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人逼我做反派[重生]》以南吖

45、平易近人龙将军

　　将士们操练时喊的口号在校场上空震荡，几块薄薄的碎云被风推着移到另一边。

　　“借我一千人。”偃歌展开忘忧摇了几下，随之而来的轻风微微驱散了身周恼人的燥热，“有人要截在定远山后的那条小道上截粮草。”

　　“国师大人哪听来的消息？你才刚到平远镇不过半日，就算是听风阁，打探消息也没有你那么快的。”

　　偃歌随口忽悠：“我有预感，我身为国师，自然可以预见一些事情的发生。”

　　“本将军记得，东方派只测天灾不测人祸，是吧？”

　　偃歌愣了一下，对龙城分析起其中利弊：“你信我一次，真有人要截粮草，前方战况对我燮朝十分有利，赤炎国和定远侯一党虽看似无力抵抗，兵力粮草却仍充足，他们一直在等机会，一个逆转全局将燮军一网打尽的机会。

　　之前你夺回蓝关，又带七百死士孤军深入攻占平远城，你带出来的军粮已经供应不上了，若从蓝关送来的粮草被断，我们将陷入被动的局面。”

　　龙城却是从容不迫地笑了一下，仿佛稳操胜券一般，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他挑了挑眉，戏谑道：“国师大人，你知道的似乎有些太多了。若不是我熟悉你的行为举止，我都快怀疑你被寒云先生夺舍了。”

　　“龙城，我没开玩笑。”偃歌面上已有了几分薄怒，上一世便是因为粮草被截，又遭公子月召阴兵，平远战役才输得一败涂地。

　　“我知道。我已派副将带领三百将士前去接应，明为押运粮草，实际上草堆里都是埋伏好的士兵，鱼饵已经做好，就等鱼儿咬钩了。真正押运粮草的士兵已于前夜抵达镇上，贼人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你知道有人要截粮草？”
　　“知道。”
　　“大将军，你是不是也知道得有点多了。”
　　“哈哈，彼此彼此。”

　　已到了晚膳的时间，将士们已经整队后散了。

　　一路上，将士们都端着碗蹲在篝火边兴奋地看着偃歌，恨不得跑上来摸一摸这个国师到底是不是真的。

　　但碍于主将在场，就算他们仰慕之情快要溢出心脏，都没人敢上前来同偃歌攀谈。虽然国师出了名的脾气好，好说话，但龙将军在军中是出了名的脾气暴躁，不好说话，将士们私下里都悄悄地埋怨龙城是“沙场阎王”。

　　龙城乌沉沉的眸子盯着手下看了一会儿，又转而看了偃歌一眼。

　　偃歌疑道：“你看我作甚？话说，你的手下似乎有点怕你？”

　　龙城面色平静：“没有啊，我一向很随和的。”

　　“你确定？”偃歌忍俊不禁。

　　于是，接下来的一幕让众将士每每回忆起来都是跟见了鬼似的又惊恐万状又诧异不已。

　　这还是他们往日里不苟言笑的飞龙将军吗？

　　只见龙城忽然唇角一勾，很乖地对国师笑了一下，然后从怀里摸出一包糖塞到后者手心里：“我不过十九岁，正是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好时光，用得着看谁都苦大仇深的吗？”

　　“本将军待众位兄弟们如何，你们也感受得到吧？是不是特别随和可亲。”

　　众将士忙不迭点头如捣蒜：“是是是。”
　　您说什么都是，您说死的是活的，那就是活，您说男的是女的，那就是女的。您说您随和，嗯……您开心就好。

　　两人的手指碰到几秒又很快分开。

　　偃歌眼尖地瞥到龙城手背上一块指甲盖大的水泡，似乎是被热油烫出来的，应该是才被烫了不久，水泡周围仍泛着红。

　　啧，看着都疼。
　　他摊开掌心，油纸散开，是七八块拇指大小、香脆甜美的花生酥，糖色红亮，果仁金黄，引得人食指大动。

　　他似笑非笑地盯着糖看了几秒，而后动作潇洒地将糖丢进嘴里，甜津津的糖底立刻在舌尖化开，炒得喷香的花生仁刚好缓和了糖的甜腻，还是和从前的味道一样。

　　见龙城已经走远，一位面色黝黑的士兵鼓起勇气，端着碗走上前来，左右看了看人，然后尽量压低了声音问道：“国师大人，我们和羽刹之间的战争谁会赢？”

