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黛.花事》花香满衣

7、伏地魔

　　林大小姐又羞又气，抬手挣开袖子，她生气地立起了罥烟眉，“你这个人，私下惯是最没规矩，真不知怎么蒙的别人的眼。”

　　像是冰面瞬间爆裂出了一条微痕，斯莱特林级长有那么一秒钟的愣怔。自从十一岁踏进霍格沃茨，就隐匿下所有的黑暗，他就是天生的斯莱特林，来自泥潭，充满野心，强大冷静，优雅自持。他来自冥界，是死亡的使者，他本是暗夜盛开的黑色曼陀罗，却必须审时度势，在白天开出百合的样子——干净无害，谦和温柔。但他曼陀罗的致幻力，依旧蛊惑着每一个人，没有什么是他的微笑解决不了的事情，尤其对霍格沃茨的女生而言，虽然并不屑于这种手段，但只要实用，又何必摒弃？

　　然而，他忽然觉察——面前这个姑娘，仿佛能拂去他的障眼迷雾，像是有什么魔法，总是想引/诱他摘掉面具，就像那一晚，他居然对女生第一次撕掉了绅士的伪装，露出轻薄和些许邪恶。是来自于她的诱惑？还是源自他的失控？

　　如果面对一个人，能够松弛，安宁，放下所有的戒备，又何必带着面具？

　　那么，想摘掉么？并不——太过冰冷的童年，太过荒芜的过往，已没有任何信任值得交付于世，也没有人值得去交付。

　　对于这个东方姑娘，他不可遏制的欲望，他想要什么？占有？还是控制？就像她第一天现身在霍格沃茨，她势必是整个城堡最娇贵的鲜花，那么这朵鲜花，只能属于他，也必须属于他，她将是他又一个战利品，就像学业、名望、权力一样，没有任何差别。他是天生的狩猎者，以猎杀为乐，攫取他人的绝望和恐惧为食，在这个血统至上的斯莱特林学院，他依旧可以站在食物链的最顶端——他曾身处贫贱、更曾一无所有！

　　在这蛇院之中，谁都知道背后有一个强大家族意味着什么。他追寻过自己的家系，但十六年的幻象在几个月前彻底的破碎，杀戮也无法淡化他的愤怒和耻辱，他的身世依旧是他抹不掉的污迹。

　　但——他注定不凡，他依然开辟出他的疆土，打造出他的军团，他不再是初入学时低到尘埃里的小男巫了，他是斯莱特林的继承人，更是未来最伟大的魔法师——他将站在魔法世界的顶端，俯瞰天下，任你纯血尊贵、任你望族豪门，终将匍匐在他的脚下，亲吻他鞋子上的尘土。

　　哧！

　　他勾了一下唇角，眼眸再次抬起时，所有的讥诮都不复见，他高大的身躯堵住了她的出路，“很抱歉！”好姿态真是信手拈来，少年抽出魔杖，在杖尖幻化出一朵黄玫瑰。他优雅地摘下持到她面前，嗓音诚挚，“原谅我好么？”

　　他的“仆人”们，总是用黄玫瑰讨好生气的女友，有强大学习能力的优等生自然会照葫芦画瓢，虽没经验，想来总归没错。只是这当初极度鄙夷的做派，今天自己也来一遭未免有些讽刺。

　　黄玫瑰娇艳欲滴，散发着甜甜的果香，不懂西方花语的女孩忍不住连瞟了几眼，还是拧开小脸哼了一声，“惯会哄人，也不知骗了多少人去！”

　　少年低头笑了一下，指尖磋磨着花茎，偏了一下头说，“我向梅林发誓，送花一次都没有做过。”

　　姑娘的脸颊有些发烫，回过头来不满地看了他一眼，“送没送过和我有什么相干？即是送了，又有谁知道，何必说与我来听？”

　　少年黑魔王竟一时语塞，饶他心思缜密，腹黑深沉，但这东方式的语言逻辑和“谈话艺术”，每次都折磨他的脑力。

　　黛玉见他蹙眉思索的模样——到底是不懂华夏禁忌的番邦人，真较起真来也未免太难为他，姑娘抬手把他手中的玫瑰接过，冷笑了一声，“巧舌如簧竟也有失灵的时候，可真是稀罕。”

　　他看她一边轻嗅一边坐回椅子。黄色的玫瑰映衬着娇艳的唇瓣，说不出的诱人，只是这个女孩太过羞涩了，像个随时都会被惊走的小兔子，调情这种事，在西方再正常不过，甚至是一种礼仪，但在她的文化里像是极不尊重的、恶劣又羞耻的行径，由不得他谨慎地消磨着时光，简直比制作魂器还要耗费心力。

　　“刚才你用的是东方的魔法？”他一向是好学生，那图片幻化的真实度让他升起了兴趣。

　　姑娘点了点头，忍不住促狭地取笑，“你的汉文并不见精进，想来也不是诚心想学。”

