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人逼我做反派[重生]》以南吖

36、谁动了他的尸体

　　“呼——”当偃歌喘着粗气从梦中惊醒，坐起来的一瞬间，榻边便围过来一群人，他身上盖着的锦被滑落下去，露出裹着纱布的腰背。

　　窗外，阴云密布，细雨织成茫茫白纱。虽然连日阴雨连绵，但人们的心中的火却还未被雨水淋灭。客栈楼下是热闹的街道，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一把把油纸伞在青石板路间穿梭，一个丧服麻衣戴面具的怪人缓步行走在街道上，他未撑伞驻足雨中，似是感应到什么，抬头看向客栈某间屋子。

　　黑色苴杖在地上轻轻敲了两下，地上浮现出一套错综复杂的符文脉络，法阵覆盖了整座城池，地上流淌的雨水忽地变成殷红色的血液，以客栈为中心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源源不断地流淌进客栈地底。四周的行人小贩却仿佛看不见异变一般，依旧自顾自地讨价还价，苴杖又敲了两下，一切恢复如常。

　　屋子里飘散着食物的香味和木材的陈香。偃歌偏头扫视了一眼屋中众人，也不知昨晚为何会突然晕倒，不过幸好大家都还在，除了早已身死的鹿子文，一个没少。羡鱼哭着就要往他怀里扑，被龙城拽着后领拎了回去：“你师兄伤还没好。”

　　偃歌温声道：“你回来了。”
　　梦里的那一剑让他直到现在仍心有余悸。没想到他偃歌也会有这样为了龙城而担惊受怕的一天。龙城唇角微勾，替他把锦被往上掖了掖，从容答道：“你还在这里，我怎么能不回来？”

　　比起“劫后余生”四字，偃歌更加偏爱“虚惊一场”。看到龙城既没少胳膊也没缺腿，他在梦里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轻轻呼出一口气。一放松，全身便开始疼起来，偃歌低头看了看身上缠了数层的纱布，不由道：“大将军，多谢，你又救我一次。”

　　龙城起身去端了灵芝炖的乌骨鸡过来：“我不喜欢食言，说了要给你祸害数十年的，你死了谁来祸害我？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两人之间气氛融洽得很，榻边众人见偃歌无事纷纷找了借口出去了。

　　其实龙城清晨回来时，整个人仿佛从血池里爬出来似的，一路上走过街道留下的血印子触目惊心，回来后就直奔偃歌的房间，将因为汤里的迷药睡过去的偃歌抱上榻，往后者嘴里塞了一颗解药，轻声道一句“鹿府，保住了”这才回了自己的卧房清洗血迹。

　　昨天去鹿府之前，龙城就嘱咐过宁姑娘，若是偃歌回了客栈就熬一碗姜汤端过去，熬的时候往里面加些迷药。说实话，比起明月楼的十多个刺客，龙城更怕来鹿府的人是偃歌，不管上一世灭门案是不是偃歌做的，他都不想再让偃歌背上任何骂名了。像偃歌这样的人应该是被万人敬仰捧在神坛上才对的，他用自身阳寿换来的国泰民安不应该被骂名掩盖，不该是这样的。

　　门口施施然走进一道淡蓝色的身影，来人是个穿着一袭撒花烟罗裙的清秀姑娘，流云鬓上插一支玉垂扇步摇，容貌和羡鱼有几分相似，直到她开口，偃歌才确定这人是羡鱼的姐姐鹿巧玲。

　　虽然先前见过几面，但鹿巧玲都是一副披头散发、仪容不整的模样，如今好好打扮一下，也是个小家碧玉的温婉女子。如果羡鱼能够正常长大，如今也该出落成这样楚楚动人的模样了。

　　鹿巧玲低眉顺目地行了一礼：“小女子见过国师大人。”

　　“不必拘礼。”偃歌笑了笑，“在我这里，美人是有特权的。”

　　龙城默不作声往他嘴里喂了一勺鸡汤，偃歌咋舌道：“汤勺撞我牙上了。”龙城没答话，又是一勺喂过去。
　　他翻了个白眼：“啧，烫。”
　　被龙城不满的目光盯了片刻后，偃歌忽然回过味来，忍不住调笑道：“好酸的汤，醋坛子翻了？”

　　宁姑娘从罐子里盛了一碗，尝了尝疑惑道：“不酸啊，我看着龙将军熬的，绝对没放醋。”

　　龙城：“……”

　　偃歌笑到快断气，一笑就扯到伤口，身上很疼，可心里却有点暖。

　　鹿巧玲道：“国师大人。小女子之前装疯避婚，若有唐突还请见谅。”
　　偃歌敛了面上笑意，微微正色道：“为何避婚？你之前就知道鹿子文已死？”
　　鹿巧玲点点头叹了口气，眼里盈满泪光，待她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通，众人不住唏嘘世事多舛。

　　一月前，鹿巧玲在溪边捡到一个四五岁的孩童，孩子说不上自己的父母是谁，家住何方，只说他名敖逸，是一条小青龙，他要去鹿府等一个朋友。她担心小孩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便顺了他的意将人带回府中。鹿夫人说鹿巧玲是准嫁娘，养一个不知来路的小孩影响不好，私下里让人把孩子丢出去多次。

