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黛.花事》花香满衣

8、万圣前夜

　　少年黑魔王孟浪的结果，就是姑娘以回避的姿态不再碰面，说不碰面也不贴切，交集的机会也是有的，比如在礼堂，只不过姑娘的眼神回避着不再交汇，更别提见着人影就绕着走了。

　　不过斯莱特林级长好像并没什么异常，按照常理，这种局面下的男生不应该百爪挠心么？很遗憾，那个天生的调情高手貌似消失了。也许是因为他有太多的事情填充吧，级长的琐碎事务毕竟不少，他的地下团体也需进一步巩固，包括他的黑魔法，第二个魂器的制造已基本就绪，但必须再等等，毕竟多个魂器制作的副作用还需要大量的查证和推理。

　　不过，对于一个天才来说，这些事情并不会占用他太多的精力。而对于一个青春期的少年来讲，对待感情这么收放自如未免令人惊讶，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感情。或者感情对他来讲，也仅仅是个工具而已。

　　又或者，胜券在握的猎手，都是自信又淡定。

　　两个人各自回归各自的生活轨迹后，万圣节很快到了。光怪陆离的礼堂热闹非凡。被施了法的天花板就像融入了真正的天空，寂寥的繁星映衬着一弯月亮，深邃又廖旷。无数巨大的南瓜灯悬在半空，成群的活蝙蝠穿梭其间。橙色的彩带之中，无伤大雅的小恶咒和烟花此起彼伏的爆裂着。金灿灿的餐具盛放着丰盛如山的美食，当然还有无数的糖果。

　　黛玉第一次过西方的节日，氛围和装饰又充满了奇幻怪诞，让她既新奇又忐忑。

　　半透明的幽灵在晚宴上飘来飘去，还真成了鬼节最搭调的装饰了。黛玉收回有些惧意的目光，却瞥见了那个最可怕的男幽灵，他正悬在斯莱特林长桌的上面。好像叫血人巴罗……他空洞的眼神凝视着前方，等那眼珠微微转动的时候，追随的是一个高个子的幽灵女士。他从斯莱特林长桌的上空移动了——

　　“我猜，格雷女士马上就要溜走，她好像不喜欢和其他幽灵打交道。”葛瑞丝·艾博一边在面包上抹着蓝莓酱，一边望着自己学院的女幽灵。

　　“应该没有人喜欢和巴罗打交道——”桌对面一个满脸雀斑的男孩拿起一块糕点，居然无礼地对着幽灵们吹了个口哨。

　　“闭嘴，休斯顿，你想把巴罗引到这里来吗？”另一个胖胖的综发女孩吓得一抖，恼怒地低声斥责。

　　“胆小鬼！”罗杰.休斯顿嗤笑了一声。但血人巴罗已经随着格雷女士向拉文克劳长桌飘了过来，男孩顿时僵在了那。

　　“该死！”胖姑娘的声音都变了调，她愤怒地向男孩挥出一个变形咒，对方手里的糕点顿时变成了一只癞□□。

　　男孩错愕住了，“汉妮！你疯了吗？”他大叫一声立刻反击了回去，不料打偏的咒语飞到了隔壁的餐桌上，把一碟南瓜馅饼炸的粉碎。斯莱特林向来就不是能吃亏的主儿，被溅了一身的几个小蛇毫不客气的回击来几道魔咒，拉文克劳长桌一片狼藉。

　　虽然拉文克劳学院素来不喜欢纷争，但也不乏有一两个不怕事的小巫师，闪着火花的咒语精准的射出，缠上对方霸道的小恶咒，也不知怎么反弹地击中了头顶的南瓜灯，轰的一声，南瓜碎屑像雪片子一样落了下来。

　　下面的小鹰们抱怨成一片，这种争斗在拉文克劳眼里完全是毫无意义的鲁莽行为，已经有几个人远远地躲到了一边。

　　可怜的林大小姐给自己施了一个还算成功的“清理一新”，她才松了口气，格雷女士忽然慌不择路地冲了过来，黛玉来不及躲闪，被穿体而过。寒凉的气息兜头而下，像是浇了一身冷水，姑娘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哦，抱歉，亲爱的。”格雷女士连忙说了一句，便头也不回地飘走了。

