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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听琴 ...

  •   “汪!汪!汪汪!”

      “好了,吉吉,别叫了……回去!去睡觉……别叫了,不许再挠门,去!回去!噢,该死的——”

      海格恼火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猎犬倔强的挠着紧闭的房门。巨人男孩嘟嘟囔囔的走过去拉住它,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顺手撩了一下门边的窗帘。

      外面月色很亮,迷迷糊糊的男孩无意识地瞅了外面一眼,他揪过挣扎的吉吉想继续摸回床上,可眯着睡眼没走几步,突然站住了——黑甲虫般的小眼睛竟恢复出清醒的神采。

      海格快步走回了窗口,拉开窗帘向外张望,他揉了揉眼睛,突然扒拉开狂吠的吉吉,一下子打开了门,在折回穿上鼹鼠皮外套之后,转身冲了出去——

      ※

      城堡的大门敞开着,清新的空气带着晨曦的寒冷。阳光斜斜地铺进了门厅,撒在了小巫师们的身上。那些小脑袋映现出黑色、灰褐、红棕和金色的光泽,和四个巨形沙漏里的各色宝石交相辉映。

      早餐的时间,门厅里挤满了人,学生们正从楼上和地下涌出。

      忽然,门口一阵扰乱——

      “闪开!闪开——快离了这儿!”是斯普劳特教授的声音。大片的阳光消失了,海格巨大的轮廓出现在了门口。他驱赶着两边的学生,像是急着开辟出一条路。

      两个教职员工抬着一个担架急匆匆的跑上楼梯,像是奔向校医院。担架上的单布勾勒出一个人形轮廓。海格的个子实在是太高,斯普劳特教授吃力的举着担架,果不然,担架一歪斜,一条胳膊露了出来,是个女孩的纤细手臂,在晨曦中惨白的刺眼。

      “是清晨发现的,在禁林的沼泽湖里。”一个格兰芬多男孩在烤面包上抹着黄油,“脸——”他作势在脸上比划了一下,“听说烂的不像样了——”

      “是格林迪洛干的。”韦斯莱家的男孩脸色惨白,“霍克夫人在她的脸上发现了格林迪洛折断的手指。①”

      四下一片吸气声。

      “会不会是欣克庞克把给她引入的沼泽?②”一个满脸雀斑的女孩不安的咬着指甲,见大家都看过来,她更紧张了,“那玩意喜欢干这事儿——但是,她晚上为什么会去禁林?”

      一名斯莱特林女生死亡的消息大半天的功夫已经传遍了整个校园。海格第一个发现的她,他正吓得乱跑,恰好碰到从温室里出来的斯普劳特教授。

      “海格说,他看到有两个人影进入了禁林——就在昨天半夜……等他追出去就不见了。”诺比·里奇忧心忡忡的停下刀叉,“其中一个非常瘦小,比一年级的还小。”

      “手上提着灯笼吗?如果是,就是欣克庞克。”那个女生颤抖的声音带着古怪的兴奋。

      “会不会是家养小精灵?”韦斯莱把一大盘咸肉拖到自己面前,正要继续猜测,隔壁的斯莱特林餐桌传来低低地抽泣声。

      “她昨天睡觉前还好好的,我们还玩了一局高布石。”多洛霍夫小姐抽抽搭搭的说。

      她旁边的同伴一边小声安慰,一边皱起眉头,“但是凯蒂这几天确实有些不对劲,你没发现吗?看着魂不守舍的。”

      “哦……是这样。”多洛霍夫小姐很响亮的擤了一下鼻子,突然,她抬起脸,脸色煞白,“你怀疑她是自杀?不,这不可能!”

      斯莱特林会自杀?这几乎没什么概率,何况,凯蒂·特拉弗斯是个很强势的小姑娘。

      城堡里充斥着紧张不安的气氛。迪佩特校长看起来更加的苍老。最难过的是巨人男孩,“我应该追进去再找一找。”海格大颗大颗地掉着眼泪,“这样她也许不会死。”

      愚蠢的傻大个……

      莱斯特兰奇嘲讽的扁了一下嘴唇,穿过了一条走廊。外面雨蒙蒙的,课间的学生有的待在教室,有的在走廊里三三两两地聚着堆。他走过的时候,飘入耳内的基本上都是这次恶性事件,大家惊恐的议论着,很多早就传的走了样,但无一例外,都会在海格看到的那两个人影上添油加醋。

      “就是家养小精灵干的,海格说,那个小个子的脑袋上有两个大的离谱的黑影,难道不是耳朵吗?家养小精灵并不都是温顺的家伙,它们只对自己的主人忠心耿耿。”一个胖胖的棕发男孩很笃定的发表自己的见解。

      “它为什么这么做?嘿,听说厨房有个小精灵出走了——前几天的事,你们说会不会是它?”

      唔,这几个猜的还比较靠谱。莱斯特兰奇挑着眉走了过去。

      他现在终于明白,在那天晚上,当沃尔布加担忧的质疑事情可能存在风险时,里德尔为什么淡淡的说了一句:会有人看到这对主仆走进禁林的。

      或许是夺魂咒,或许是变形咒,或许,仅仅是一个幻象。

      对于里德尔,又有什么难的呢?

