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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花信 ...

  •   “怎么了?黛?”里德尔的眉心微不可察地跳了一下,接着缓缓地笑了,“发生了什么?”

      “复方汤剂!”黛玉抓得里德尔的袖子更紧,“有人易成了我的模样。”

      她知道了?里德尔看着她发白的小脸,心脏微微缩紧了一下——这罕见的紧张,不知是源于事败后可能出现的危险后果,还是思及自己的姑娘可能会出现反应……但这一丝波动稍纵即逝,“这个猜测不是已经推翻了吗?”他微微蹙了一下眉,看起来有些不解,“你告诉我的——是一只家养小精灵,是它误进了你的房间不是吗?”

      “不是那一次。”黛玉摇摇头,她紧张地看着里德尔,“你可还记得上一次的霍格莫德日?”

      “上一次?”里德尔的眼底闪动了一下。

      “便是罗尔出事的那一天。”

      “罗尔?”里德尔挑了一下眉,他有些诧异这件事居然露出了端倪,“你是说——”

      “有人在那一天易成了我的模样,去了那个村子。”

      “你怎么会知道?”里德尔笑了,带着不以为意,好像这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事。

      “是——”黛玉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性地说出,“是罗尔,前几日他写来了书信。”

      不是马尔福?里德尔稍微有些意外,不过听到罗尔这个名字,他的眉头还是忍不住皱了皱,“黛,我提醒过你,除了你家族寄来的书信和包裹,其他的不要随便打开——你知道,信可以附著魔法,或者是魔药,如果是别有用心的人——”

      “我明白。”黛玉心头充斥着不安,“但罗尔本性温良,实做不出下作的事。”

      “你确定?”里德尔本来想转移开她话题,但小姑娘的评价又让他心里不爽,“不要忘了,他现在已经是个狼人。”他笑着拉住她的小手,“对狼人使用——温和——善良这种评价,你还是第一个。”

      “即是性子有变,本性总归不会大改。”黛玉不太认同他的说辞,“何况,那信里不过是些寻常问候——阿汤,到底是谁易成了我?”

      “罗尔告诉你,有人使用了复方汤剂?”里德尔见小姑娘把话题又拐了回来,看来不清除她的疑虑会不太好办。

      “不曾。”黛玉微蹙着眉,“他并不知那个人不是我,只当我违了校规去了那,想来只是看到了我的影子,并不曾有过什么交谈。”

      好聪明的姑娘。里德尔笑着挑起了眉毛,“也许——有这种可能。不过,通过调查你受伤的那件事,复方汤剂并不是出自霍格沃茨,这一点可以排除了。复方汤剂属于禁药,选择使用变形术——都比获得这种魔药容易得多。”里德尔的语气轻松又笃定,他并不会愚蠢地完全否定小姑娘的质疑,他将她又往身边带了带,一双眼睛温和地看着她,“你现在有没有养成每天清理落发的习惯?”

      黛玉点点头,“早晨洗漱完毕,定是要清理一番的,用你教的那个消失咒。”少年的大手宽厚而温热,连带着他轻松的表情,让姑娘的焦虑感消失了多一半。

      “那就没必要担心了,并没有再发生不是吗?”里德尔笑着握了握掌心的小手,他的神态实在是太放松了,连安抚都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刻意。

      “可是——”黛玉依旧蹙着罥烟眉,一脸的不高兴,一想到有人变成了她,她感到即恐怖又恶心,尤其那个人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哪怕她(他)只是下流地看了一下她的胳膊……

      小姑娘那副快气哭的表情,让里德尔的目光沉了沉,他自然知道复方汤剂令人厌恶的特性——他忽然觉得,他不该直接用索命咒杀死那个该死的女人,简直太便宜了她!

      “黛——”他假装忽略了姑娘的坏情绪,“你该知道,恶作剧这种事,没有办法完全避免,何况——”他做出一个不认可的表情,“罗尔看到的也未必是真的,能出现这种后果存在多种可能,比如——一杯不恰当的饮品,这类整蛊的东西,在霍格莫德并不少见,完全可以让人产生幻觉——致幻出心里最想见到的人……或者事。”

      “你胡说些什么。”少年的最后一句话显然惹恼了姑娘,却也将她抻出了低落的情绪,黛玉用团扇拍了一下他的手,却瞥见了他手腕上戴的那串念珠。

      “黛,有追求者并不是可耻的事。”里德尔笑了起来,接着他又放轻了语调,“但是,发生到你的身上,我可不喜欢。”