　　黛玉刚定了定神，血人巴罗又飘忽而至。姑娘吓得脸都白了，她一直对这个幽灵没有克服恐惧。还好，巴罗只是在僵住的女孩身边飘过去了。没有让她遭受第二盆冷水。

　　“黛西，你没事吧？”葛瑞丝见黛玉的脸色特别不好，忙搂过她的肩膀，一个没留神，被一个小恶咒击中，满头的金发被炸成了一个鸡窝。艾博小姐终于被惹恼，她正要掏出魔杖——

　　“嘿！让我们看看这是什么？”混乱中忽然有人大叫，只见一个斯莱特林拉扯住了一个格兰芬多男孩，好像那个孩子正要趁乱溜出礼堂，“宴会还没正式开始，你就要走？这次又偷了什么？诺比·里奇——现在就给你/妈妈寄回去吗？”

　　那个戴着眼镜的红发男孩羞愧地挣扎，却被高壮的斯莱特林少年抓得死死的，忽然，一堆面包、馅饼、熏肉之类的食物从红发男孩的长袍里掉落出来，人们哄地一阵大笑。

　　高壮的少年得意地嘲讽着，“哦，可真丰盛，是啊，能生出个巫师小偷，对麻瓜来说多么幸运……最起码一家子都饿不死了——你们真让人恶心！寄生的泥巴种！”

　　斯莱特林们又是一阵哄笑。

　　“你会为这个词付出代价的！多洛霍夫！”骚动的格兰芬多里挤出一个长发男孩，随着他的话音，一个恶咒将毫无防备的多洛霍夫掀翻到地上。

　　“干得好，斯基特！”格兰芬多里传来咬牙切齿的叫好声。

　　“又一个肮脏的麻种！”斯莱特林里响起一声咒骂，一道红光向长发男孩打了过来——

　　局面演变成了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的团战，天性安静的拉文克劳已经没什么事了。念咒声、起哄声、叫骂声、拍桌子、跺脚声、混合着杯盘的噼里啪啦乱成一团。

　　几个学院的级长们终于骂骂咧咧地过来了，拉文克劳的罗尔级长喝止着混战的小巫师们，却不知哪个捣蛋鬼偷偷用飞来咒飘过来一盆南瓜汤，“哗”地淋了他一头脸。孩子们笑得更疯狂了。

　　黛玉瞠目结舌，果真西方的孩子更奔放无忌。她不安地绞着手帕，娇怯怯的模样在混乱的人群中根本降低不了存在感。甚至有护花的男孩向这边挤了过来，而拉文克劳长桌早已经不是战场了。

　　姑娘正低头清理着校袍上的一小片污迹，耳中的嘈杂忽然戛然而止，估计那几个乐呵呵看热闹的教授终于忍不住出手了，要么就是那几个级长的声嘶力竭发挥了作用。

　　“黛西。”葛瑞丝用手肘碰了碰她的胳膊，嗓音里压抑着兴奋，“看！是里德尔，除了他没人能摆平那帮该死的斯莱特林。”

　　黛玉眉心一跳，条件反射地生出一腔恼怒，她本不想理会，但又觉得这样做很容易令人生疑。

　　被几个同学簇拥着的斯莱特林级长姗姗来迟，袍角翻飞，气宇轩昂，翩翩少年天生的英伦贵族范儿——明明温文尔雅，却又散发着英式特有的傲慢，既入世又超然，是一种自信到骨子里清高和傲气。虽然英国人是出了名的傲慢民族，骨子里有着变态的优越感，但眼前的少年却将这民族特质表现的十分上乘和艺术，他看似温和有礼，但你仍然能感觉到他那种高高在上的优越和自负。

　　他侧着脸正和人交谈，俊美的脸上挂着里德尔式的笑容，优雅矜贵，得体却又疏离。她每次见到他都觉得匪夷所思，霍格沃茨从不开设艺术音乐之类的课程，他哪里修出的这种做派，一点不逊色于华夏的那些世家贵公子，而且还不带一点脂粉气。

　　他进入礼堂的瞬间，斯莱特林的长桌就像沸水锅里加了一瓢凉水，喧哗声被一些低低的清理咒替代了，夹杂着杯盘归位的叮当声，小巫师们手忙脚乱地清理干净之后，一个个都成了乖乖仔，马上归于沉寂。

　　这震慑力真是令人咋舌，完全出乎黛玉的意料。

　　现在的斯莱特林长桌简直就是礼堂最优雅的绅士区，反衬的格兰芬多像个反了天的猴子窝。但堪称庆幸的是，团战以一方的退出宣告结束。

　　拉文克劳级长气恼地清理完自己，接连扣了几个罪魁祸首的分，当然也没放过淋自己一汤盆子的坏小子。他处理完便坐在了林姑娘的对面。走路带风的斯莱特林级长也坐到了自己的专位上，在那个角度，她的位置一览无余。