　　他挑了一下眉，不置可否，不见精进？“相思子”三个字他参悟得那么准确又怎么解释？

　　“你们的文字确实很有难度，但我相信时间能帮我克服这一点。”说着他挥杖施了个飞来咒。隔壁桌子上的一本书漂移了过来。“这是昨天从博金博克店里弄到的，都是汉文，据说是东方的魔药学，你来看看。”

　　黛玉好奇地接过，见封皮写着“太清丹髓记”，她轻轻点了一下头，“是了，看起来像是一本炼丹的书。”

　　“炼丹？”优等生模仿着古怪的发音，英气的眉蹙了一下，“东方的魔药？”

　　姑娘翻了翻，忽然轻轻嗤了一声，“里面居然有长生丹药，罢了，这书倒不值得看了。”

　　“什么？”里德尔的眉梢动了一下，对里面一个生疏的汉语词汇有些吃不准，但又隐隐的觉得碰触到了一个模糊又神秘的边角。

　　姑娘把书随手放在桌上，抬起头来，一双水润的眸子看着他，“你信得过长生不死么？”

　　少年的黑瞳猛烈地张扩了一下，血液在血管里瞬间加速了流动，他撑在桌面上的掌心都能感受到那鼓胀的搏动感，他尽力让自己的语气云淡风轻，“不死之法？”

　　女孩微微一笑，语气是不以为然，“都是这么讲，可是谁又真的见过？不过延年益寿倒是有的。”她拿起那朵玫瑰轻轻嗅了嗅，没有看到他骤然凝住的表情，“这本书确切来讲，更像你们的炼金术，上面都是炼取外丹的方子，尽是些医病解毒，强身益寿的，就像你们的魔药，只不过你们用坩埚，我们用丹炉罢了，不过，这里面居然有长生丹药——也就是令人摆脱死亡的魔药，只这一点，这本书的可信度就值得商榷了，这样的长生方实在见过得太多。”

　　“这么说，东方的魔法和魔药，并没有克服死亡——达到永生？”里德尔心里的悸动被微微的失望替代，接踵而至的是对东方魔法的轻慢。

　　“永生成仙？”姑娘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传说里倒是不少。永生我还不曾见过，倒不敢妄自断言，不过驻颜益寿却是有的，我们学院的警幻山长①可是高龄了，那样貌完全如同二八少女。”

　　说着，她又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里的花，“人为什么都这么忌讳死呢？岂不知方生方死，方死方生，生也死之徒，死也生之始……”她撩起水润的眸子，打趣道，“学长，你呢？你可也忌讳？”

　　她看着他，没等他回答，她又笑了，“白问了你，你这恣意无忌的性子，哪里还有忌讳二字……”说着，她不满地瞟了他一眼，傲娇地哼了一声，“林你不叫，黛西你不叫，偏叫我‘黛’，你当我不知？这在英文里分明就是死亡。在我们华夏，凡事喜欢讲个吉利，天天叫人死啊死的，可不就是在咒人？凭是变着法儿的讨人嫌！”

　　少年看着她娇嗔的样子，暂时压下对不死术的探究，这东方韵味的娇态让他新奇又心痒，他精致的唇角勾起来，“黛，画眉之墨，有远处青山的韵致——这是我向一个汉学家请教过的，虽然他的学问并不怎么样，但有幸能解释出这么美。我觉得这个字很配你。”他锁着她的眸子，看着她如烟的眉，然后一个词一个词地缓缓吐出，“很配你，黛——”

　　一个平叙的“黛”字念得仿佛百转千回，就像开在他心尖上的玫瑰花，让她想起第一次的相遇，在像是燃烧的枫树下，他也是这么叫她。

　　细瓷一样的脸颊又红了，得逞的少年黑魔王满意地欣赏着，就像把玩着将要得手的无价珍宝，耐心，他从来都不缺不是么？

　　尴尬的姑娘闪避开他的目光，像是赌气又像是掩饰似的，连忙转回了身子，她从自己的一堆书里抽出一本，假装看书不再理他。

　　他见她慌乱中抽出的那本书，忍不住笑了，是自己送给她的魔咒课笔记，他的恶趣味又袭上来，看着本皮上他的名字，用他特有的、迷人优雅的腔调，念出，“Tom Marvolo Riddle。”

　　轻柔的声线低沉悦耳，带着与生俱来、毫不做作的蛊惑和引/诱。

　　女孩的脸一下子变得更红，恼意已经浮上了眉梢。他的恶劣她怎会体会不出？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就像咬到了青梅子，青涩里带着酸，却又萦绕着淡淡的甘甜味道。