      “贫嘴贫舌,呸!”小小的团扇掩着半边脸,姑娘呸了他一声。

      里德尔的笑意更大了——东方的扇子真是个绝妙的饰物,简直将东方少女的韵味衬托到了极致。他忍不住伸手去触碰她的脸蛋,却又被女孩用团扇拍开了。

      “对于安全性不确定的书信,我不建议你再打开。”虽然很清楚黛玉的身份和个性,里德尔还是再次叮嘱,毕竟一个罗尔就差点坏了事。

      “要你管?”黛玉傲娇地说着反话,见里德尔做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她促狭地说,“便是你能盯着,也不过是在这里罢了,待我回去,指不定那信跟雪片子一样,你还能管得了几个?”

      “回去?”里德尔轻笑,“你的宿舍么?”

      “自然是回华夏去。”黛玉轻轻摇了一下扇子,傲娇的不再看他。

      “你才四年级——”里德尔挑了一下眉,“毕业还是很久远的事。”

      “哪门子久远。”黛玉哼了一声,“眼见着快到暑假了,那假期可不是十天半个月,我定是要回国的,兴许家里见我受了委屈,再不让回来也未可知——”只想着斗嘴,根本就没过脑,等意识到时,多少个思量的不眠夜,多少的担忧,就这么无意之间说出来了。

      里德尔没有发现姑娘微变的神色,他慵懒地倚上廊柱,微微一笑,“也不错,每年暑假我都会游历,正好还没去过东方,这倒是个好机会。不过——不让你回来——”里德尔冲着小姑娘勾了一下唇,“只要我能到了你们那里,这种情况就不会发生。”

      明明是随口的调侃,却自负的如同操控一切的君王,让人的心无法自控地怦然一跳,更莫名地选择去信任他——

      里德尔并不知道姑娘的心思百转,耳边响起几声啁啾,他扭脸看过去,一只知更鸟扑棱棱的从灌木里飞出,几朵火红的玫瑰一阵子摇曳——玫瑰开了?

      “五月了——”里德尔想起了什么,他看向黛玉,“还记得我说过——带你去看魔石楠么?”

      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小姑娘忙定了定神,她展颜笑道,“现在开了不成?”

      “差不多了——尤其刚下过一场暴雨。”里德尔想了一下,“这个周末吧,周六吃完晚饭你等我。”

      “这——”

      里德尔看着又犹豫开的女孩,他的黑眼睛里全是笑意,“违反校规是么?黛——”他抬手拿下她肩头上的一瓣落花,轻声说,“你可能没有意识到,你是个很有冒险精神的小姑娘——”

      眼前的女孩是矛盾的集合体,她生性大胆,却又常怀忌惮,个性叛逆,却又自尊自重,这让他很着迷——她就像一个多棱的万花筒,总能幻化出不同的斑斓花色,但他却又想把束缚她身心的壳子打碎,只为他一个人打碎,把最纯粹的她掬入掌心,不再让任何人觊觎。

      “魔石楠和其他魔法植物一样,麻瓜们是看不到的。”里德尔平和地阐述着自己的所知,不带一丝引诱,“即便在魔法界,魔石楠也不常见,只在禁林有零星的分布——其实,单独来看它并不怎么出色,但是如果开成片——”他的目光看向树荫下那蓝色的花毯,“就像蓝铃花一样,有一种梦幻般的炫目,尤其是它不可多得的荧光,会让一切成为仙境——”

      他看到女孩的眼眸如星光溅入了春水,他忍不住笑了,“禁林我基本已经走遍了,只有一处有成片的魔石楠。这种植物只在五月盛开不到一周——也就在满月前后吧,大概也就两三天,也必须有暴雨提前把它们从土壤里唤醒,几年来我也只碰到过一次——用你们的汉化话怎么讲——”里德尔的眉峰微微蹙起来,有些吃不准地斟酌着汉语词汇,“可遇——不——可求?”