　　这位黑老哥可能对悄悄话有什么误解。龙城能不能听到另说，偃歌只觉自己耳边似乎炸响了一个爆竹。

　　笑归笑，笑完后，他迅速整理好表情，懒懒抬眼看向满面希冀的黑老哥。

　　偃歌今日穿了一套浅蓝色的薄衫，袖口处银线绣“歌”字，衣角处竹叶暗纹流光，站在一群满身泥汗的糙汉子间便衬得他愈发犹如神邸般飘然世外。

　　这一幕自然也落到了龙城眼里，他眸光炽热，爱意汹涌，却薄唇紧抿，隐忍不发，唯有冷硬银甲下一颗心脏如擂响战鼓，跳动得愈发剧烈。

　　上一世，他错过了偃歌太多的起起伏伏的往事，这一世，他要参与到底。

　　所幸，偃歌也愿意参与进来。虽然他是奉圣旨而来，但龙城也已经满足了。只要人在他旁边，他一定会尽最大努力保住偃歌。

　　听到面前“黑老哥”的问话，偃歌微微一笑，折扇轻摇，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风采，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天机不可泄露。”

　　龙城站在远处练剑，剑法凌厉，连带着整个人似乎都化作一柄锋利的寒刃，随手抛洒而出的叶片纷纷在空中碎裂。
　　银光乍破之际，正是人剑合一的完美状态。

　　偃歌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每次回头，龙城却总是面无表情地在练剑，根本没往他的方向望。他偏过头，继续与将士们交谈，龙城手上不停，目光却是悄悄落在了偃歌身上。

　　他一句故作高深的回答引得众将士齐齐笑了，有人大喊道：“国师大人，你已经泄露好多次天机了，也不差这一次。”

　　黑老哥也帮腔道：“是啊，国师大人，你就当给将士们打气吧。”

　　偃歌看他们起哄，笑答：“决定此战胜负的其实是你们。”

　　听了这一句，数百将士忍不住爆出一阵阵欢呼，声浪震天响，仿佛他们已经看到军士们在急促激烈的鼓点中趁胜追击，而敌人夹着尾巴狼狈逃窜的样子。

　　每次预言各地即将发生的天灾，提前撤离受灾地区的百姓及财物，将灾害带来的伤亡和不利降到最低程度。

　　燮朝百姓们实实在在地感受到国师的预言带来的庇护，因此更加敬畏信仰偃歌，有些地方的百姓甚至自发给他盖了神祠，日夜供奉。

　　在燮朝百姓心中偃歌就是相当于神的存在，是上苍派来拯救他们的神。

　　可惜这个神，已经快要跌到尘埃里了。血祭、云泽李府、赣州水患、鹿府灭门……一件接一件的祸事都将成为压倒骆驼的稻草，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公子月会再次给予致命一击。

　　偃歌眼里涌上自嘲的苦涩，低声道：“你们可曾怨我？”

　　黑老哥落在队伍最后，恰好听到这一句，摸摸脑袋，憨厚一笑，露出发黄的板牙，实诚道：“怨啥啊，兄弟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回去操练！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样子？”远处正在擦拭长剑的龙城偏过头，怒喝一声。

　　众将士立即条件反射似的列队站好，井然有序地按着阵型再次开始操练。

　　龙城再次怒不可遏：“你们这些二傻子，先填饱肚子再练！”

　　·
　　用完晚膳，日头已经西斜，校场里蒸了一天的热气终于降下去一些，偃歌到的时候龙城高台之上指挥着操练神龙营的将士。

　　神龙营是龙城的父亲龙晟一手建立起来的，最初不过两千人，此营为燮朝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被先帝称赞为“神兵骁勇，战无不胜”。

　　神龙营直接听命于龙城，左右副将出示令牌也可调动其中将士。龙城这次从大部队里带出来的七百死士都是出自神龙营，各怀绝技自不必说，威远将军带出来的兵出了名的忠心耿耿。

　　百姓们都讲，神龙营不出叛徒逃兵，不出逆臣贼子，更不出不忠不孝之人。若论对圣上对忠心无二的，非神龙营莫属。

　　如今，营中出了定远侯这么一个败笔。龙老将军被其害得重伤垂危，将士们磨刀霍霍，迫切地等着正式开战的那一天，都争着抢着想取定远侯的脑袋给老将军报仇。

　　边防条件艰苦，随行的军医急得焦头烂额，依旧拿龙老将军的伤势没办法，后来镇中有一老人主动献上两副药方，一副内服，一服外敷，军医检查过方子没问题，连续内服外敷了三日后，龙老将军的伤势竟然真的有所好转。

　　·
　　偃歌站在高台之上俯视下方，夕阳的在将士们厚重的玄铁铠甲上流动，他忽然明白了何为静立如林，疾走如风，刀兵出动则有如蛟龙出渊、疾电过野，神龙营的士兵不愧是刀尖浴血杀出来的，一招一式间杀伐之气尽显。

　　“感觉如何？这是燮朝最势不可挡的精锐之师，是出自我父亲之手的杰作，他们都是支撑着燮朝的脊梁骨。要是哪天神龙营全军覆没了，那么燮朝也就完了。”

　　龙城说这话时整个人都沐浴在金色的余晖里，硬朗的眉眼之中透着一股万物不可挡的坚韧之气，银甲熠熠生辉，身后的红色披风在气氛肃杀的校场里仿佛一片血色瓢泼而下。

　　偃歌脑海里忽然冒出一句话：
　　飞龙在天，无往不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