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人逼我做反派[重生]》以南吖

23、本国师真是个小机灵鬼

　　窗外忽然扑棱着翅膀飞过一群乌鸦，落下一片不详之音。

　　偃歌将那日被忽略的细节在脑海里理了一遍，沉声道：“龙城，你可还记得那日尸变的李缪打伤李纨时用的是哪只手？”

　　龙城剑眉微拧，思忖片刻：“左手。”

　　偃歌又道：“那李府被灭门时，李管事手指按着一个‘月’字，用的是哪只手？”

　　“右手。”

　　“我再问你，当时书桌上笔墨书册的摆设是在李管事的哪边？”

　　龙城迟疑了一会儿，才道：“左手边。”

　　偃歌又道：“你可曾听闻有人说过云泽知府是左撇子？”

　　龙城想了想，蹙眉道：“不曾。”

　　这里就十分不对劲了，按理说，一个人攻击或者防御时下意识用的都是自己的惯用手，既然李缪不是左撇子，又为何偏偏使了用不惯的左手攻击？

　　李管事桌上摆设以及书房内其他账本的摆放，这些都是在左侧，方便左手随用随取，李管事可能是个左撇子，这也解释了为何明月贴上的字迹笔画勾连，笔力不够。但为何死时，李管事却是用了右手按在左手边的账本上？

　　龙城觉得自己隐隐抓住了一个苗头，转念一想，却又什么都没抓住。

　　偃歌拿了忘忧下意识在桌上轻轻敲着，皱眉道：“可还记得那日发现李管事尸体时，他桌下的画容水还有一把假胡子，你之前见过李管事吗？”

　　龙城：“没有。”

　　忘忧在手里转了一圈，扇尾忽地敲在桌角，偃歌眯了眯眸子，淡声道：“知府李缪见过吧？他面上白净，没有胡子。李管事为什么要用到画容水和胡子？自然是为了伪装容貌。这么说其实不准确，应该说，最开始下葬并诈尸的是李管事，而不是知府李缪。”

　　龙城疑道：“怎么会？别人认不出来，李纨还认不出来么？”

　　偃歌端起茶盏，白瓷杯盖慢悠悠拨开舒展的茶叶，堂间茶香四溢，众人默默等待着他的下文，他饮了一口热茶，放下杯盏，忘忧在指间飞舞。

　　偃歌道：“你忘了画容水？他们二人容貌有个七八分相似，李谬诈尸时，你可曾近距离仔细看过他的正脸？想想也知道没有，一般人不可能盯着这样一副恐怖的死状看的，这就让凶手钻了空子。李谬被割舌剜眼，是明月楼行事的风格不错，但你有没有想过，这其实是变相地毁尸灭迹。

　　上次我挑出“李缪”口中的起尸符，却见他口中舌头断面参差不齐，似是被利器切割多次所致。明月楼中都是训练有素的刺客，下手干净利落，怎么可能留下如此拙劣的断面？还有“李缪”尸体的下颌破了几个口子，一般这种口子在修剪胡须时，稍不注意便可能留下。

　　再就是，李府中为何会出现两份明月贴？上次我们推测过一些，但往后却是推不出来了，因为我们都忽略了一个可能性。李知府和李管事之间的关系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融洽，李管事是私生子，又因为常虐打下人，在府中风评并不好。其实他虐打下人，多半是因为那些人曾欺辱过莫三娘。

　　当初，李知府娶了与李管事两小无猜一齐长大的莫三娘，若李缪待莫三娘好也就罢了，但他先是因为孩子的事寒了莫三娘的心，又在权势面前将她当加官进爵的筹码送了出去。圣上未归，莫三娘却怀了的那个孩子，想来应该是李管事的，以及现在宫中的鸣凤公主的生父也很有可能就是他。

　　时至今朝，李管事收到了明月贴，他知自己时日无多，但记挂着要替莫三娘报仇，所以仿着笔迹写了一份假的明月帖，又将真的明月帖改成了李纨的名字。李管事想借明月楼的名头，一箭双雕。

　　刚开始收到明月帖，李缪是不信的，但后来明月楼的人常在府衙和李府附近出没，他不得不加强了警戒，连夜找来李管事一起商量应对之策。”

　　龙城听到这里也差不多懂了大半，给偃歌递茶过去润喉，转而自己接过话头：“两人商量过程中，李管事趁机暴起，欲杀李缪，而后两人拧打起来，最后李缪占据上风杀了李管事。再者，因为李缪把假的明月贴当成了真的，以为明月楼的目标的确是他，所以当他看着地上李管事的尸体，一个金蝉脱壳的好法子便产生了。

　　李缪根据明月楼常用的杀人手段对李管事的尸体进行了破坏，舌头滑腻柔软，不好固定，但是他手边应该只有匕首之类的短刀，而无钩子，所以只能用手紧紧揪住，但是因为紧张双手发抖无力，所以割了很多次才割断。

　　然后，他又剜了李管事的双眼，刮掉其标志的胡须，但慌乱匆忙之间，他不小心割破了李管事的下颌，做完这些李缪还是怕被人认出，所以又找了画容水给李管事涂上。

　　这也就验证了为何衙役说二人商谈后李缪在公堂上神不守舍，以及刺客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府衙残杀知府，因为死的人是李管事，而且头一天晚上就被放在府衙藏起来了。第二天李缪已经伪装成李管事的模样，再假装无意中发现尸体。”