      黛玉被他拐了几道弯的语调逗地噗嗤一笑,“你这哄人的本事越发长进了。”

      “我说的是真的。”里德尔坦诚地扁了一下唇角,“我只是想让你看看真实的世界——只要你想——”他轻声说,“——我哪里都可以带你去。”

      黛玉的小脸一下子红了,一种无法言说的甜蜜盈满心房,恰好里德尔来拨弄她持着的团扇,她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他腕子的念珠上,小姑娘终于红着脸点了一下头。

      “难为你记得我喜花。”黛玉对着里德尔甜甜一笑,“我家里也种了满园子,我只当那便是天下极好的了,不想到了这里,才觉出这野花野草却别有风骨,竟比家里的要合意的多。”黛玉的目光扫过庭院——处处都是蓬勃舒展的生命力,就连院心的那株枯树都淡化了衰亡的垂暮感,映着一院子的苍翠和繁花,反倒诠释出盛衰枯荣的哲学意味。

      少女眼中流露出的快乐愉悦了少年,他从不习惯用灵魂去感悟美好,就像他理解不了眼前这个诗人气质的少女——为什么会钟情于春花和秋月,为什么又由这些自然事物生出一些华而不实的情绪——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忽然发觉,只要她开心,他也会跟着愉悦,她伤感,他就隐隐一腔焦躁。是的,这是一种受控——受控——

      他微微蹙了一下眉,但再次看到女孩的表情时,他蹙着的眉峰不自觉地舒展开了,“五月和六月是霍格沃茨最美的季节,尤其是六月——”他的声音都忍不住地愉悦起来,“白天会很长,对于多愁善感的林小姐来说,算是阳光没有辜负鲜花的盛放了。”

      “还能芳华永驻不成?”黛玉摇了摇头,但看到里德尔温和的眉眼,她觉得不该扫了他的兴致,忙笑着说,“算来,你们这六月恰好赶上我们的芒种了——”

      “芒种?”里德尔咀嚼着这个汉语词汇,“你们的节日么?”

      “是个节气罢了,不过也称的上一个节日,关乎花神的,只因过了芒种,便到了我们的夏日。”黛玉轻轻摇动着手里的团扇。

      “东方的花神?”里德尔笑了,“如果我没记错,你和花神是同一天的生日。”里德尔发现,女孩手里扇子与其说是扇风纳凉的工具,不如说是一种装饰物,就像小姑娘常不离手的手帕一样,与它的实用功能相比,更多是为了烘托少女的美丽与优雅,甚至能反应出她们此时的心境和情绪——就像现在,那轻缓优美的姿态,和女孩唇边的微笑相得益彰——

      “那一日,我们这些女孩子定会早早起来,或用花瓣柳枝编成轿马,或用绫锦纱罗叠成干旄旌幢,都用彩线系了,挂在每一棵树、每一枝花上——”小姑娘眼波盈盈,“我们还要设摆各色的礼物,祭饯花神,所谓众花皆卸,花神退位——”

      “那一天花神离开了,所以送别花神?”里德尔勾唇一笑,“很有趣的风俗——”

      黛玉的心头一动,原本的说笑一下子顿住了,她脸色微变,却又怕露出来,忙俏皮地笑着说,“正是呢,到时你来,许是我会得些青梅子,少不得分你一杯青梅汤呢。②”

      ※

      “里德尔没有来?”莱斯特兰奇撩开门帘走进更衣室,马尔福正在图板上画着战术图,看来今天带着他们训练的又是这位哥们了。

      “大概又和女神约会去了。”穆尔塞伯整理着飞天扫帚的枝杈,语气见怪不怪。

      “是啊,女神——”莱斯特兰奇耸了一下肩,像是对这个词并不感冒。

      “如果我的女神答应和我约会,我可以所有的课都不上。”诺特打开了自己的更衣柜,非常羡慕地说。

      莱斯特兰奇懒洋洋地扫了他一眼,“知道你为什么总是追不到心爱的姑娘吗?”

      诺特丢给他一个大大的鄙视。

      “就是因为你把她当成了女神。”莱斯特兰奇大喇喇地坐在一把椅子上,就像一个爱情理论的兜售贩子。“你越仰视她们,反而把她们推得越远,相对于供养,她们更愿意被征服——所以,当你把她们看做是迷人的幻梦,那么你就真的是做梦了。”

      男孩们发出一片嘘声,诺特把自己的上衣丢了过来。马尔福却停下了手里的笔——

      莱斯特兰奇把衣服扔回到诺特的身上,他拿过自己的护腿板,一边穿一边懒洋洋地继续说,“里德尔从来没有把真女神看成是一位女神,所以,他反而得到了阿芙洛狄忒③——”

