狼狈，微微哽咽道：“对不起……我没护住他们……”

　　云泽上空，黑云裹挟着暴雨而来，紫蓝色的闪电撕破苍穹，映得府内一片尸山血海触目惊心，惊雷炸在耳旁，脑内嗡嗡作响，不过顷刻，又是数道霹雳落下，照亮雕塑般立在滂沱大雨中两道寂寥的身影。

　　“不怪你，你已经尽力了。”偃歌松开抿得失了血色的唇，轻声安抚，任急雨打湿全身，雨滴顺着鬓角流下，他将下颌搁在龙城肩上，抹了把脸，喃喃道，“不怪你。”

　　二人紧紧贴着彼此，呼吸乱在一处，也辨不清对方脸上究竟是泪水还是雨水，偃歌一路上狂乱的心跳终于趋于平缓，逐渐和龙城的心跳声融成同一个节奏。

　　良久，暴雨将歇，夜色如墨化开在周遭。一阵清脆的鸟鸣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青鸟不住地扇着黛色翅膀，盘旋在二人头顶。

　　偃歌松开龙城，往后退了几步，朝青鸟伸出手去，鸟儿乖巧地落在指尖，往他掌心里吐出一卷密信。

　　惊雷滚滚，猛地炸开，府内顿时亮如白昼，冷蓝色的雷光衬得偃歌俊朗的侧脸透出一股渗人的狠戾。

　　青鸟是楚清河送来的，信上只有两字——

　　“速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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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公子月丧服麻衣，手执苴杖的装扮是斩衰，重孝之服，通常是臣为君或子为父服丧。古人有“哀毁骨立”的说法，手持苴杖是为了表现哀痛之重。
明月楼的刺客都是丧服麻衣的装扮，公子月的苴杖是作为剑鞘用来装鸦夜的。
简单点讲，就是整个明月楼都在为人服丧戴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