　　众人听到这里皆是面色发白，估计是想象了一下当时的情景。窗外的乌鸦又嘶哑地叫了几声，偃歌在桌上寻了把花生米，往嘴里丢了几颗嚼着，两指夹起其中一颗发了霉的朝窗外丢去，乌鸦猛地惊啼一声，紧接着便是鸟类从枝头砸落到地上时发出的闷响。

　　邬秋竹双手合十，眼观鼻，鼻观心地低下头去，口中连续念了几遍“阿弥陀福”，劝解道：“国师大人，不可妄造杀孽。”

　　“师太放心，乌鸦没死，我只是打了它的哑穴。”偃歌又往嘴里丢了一把花生米，腮帮子有些鼓，松鼠似的。龙城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忍不住伸手在偃歌腮帮子上戳了戳，偃歌却会错了意，只当龙城也想吃花生米，于是没心没肺地笑着扯过龙城的手，往他掌心里塞了满满一捧花生。

　　龙城额上三条黑线：“……”

　　见状，楚清河微微笑了笑，毫不留情地揭了偃歌的老底：“乌鸦有哑穴吗？”

　　偃歌脸皮厚比城墙，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自然是有，只是离得太远本国师看不清，所以先随便打了它的一个穴让它晕了，乌鸦晕了就不会乱叫，打了哑穴也不会乱叫，所以，乌鸦晕了就相当于我打了它的哑穴。”

　　柳清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说不出来。众人愣了片刻，忽然齐齐笑起来，方才仿佛死水一般的气氛顿时活络起来。偃歌见目的达到，端起茶喝了一口，续道：“绕回李府灭门案，说到底，公子月的目标是李管事。李缪演技不过关，让明月楼查出端倪，公子月此人聪颖自负睚眦必报，却让一个小小知府耍了，他自然要报复回去。

　　李缪为了自保用了画容水和胡子伪装原貌待在府中，他没有跟随送葬队出殡，因为他不知道真的明月帖已经被李管事改成了李纨的名字，只当明月楼的下一个目标真是自己儿子，他担心自己出去了会被明月楼的刺客发现他还没死，所以选择弃卒保车，将李纨推到公子月的鸦夜下，同时埋下李管事这颗棋子，企图以此重创公子月。

　　两个李家人互相算计，但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们都低估了公子月的手段，平白牵连了满门无辜的妇孺老少。这一出阴谋看似是李管事输了，实际上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李谬把李缪算计了，李缪杀了李谬，公子月坐收渔利。”

　　楚清河正色道：“李府被灭门的时候，没发现李凉，他会不会是被明月楼的人带走了？”

　　偃歌道：“不会。我赶到李府时，刺客分几个方向隐了身形，但没见到挟持了其他人。李凉，可能是被寒云先生带走了。”

　　窗外，月落枝稍，蝉鸣切切，风抚松涛。

　　李府灭门案和调换公主的事都说开了，真相明明白白地摆在人前。气氛一时有些凝滞，邬秋竹伸手碰了碰紫砂壶，茶凉了许久了，柳清嘉是个心大的，竟已经靠在楚清河的肩上睡着了。于是，邬秋竹温声道：“时辰不早了，大家先睡下吧。”

　　楚清河温和地笑了笑：“多谢师太好意，今日清嘉大婚之日，若是明日清晨让人发现他不在府中，定要惹了流言蜚语，为免圣上猜忌和不必要的麻烦，楚某今夜便带他回府歇着。”

　　“后会有期。”楚清河神色自若地抱起睡熟的柳清嘉走出佛堂，动作自然，仿佛已经重复过无数遍。来时为了避免引人耳目，所以众人皆是驾马赶路，马匹拴在庵外的马棚里。

　　楚清河将柳清嘉圈在怀里，执了缰绳，双腿在马腹上一夹，马儿很有灵性地打了个响鼻，撅起前蹄，疾奔入夜色深处。

　　余下众人散了。回客房的路上，偃歌悄声道：“柳狐狸根本没睡着，我看到他手指动了。若是他狐狸尾巴露出来，估计能摇得跟什么似的。”

　　龙城同样悄声道：“我也看到了。”背后的大狼尾巴不住左摇右晃。

　　二人在门口分开，各自入了房洗漱后睡下。临到天明时分，偃歌忽地惊醒。他梦到崖边黄沙漫天，还梦到城楼上高挂的两颗人头。

　　他掀开素面缎被赤脚下榻，无意间碰翻桌上的雕花香炉，手忙脚乱地摆放回原位，然后猛灌了几口凉茶，这才渐渐定下神来。

　　偃歌坐在桌边，咬破指尖在空中画了道符，又将其缓缓燃尽，卡在嗓子眼的心脏倏然落了回去，他眸里光芒渐燃，喃喃自语：“已经改变了，柳狐狸和小白花的命格已经同从前不一样了……”

　　回过神，偃歌无意中朝外一瞥，却再次被惊出一身冷汗。不知何时，门外悄无声息地立了一道人影，身量极高不似常人，正缓缓拽着一截肠子往外拉，似是察觉到偃歌注视的目光，怪人偏过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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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公子月的目标是李谬(李管事)。
李谬故意误导了李缪(知府)，虽然李谬本人是死在了李缪手上，但李缪为了自保推出李纨，伪装成李谬的模样，其实是加速了公子月的报复。
原本只用死一个李管事，但因为李谬的一番自杀式的算计，害死了全府(除了李凉)。
也就是说，李管事的死是在他自己的计划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