　　每次丢出去不久城中就开始下雨，她淋着雨将敖逸抱回来雨就停了。还有一次敖逸在院中跌了一跤嚎啕大哭，原本晴空万里，下一瞬就变成了暴雨倾盆。巧合太多，她也不得不信敖逸真的是龙。

　　在羡鱼和小和尚来得前一日清晨，敖逸说什么都不肯回房就坐在门槛上等着，鹿巧玲也只能陪着他等，敖逸忽然说想吃绿豆汤，她便回房替他端去了，待她出来，门口空空如也。

　　她找了一天，敖逸可能去的所有地方她都找遍了，直到月落枝梢，鹿巧玲满心焦急化成心灰意冷，她慢慢走回府中，却见门前站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打扮奇怪，一身丧服麻衣像是在为谁戴孝，另一个身形瘦高满身泥泞，是鹿子文。
　　鹿子文肢体僵硬，极其不协调地走上门前石阶，跌了一下，整个人瞬间散掉，白惨惨的月光下，阶上流淌的不是血，反而是透明的水。怪人慢条斯理地将一堆残肢断臂捡起来，一一拼凑好，伸手在鹿子文脑袋上拍了拍，似是极为满意。

　　怪人似是察觉她惊恐的目光，微微偏了下头，鹿巧玲扒住树干屏住呼吸，等了一会儿没动静，便偷偷探出脑袋去看，门前已经没了人影。倏地，一只冰凉的手从背后捂住她的嘴，鹿巧玲头皮发麻，冷汗刷地一下就出来了，眼前黑了一瞬，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

　　为了避婚，鹿巧玲装疯卖傻，下午时府外来了两个小孩——羡鱼和小和尚，她想把人赶走却让鹿老爷拦住，得知羡鱼是他多年前丢弃的亲生女儿，正巧府中出了这么多事，鹿老爷便把人绑了与鹿子文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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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世，赣州水患的确是青龙作祟，但青龙是出现在青云镇的，而且上一世的青龙并没有修出人形！所以当老伯说起小孩时，偃歌并没有往青龙那个方面想。

　　偃歌皱眉道：“时间对不上。半月前，公子月带着敖逸投湖以后，鹿子文死在了决堤当中。如果按你的说法，鹿子文在敖逸被带走的当天夜里就回府了，那张耀祖和老伯第二天寻到的尸体是谁的？”

　　鹿巧玲将海螺紧紧握在手心里，急声道：“真的，鹿子文当天夜里就回来了！半月前他就在府中。”

　　偃歌：“姑娘方才说敖逸失踪的第二天，羡鱼与小和尚来了鹿府，可我师叔给我的信上说羡鱼是半月前和他走散的，怎么可能一天不到的时间就出现在赣州。”

　　“师兄，我和师父是在天一观分开的，我在山下遇到了小和尚，我们走水路乘船过来用了八天时间，七日前到的鹿府，你说对不对？”羡鱼拉了拉小和尚的衣袖，后者回过神来，重重地点了点头：“是七日前没错，被关在柴房里过了一日小僧便画了一横，柴房墙上已有七横。”

　　“明明子文就是当天夜里回来的！”鹿巧玲咬了咬唇，坚持着自己的说辞。

　　龙城道：“水患是半月前开始的，在其他人的映像里，鹿子文都是七日前回来的。为何鹿姑娘会认为他是半月前就回来了？其中多出来的八天，鹿姑娘可否说说都发生了什么？”

　　鹿巧玲一手紧紧握住海螺，另一手揪着衣角，急得快要哭出来：“我一月前将敖逸带回家的，半月前他丢了，但是敖逸说要等的人是谁我也没看到。”

　　“敖逸在等的人是我。”小和尚忽然开口打破沉默，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他抿了抿唇，“小僧法号竹隐，与羡鱼小施主同行时曾千里传音给敖逸，让他来帮我一起找失物，我曾感应到我丢失的东西出现在青云镇，而羡鱼要去鹿府，所以便让敖逸在鹿府等我。”

　　偃歌打量了竹隐一会儿，小和尚是竹妖，敖逸是青龙，鹿府中的妖气是竹隐身上的，鹿巧玲身上沾染的妖气来自敖逸，那鹿府上下其他人身上萦绕的黑气又是来自何处？既不是死气也不是妖气，啧，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

　　鹿巧玲：“等我再醒过来，羡鱼和竹隐小和尚已在府中，子文已经成了死人，我只能装疯毁婚。”

　　偃歌：“可是除了鹿子文回来的时间，你说的半月和别人口中的七天所经历的都是一样的。”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醒来就是这样了……”鹿巧玲抬手抹去眼泪，颊上胭脂被泪水晕开，一副梨花带雨惹人怜的模样。

　　听到“醒来”二字，偃歌倏然理清思绪，一语中的：“鹿姑娘，你确定自己只晕了一夜？”

　　鹿巧玲拼命点头，迟疑了一会儿，又摇了摇头，眼眶通红：“我不知道……”

　　倏然间，窗外一道惊雷落下，暴雨倾盆而至，宁姑娘关窗的手僵在半空中，颤声道：“外面……外面在下血雨！”

　　与此同时，竹隐面色骤白，唇角溢出一抹鲜红，他扑通一声跪下，紧紧攥住偃歌的手腕，哽咽道：“国师大人，求你救救敖逸！小僧以前将自己一半的修为化成长命锁给了敖逸做护身之物，方才小僧感觉到长命锁碎了，他的魂快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