　　果不然，他冲她礼节性地一笑。林姑娘和从前一样，冷冷地垂下了长睫，依旧抱持三不政策：不回应、不关注、不理睬。

　　只是，英俊的斯莱特林级长——唇角弯起的弧度更大了。

　　“希望没吓到你，林。”罗尔级长关切地说，混乱之中，这个小学妹惊慌无措的就像个发抖的小雏鸟，让人满满的保护欲。

　　“亲爱的，你很快就会适应。”葛瑞丝淡定地喝了一口南瓜汁。

　　黛玉一颗心逐渐平定下来，仍心有余悸地嫣然一笑，她有些调侃地说，“我倒不知，你们鬼节的场面这般惊人，莫不是每年都来这么一遭？”

　　“如果是那样，就堪称噩梦了。”罗尔被那笑容晃了一下，他耸了耸肩说，“我宁可被施一全套的不可饶恕咒①。”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主意。”葛瑞丝嘀咕了一声，她偷偷看了一眼斯莱特林长桌，脸居然有些发红，她连忙收回目光看向黛玉，做出很轻松的样子，“你们的万圣节怎么过？有什么好玩的？”

　　“我们？”黛玉一怔，接着娇娇柔柔地笑了，“我们并没有万圣节，不过却也有个类似的，叫中元节，也是个极重要的日子。”

　　“也是明天吗？”胖姑娘汉妮往嘴里塞进一大块馅饼。

　　“自然不是，我们是七月十五，不过，是按照我们华夏的历法。”姑娘手里的刀叉放了下来——英吉利的饭菜真不是一般的难吃，都这么久了，自己这胃还是没有适应。到了这，真不亚于流放到苦寒之地，凡事亲力亲为不说，衣食住行粗陋的完全出乎想象。

　　“那你们的华夏万圣节都做什么？”有人接着问。

　　“中元节——蠢货——中元！”休斯顿嘲笑出声，并对能发出近似于正确的汉语读音而洋洋得意。

　　胖汉妮翻了一个白眼。

　　黛玉低头一笑，用手帕沾了一下唇角，“这一天，我们定是要祭祖的，户户必是准备贡品，传说这日是地府大开的日子，鬼魂们都要回到自己的家族享受供奉。”

　　“那已经没有亲人的亡灵怎么办？”

　　“华夏也有家谱吗？”

　　“如果他的后代已经搬家了，亡灵怎么去找？”

　　“你们那的人去世都要下地狱吗？为什么不能上天堂？太可怕了。”

　　长桌上很多学生被吸引过来，其实，这个东方姑娘从来都是礼堂的焦点，只是因为过于漂亮和阶层的特殊，让人不敢靠近。而这一次，虽然依旧像不可亵渎的美神，但罕见的多语让她活色生香，显得平易近人了很多。再加上对东方实在太过好奇，那些自信和大胆的学生开始出声询问。

　　黛玉有点应接不暇。她捏着手帕一转神，见隔壁长桌上那道似笑非笑的目光正看过来，她假装没看到一样从容地收回了视线。

　　“我们自然也有族谱，而且世家——便是你们所说的古老家族，可从族谱追溯几千年，我们林家便是如此……葛瑞丝，你这是什么眼神，几千年并不算什么，华夏这种古老家族太多了。”她优雅地抿了一口粥，不疾不徐地接着说道，“至于先人的亡魂怎么归家，户户是有祠堂的，里面放置着所有祖先的牌位，上面都写着先人的姓名，何况，祭祀的时候，都是要焚香祷祝……”

　　“焚香？”葛瑞丝张大了蓝色的眼睛，“你寝室里平常用的那个？那个很精致的小炉子，我承认，我很喜欢那个味道。”

　　“浑说什么。”姑娘笑着看了她一眼，“是不同的东西。”其实，那炉子她并不常用，相对于不得不熏香，她更喜欢摆上的新鲜花果的味道。

　　黛玉吃了一小口布丁，这个还合些口味。接着她特有的、带着吴侬娇软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华夏的地狱叫阴司，人去世之后定是要去那里的，不过和你们的不同，并不是处处都是狱火，阴司和人间的秩序其实半差不差的。我们那里的天堂只有仙人才可去的……仙人么，就是修成长生的道人，道人在你们这边就好比巫师……”