      “谁是阿芙洛狄忒?”门帘一挑,埃弗里拿着飞天扫帚进来了,后面跟着最忠实的球迷——奥赖恩小少爷。

      应该是看到里德尔没在,小迷弟有些泄气地耷拉下眉毛。而埃弗里瞪了马尔福一眼,转身就要走。

      “嘿,哥们,别走啊。”莱斯特兰奇不嫌事大地喊了一嗓子。

      “不,我认为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马尔福不放过任何一个嘲讽埃弗里的机会,他冷笑着抖了一下队服,就好像埃弗里污染了这里的空气一样。

      埃弗里被激怒了,他停住脚步,恶狠狠地转过身子,“想滚回你的威尔特郡,是么?马尔福——”他伸手去掏魔杖。诺特过来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腕,“行了,伙计。”诺特的队服还没换好,露着光溜溜的膀子。

      “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完事?”奥赖恩对两个人的敌对一直很无解,他躲开两人远远地,坐在莱斯特兰奇身边的球箱上,唉声叹气。

      “除非一个把另一个干服——”莱斯特兰奇拿过护肘,一边穿戴一边吊儿郎当地说,“要么某一方放弃一个幻想。”

      “某一方?谁?什么幻想?”奥赖恩睁大了黑眼睛。

      ——他看到马尔福又刻薄地向埃弗里挑衅。

      “你曾有过什么幻想?”莱斯特兰奇揶揄地看了奥赖恩一眼。

      布莱克少爷脸色一红,他明白了莱斯特兰奇所说的意思,“你是指阿布吗?”

      ——他看到埃弗里向马尔福扑过去了。

      “为了一个姑娘。”莱斯特兰奇扁了一下唇角,“还是因为我们太年轻,有大把时间可以挥霍……”

      ——马尔福掏出魔杖,一条细细的火苗窜出杖尖,向埃弗里甩出一个咒语,却打偏了,把墙上的队旗烧了一个洞。

      “……也有大把热情可以挥霍,而我们一旦毕业——嘿,埃弗里,注意你的左边——”莱斯特兰奇大声提醒了一句,然后继续说,“很多姑娘都喜欢男孩围着她们转悠,能随时陪她们聊天,其实能做到这些的男人,本质上是因为没什么事业。”

      ——一把椅子被埃弗里的咒语打飞了起来,撞到了墙上。

      “林小姐幸运的地方,就是在这个时段遇到了里德尔。”莱斯特兰奇悠闲地看着旁边咒语乱飞,“——没有伤痕的情感世界,纯白的从没被污染过——两个人都是。”

      奥赖恩懵懂地挠了挠头发,一副看爱情大师的表情。

      “你知道,我们这类人,从来用价值衡量一切——”一道红光射过来了,莱斯特兰奇挪了一下脚,原来踩着的地板上出现了一个小坑,“真正成熟起来的时候,就不会再为一个姑娘无所保留的动心了,因为我们没有时间和精力再陪着一个姑娘成长——从价值角度来说,实在太低了,当然,除了还能满足我们某个器官。”莱斯特兰奇流里流气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拍了一下奥赖恩的肩膀,“所以,珍惜青春,小马驹,这个时期的感情才是最真挚的,错过了就不会再有,去吧,去追个其他的姑娘试试。”

      奥赖恩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只听响起一声惨叫,他忙扭脸看过去——马尔福已经躺在了地上,痛苦地抱住了胳膊。

      ※

      他们谈论的林小姐此时正坐在寝室的窗边,并没有和斯莱特林队长约会。

      夕阳照了进来,洒在了光洁的桌面上,照亮了笔如树林的笔筒和一宋代的定窑瓶,白色的釉彩已经被阳光染透,将瓶中火红的玫瑰映衬得更加娇艳。

      桌前的少女也被染上了明媚的颜色,垂着的长睫像是镀上了一层灿金,她的视线落在手中的香囊上。银针在阳光里闪动了一下,一根墨色的绣线从黑色的缎面上穿了过去——

      阳光缓缓移动,攀上了桌边的针线笸箩,还有旁边一方铺展的手帕——上面是一捧靛蓝的花瓣,花儿早已经干枯,只是那颜色依旧倔强地张扬着它的华美。

      一只白皙的小手出现在阳光里,拈起落花一朵朵放进了玉制的研钵,细细磨成了粉,再装入香囊,密密缝合……

      “叩叩——”有人敲门。

      “门并没有锁——”姑娘抬起头,将香囊放入笸箩里。

      “要不要吃冰淇淋。”黛玉才把笸箩放进旁边的柜子。葛瑞丝就推门走进来了,“哦,凉东西好像不你不能吃——”