　　薄怒的姑娘已经有些无措，却又被他蛊惑住，就像靠近了一支罂粟花，明知会有危险，却又在致幻力下一时无法挣脱。

　　他刻意、悠长地念出他和她的名字，冰雪聪明的姑娘，怎会听不出将两个名字放到一起的暧昧？这个轻浮的混账东西！她恼怒地想转身离开，又恨恨的不甘，她抿了一下粉红的唇，猛地起身掏出了魔杖，凭空勾写起来——

　　Tom Marvolo Riddle——金色的字母，就像微型的焰火闪烁在空中。他看着女孩儿写出他的名字，他知道她要反击了，这个敏感又高傲的小姑娘，总是会亮出尖利的小牙齿，在被他戏弄后给他来上一口。这对他来说其实不疼不痒，也许偶尔微疼，但这只会刺激的他更加兴奋，甚至泛起类似成瘾般的味道，让人想把她揉进怀中任意搓磨。

　　他饶有兴味地注视着她。女孩已念着咒文轻挥了一下魔杖，他的名字瞬间成了凌乱的字母，在空中打乱、失序，又重新排列、组合，最后组成了一句话——“I am Lord Voldemort”。

　　Voldemort——这个词汇就像一道厉闪，瞬间击中了他的灵魂。他还来不及捕捉大脑中的兴奋，只见姑娘已转脸看向他，那是报复得逞后的小小快感，她的眼睛里全是促狭的小恶意，“Voldemort，你便叫这个罢。”

　　飞离死亡——这是让他离她远远的么？

　　少年黑魔王轻轻地笑了，“原来你还懂法文，黛，你总是给人惊喜——”他微微俯下身，气息笼罩上面前娇小的姑娘，“我很喜欢这个新名字——”他逼的她更近了，满意地看着她慌乱地靠在书架上，无路可退。他的声音轻飘得像是呢喃，“可是，亲爱的黛。”他的目光锁着她，只轻轻挥了一下手，身后悬着的文字如烟花散去。他的声音蛊惑着、缠绵着，像是情人的低语，“是理解成飞离死亡好呢，还是偷走死亡？我想应该是偷走，让我偷走你，我的黛……”

　　如烟花爆开，姑娘的大脑空茫一片，他的气息侵蚀着她，逼退了她所有的思考力，她空茫地看着他欺身过来，高大的身躯笼下大片的阴影，像黑湖一样把她吞没。

　　她的身子僵硬又颤抖，想逃，却又像被施了通通石化，一动也不能动。她能感到他的手抚上她的腰际，透过衣衫像灼烫的火焰，他的脸垂下来，气息越来越近，吹拂到她的面颊上，灼热微醺。所有的惊惧像是噎住了喉咙，她翕动着唇却一个字都吐不出，姑娘的小脸已经失了血色，仿佛马上要晕过去。

　　然而，少年欺下来的嘴唇，最终停住了，暗哑的声音，带着绅士的征询和压抑的轻颤，“我可以吻你一下么？”

　　这火热克制的言语，瞬时惊醒了她，又像是咒立停，让她的意识猛然回归，她羞恼的用出全身的力气，一下子推开了他极近的身子，不敢再做一丝停留，用帕子掩着烧灼的脸，绕过重重书架，落荒而逃……

　　急促而压抑的喘息萦绕在幽深的书架深处，微不可闻，却又像洞穿了旷寥的空间。他一支胳膊支撑在书架上，身体前倾，头低垂着，几乎碰到架子上的书，他依旧保持着女孩逃走后的姿势。像是长时间平复着属于少年青涩身体的正常反应，又像是长久地回味着什么，他闭着的眼，全部掩在了垂下黑发的阴影里，光线勾勒着他侧颜上完美线条，和他紧紧绷紧的薄唇。

　　她发间溢出的馨香，还在他灵魂深处缠绕，指尖依旧萦绕着美妙的触感，她的腰可真细，柔软而富有弹性，他幻想着能将她弯折成怎样妙不可言的弧度。一念及此，本以逐渐平复的身体，反应又开始剧烈反噬，绷紧和肿胀，让他的额头泌出细细的汗珠。他本是有预谋的挑逗者，拨乱女孩的心弦，再以得体的克制，进一步完美那张绅士的面具——但乱了的，却不仅仅只她一个……

　　终于，他发出一声低笑，暗哑而性感，又像是冷冷的嘲讽，真是个人类的躯壳啊，果真是脆弱……

　　Voldemort，他的姑娘给他创造了多么神奇的名字，如果说他的独一无二，注定不凡，让他从小就厌弃和他人姓名相同，那么，自从他知道姓名的提供者是一个令人失望的麻瓜，剩下的只有恶心和耻辱。

　　Lord Voldemort，他唇角的弧度更大了，像是国王寻到了他的王冠，帝皇初创了他的帝号。如创世之初，神说，要有光——

　　………………

　　①山长：中国历代对书院讲学者的称谓，是学院的领导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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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带不带感？脑洞开的够不够大？

　　伏地魔这个名字，居然来自林妹妹的赐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