　　“梅林！”汉妮惊讶地停住了嘴，“永生？”

　　“长生不灭是华夏道家所求，各世有各法，没什么奇怪。”姑娘微微一笑，“又比如，巫师和麻瓜，在华夏，就好比是道人和普通常人，但两者向来和睦共处，从没什么禁忌，可以杂居，更可是亲友。便是中元那一日，阴司大开，许多无人供奉的孤魂野鬼也出来游荡，难免祸乱寻常百姓，于是，道人们便备些供物，做建醮祈祷的法事，来超度祭祀那些孤魂……”

　　很显然，来自神秘东方的魔法世界让小巫师们燃起了热情，他们窃窃私语或大声讨论，有的继续向东方姑娘询问一些感兴趣的问题。很多幽灵都飘了过来，甚至包括干巴巴的幽灵教授宾斯先生。

　　“如果是这样，按东方的标准，我们城堡里的幽灵算不算孤魂野鬼？”斯莱特林长桌传来拖腔拖调的声音，看来有兴趣倾听的不仅仅是拉文克劳。

　　黛玉见是个浅金发色，银灰眼睛的清秀少年，眼熟，却记不得。

　　“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葛瑞丝小声提醒，她太清楚好友的人种脸盲症了。

　　英俊的纯血少爷有些失落，毕竟这两个月在林小姐跟前已经殷勤了多次。从一进来，他的目光就一直着迷的落在她的身上，这让莱斯特兰奇嘲讽了好久。

　　“这样也说不得。”黛玉冲他优雅地颔了一下首，“霍格沃茨城堡便是诸位幽灵的居所，怎说得上孤野二字？”

　　见他坐在里德尔的身边，想必是那个浑人的好友，她便不想再理他。那个混账东西正慢条斯理的就餐，闲适的不得了，倒像是置身事外。

　　“我竟是差点忘了。”小姑娘像是想起什么，对着身边的同学笑道，“中元我们定是要放河灯的，你们这里可有？”

　　“河里的灯么？”汉妮停下了吃甜点的勺子。

　　“是用彩纸扎成的莲花灯，上面写上祝悼之辞，到了夜晚放到河里，由着它们顺水漂流罢了。”爱玩是孩子们的天性，黛玉的眸子已经带出了小雀跃，这让她看起来又添了些人间烟火般的可亲可近，“你有你们的南瓜灯，我自有我们的莲花灯——”她觉得用语言已经没办法描述，抿着唇想了一下，还是举起白嫩的小手，念念有词，然后轻轻一挥，面前出现了一个幻象。

　　“东方的幻术？”罗尔惊讶地低叫，只见幻象里，一群穿着飘逸长裙、带着精美头饰的东方少女，有的女孩正用笔在精致的小花灯上写着什么，有的纷纷把莲花灯放在漆黑的水面上——五颜六色，带着烛火，在黑色的水面上倒影成趣，就像是个繁华的梦境。

　　长桌上顿时全是叹息和赞美，其他分院的学生有一些也挤了过来，校长和教授们也被吸引住了目光。

　　“梅林！我想我们也可以这么做。”不知谁喊了一声，然后更多的声音喧闹起来，有人看向迪佩特校长，老头儿快活地眨了眨眼。

　　“嘿，校长同意了。”葛瑞丝兴奋地说，“节日总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走，我们去黑湖。”

　　管理员费尔奇的脸色就不怎么好了，他嘟嘟囔囔去开城堡的大门。一群小巫师揣起大把糖果纷纷跑了出去，把费尔奇撞得骂骂咧咧。

　　只有斯莱特林级长的周围是最静寂的，身边的那些学生像是被什么所约束，即便眼睛里有希翼，当然也有很多闪烁着讥诮，他们像是最后的贵族，优雅地进行着就餐礼仪，直到中间的那个少年停下刀叉，就像是宣告某种仪式的结束，他用餐巾沾了沾唇角，抬起了漆黑的眸子——

　　那个女孩正清清浅浅地笑着，脆弱又精致，眼睛里是细碎的明钻。在宴会金碧辉煌的底色里，周身像是环绕着一层光芒，美丽圣洁、耀眼夺目——是的，她才是一个华丽的梦，让人沉迷而不愿醒来的一场瑰丽梦境。

　　………………

　　①不可饶恕咒：包括杀戮咒（阿瓦达索命）、钻心咒、夺魂咒，这些都定义为邪恶残忍的黑魔法，一旦对人使用，将会在阿兹卡班（巫师监狱）终身监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