      是啊,阿汤尤其不允许她吃冰淇淋。黛玉抿嘴一笑。

      葛瑞丝把一包糖果放到黛玉面前的桌子上,“最后一袋比比多味豆,还好明天可以去霍格莫德了——这是什么?”她好奇的放下手里的冰淇淋,把桌面上剩下的几片花瓣拿了起来。

      “不过是那棵枯树的落花罢了。”

      “死了的那棵?”金发姑娘咂咂嘴,满脸遗憾,“可惜我没看到它开花的样子。”

      “也不过一个多时辰,就落了一地。”黛玉叹了一声,“我怕它们被糟践,便都扫了,装到了绢袋里,就在那树下埋了。只是我极喜它的味道,便留了一些。”

      “一些?”葛瑞丝看着零星的几个花瓣,有点质疑“一些”这个量词,不过她的关注力已经到了味道上,她拿起来闻了闻,“不是很香,但清冽的味道很好闻,有点像雪松——”

      黛玉的脸颊微微一热,她刚要掩饰一下,谁知道好闺蜜又看到了那束红玫瑰。

      “里德尔送的?”

      “不过是我在院子里采的罢了。”明明心虚,却做出最淡定的语气,黛玉收起了桌子上的手帕。

      葛瑞丝没有继续追问,她性子大大咧咧,也明白问不出什么。她吃了一口冰激凌,“今天天气棒极了,非常暖和,一会儿陪我去训练怎么样?”

      “今儿不行。”黛玉起身给鹦鹉添水,“昨儿个我睡得晚,现在已困得不行了,怕不一会儿就得早早歇下。”

      “梅林,我认为这有点早——”

      不早怎么行?一会儿她就要去等里德尔了。

      窗外的湖泊和远山——还在夕阳下泛着秾艳的紫彤。等林小姐送走了金发姑娘,对着菱镜梳妆完,夕阳终于落了下去。

      天边升起了一轮明月,在地平线上显得格外的大,也格外的圆,黛玉望着有些出神——这是到了十五了么?一年多少次十五月圆,也只有上元之夜,女儿们才可以出门……可是,这也到不了她的头上,她是居于深闺的大家小姐,极少出府,何况是那元宵夜的“走桥”了①。素日里听小丫头子们说起,她常常艳羡向往……如今,终是出了那个园子,而这里对她来说,何尝不是另一种的樊笼?依旧是哪里都去不得……

      但,有了阿汤不是么?小姑娘又快活起来——月色在暗下来的天色里越来越皎洁,竟有着不逊于上元的华美——元宵?那一日,女儿们定是人人皆穿白衣的,想来是取夜华月清之蕴意,可是,自己今年竟未遵这例旧俗……

      黛玉正神思游走,上元夜的天文塔突然涌进了脑海,她慌得用帕子掩住了脸——过了好一会儿,才红着脸站起来。

      找出了一套荼白暗纹交领松绫裙,白色的质地高洁华美,裙料上的暗纹在光线下暗影流光——这实该是在月下穿的,黛玉感慨地叹了一口气,在腰间束上粉蓝流素的宫绦。外罩霜色银绣对襟大袖衫,怕夜里凉,又披上件月白银鼠斗篷 。

      其实,黛玉还在梳妆的时候,里德尔已经提前到了庭院,菲尼克斯之树如同桀骜不屈的墓碑——下面还没出现那个透明的身影,女幽灵基本都是在他巡夜的时段出现,即便他并不是每夜都会来到这里。

      他讥讽地勾起了唇角——瞧,死亡有什么意义呢?依旧带不走一切,带不走遗憾,更带不走欲望,幽灵的存在就是对死亡最大的嘲讽。

      呵,有人?

      一种明显的存在感——对于他来说,并不需要传来脚步声,里德尔回身看过去。

      夜色初染的长廊深处,出现了一个泛着莹光的影子,他微微皱了一下眉,接着舒展开了——不是那个女幽灵,她身上的光泽更加盈润,行止仪态绝美而又熟悉,像带着皎皎月华从秘境中走出,一点一点变得真切,却依旧圣洁的、带着梦幻般的光影……

      向来无忌的少年竟然没有移动脚步,仿佛他不经意的一个动作都可能成为一种侮慢。

      “你发得什么呆?”黛玉走到了跟前,发现里德尔还在定定地看着她,她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黑衣少年下意识地握住了她那只小手,目光依旧着迷的落在她的身上。

      “我们现在便走么?”黛玉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话说她穿汉服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就是霍格沃茨的学生也早习以为常,虽说她走到哪里依旧是聚焦之处,但他这幅样子也未免有些失态了。

      不过——黛玉发现今天的里德尔也有些不同,他并没有穿惯常的校服,黑色的羊毛斗篷下是一身深色正装,质地裁剪看起来相当考究,头发好像也定了下型,整个人添了一种更成熟的文雅,但这份文雅并没有减损他的阳刚之美,反倒让他周身的矜贵气加重了高高在上的凌驾感——今儿个是怎么了?第一次见他穿这么贵重的服饰,黛玉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

      里德尔终于收回了心神,并不知道自己同样在姑娘心中掀起巨浪,他自嘲地笑了一下,伸手去搂她的腰肢。

      “做什么?”黛玉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黛,我认为你应该知道我们怎么过去。”里德尔若无其事地收回那只手,微微垂了一下唇角,有种无辜的优雅。

      “不是幻影移形么?”黛玉疑惑地问。

      “这里是霍格沃茨——”里德尔被逗得笑了起来,他一本正经地说,“可真遗憾,我也希望这条咒语能够被允许使用。”

      少年的打趣让黛玉噗嗤一笑,“我竟是给忘了——我们可先进林子,待过了咒语防护,再幻影移形也就是了。”黛玉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有劳你施个隐形的咒语,这般往林子里走,难保被人瞧见,像刚才那样,再用去图书馆来搪塞可就不好使了。”小姑娘自顾自地说着,没人应声,她停步一看,见里德尔还站在原地笑吟吟地看着她。

      “尊贵的小姐……”俊美的少年发出一声叹息,“你确定你能走出魔法防护?”他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姑娘一眼,显然指的是她这身曳地的行头。

      黛玉想起了禁林里杂乱茂密的灌木和树根,她顿时头皮发麻。

      “而且——”里德尔走过来了,他微微低下头,语气恶作剧地带出了缠绵,“幻影显形——你的身体会受不了——”

      “我、我已经及笄了……”黛玉磕巴了一下,像被烫到一样,慌不迭的偏开了脸。

      “啊……是啊……一个已经长大的——可爱的小姐。”少年的语气更加轻柔。见女孩颤巍巍地想要躲开,他更进一步,背着手向着女孩再次弯下身子。像一个恶棍型的绅士,他发出一声微弱而无奈的叹息,“那么,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呢?——亲爱的林小姐?”

      “你……”黛玉觉得自己张了张嘴,可一个似冷似热的寒颤,在他的话语下穿过了她的全身,她眩晕着刚想挣扎一下,对方的唇已几乎贴上她的耳垂,耳边传进暧昧地低语,“搂紧我的脖子,黛——”一股温热的气息扑进她的耳内——

      恶劣的少年明显感觉小姑娘的身子骤然一软,他伸手扶住,接着低笑一声,弯腰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呀——”猝不及防的公主抱让女孩发出一声惊呼,还没等她有所反应,一股夜风突然灌进了裙角,接着耳边有风声拂起,偏头一看,那枯树的顶桠恰好在身边掠过,她吓得一闭眼睛,忙搂住了里德尔的颈子。

      那娇嫩的香软贴上了他的肌肤——里德尔满意地挑眉一笑,把她的斗篷紧了紧,少年继续驱动着黑魔法,向黑黢黢的禁林飞去——

      ——————

      ①明代习俗,每逢元宵节,古代妇女皆穿白绫衫或者白绫袄,成群结队的行走在夜晚,见桥过桥,见门就摸门钉,浩浩荡荡,称为“走桥”,也叫“走百病”。明代《帝京景物略》曰:"妇女着白绫衫,队而宵行,谓无腰腿诸疾,曰走桥。至城各门,手暗触钉,谓男子祥,曰摸钉儿。”

      明代元宵节上承唐宋。妇女穿白的习俗,最早见于宋代,《武林旧事》记载:"元夕节物,妇人皆戴珠翠、闹蛾、玉梅、雪柳、菩提叶、灯球、销金合、蝉貂袖、项帕,而衣多尚白,盖月下所宜也。" 这是宋代妇女元宵之夜外出观灯时的普遍装束,不仅"衣多尚白",而且“玉梅”、“雪柳”等饰品皆为白色,尚白之风十分明显。

      白绫布,以明代松江府的最为著名。质感华丽高贵,谓之松绫。

      ②芒种江南有煮梅的习俗。

      ③阿芙洛狄忒:古希腊神话中爱与美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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