      毕竟,里德尔每当做出一个决定,通常已经掌控了全局,他从来不是一个不计后果的人。

      敬畏升上心头,莱斯特兰奇忍不住抚向左胳膊,那里有他臣服和忠诚的烙印。

      不过,那一晚还是震撼到了他,他一直很费解,像里德尔这种人,怎么可能对一个姑娘动了真心。

      没有谁比他莱斯特兰奇更了解男性,有选择权的、性/资源多的男人,根本不存在忠诚。

      是的,那个女孩非常漂亮,而且是个贵族,但只有这些,就能让里德尔如此心折吗?卢克丽霞应该更适合他。那个东方女孩看起来不强壮,从子嗣的角度来说,那单薄的体型不太适合生育,也不知是不是水土不服的原因,她比刚入学的时候添了更多的病弱感。

      哦……瞧,她就在那……

      莱斯特兰奇停下脚步,饶有兴味的挑起了眉毛。

      那个东方女孩坐在走廊的长窗旁,倚着栏杆正在安静地看书,衬着窗外的雨色,有种空蒙迷离的况味。

      静、宁静、平静——远观的少年脑海里忽然泛出这些词汇,更准确的说,是来自身心的奇异体悟,他感觉全身莫名的松弛下来——喧嚣散尽,只余令人沉溺的柔和,仿佛有温柔的手,抚去你所有的彷徨和不安。

      这个女孩的气息竟如此的——

      恰那个少女觉察到了他的目光,抬起眼看了过来。

      那双眼眸清澈——纯净——恬淡而温柔,仿佛能透穿你的灵魂,洞晓你一切的罪恶,却又能包容你所有的不堪和颓败,它就像一泓醉人的春泉,更像一个令人沉沦的梦境。

      心脏剧烈地狂跳了一下,莱斯特兰奇瞬时恍悟——

      好像是阿汤的朋友,这个人的目光一向让人不喜欢,黛玉微蹙了一下眉,用手帕掩下几声咳嗽,转头看向窗外,外面雨基本停了,庭院里有一些低年级的学生奔跑打闹,忽然,那些淘气的孩子停了下来,有些尴尬的跑开,有些闪避到了一侧。

      进来的是一对中年巫师,看起来像是一对夫妇,男人面色凝重,女人看起来面无表情,默默的随着丈夫走进了城堡。

      “是那个女孩的父母。”葛瑞丝声音有些沉闷。

      父母……黛玉看着那对夫妇消失在屋檐下。这是来接走他们的女儿吗?那个女孩可怜可叹,却依旧有父母为她收葬……她痴痴的看着眼前这多少带点江南韵味的雨色,一行泪缓缓地淌落下来。

      一整天,黛玉的情绪都十分低落,葛瑞丝安慰了好久,终于被洛夫古德用一盒巧克力诓了出去。留下林小姐面对着桌上的虎丘泥人默默垂泪。

      “吃药,该吃药了,黛——”架子上的鹦鹉踱着步子。

      “到底要怎样,只是催,我吃不吃,管你什么相干。”黛玉抬起泪眼恼火的斥责。

      “吃药,我亲爱的小姑娘——”

      小东西连那个人的口气都模仿的惟妙惟肖,也不知道那个浑人使得什么法子,两天的功夫就让这只贼鸟倒戈投了降,成了个定时催药的奴才。

      “什么叫‘相干’?”艾博小姐又杀了回来,推开微合的门,最后的一个汉语词汇飘入耳朵。

      黛玉沾了沾眼泪,挤出一个浅浅的笑靥,“你不必来陪着我,把你们自己的事说开了才是正经。”

      “没什么好说的。”葛瑞丝愤慨地坐下,“我讨厌他给我讲道理,我要的是态度!如果他还想跟我分析谁对谁错,那就让他见鬼去吧!”

      黛玉忍不住叹了口气,“话是如此,倒也不能一点理也不讲,那样也会怄坏了他,他待你即是真心,你对他又何必处处挟制?”

      “低头认错很难吗?”葛瑞丝不以为然地说。

      低头认错很难吗……黛玉有些发怔,是啊,他为什么就不能承认自己错了?为什么就不能诚心的道歉?

      “要不要来点茶?”葛瑞丝气呼呼地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像是要浇灭心口的怒火。

      林姑娘的思绪正在游走,无意识的顺嘴回道,“你知道我这病,阿汤不许我多吃茶。”

      “阿汤?阿汤是谁?”葛瑞丝耸了一下肩膀,“你的私人医生?”她念叨着这个生疏的名字,并没有看到好友闪避的眼神,和面纱下漫上的绯红。

      ※

      “道歉?道歉有用,还要魔法部和阿兹卡班干什么?”罗奇尔从一摞摇摇欲坠的古代如尼文后面抬起头。“又够校长头疼一阵了,毕竟前不久刚出了罗尔那件事——嘿,抱歉,我是说——嗯,你哥哥还好吗?”他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失礼,忙抬头看向小罗尔。

      “还在圣芒戈。”小罗尔有气无力的叹了口气,虽然哥俩关系不怎么样,但他还是充满了担忧,“邓布利多教授又去了两次,他可真是个合格的老师。”

      “合格?”埃弗里把第三张作废的羊皮纸扔进旁边的壁炉,他嘲讽的说,“如果合格,他就不会劝说迪佩特校长聘用一只不忠实的小精灵了。”

      “怎么回事?”小罗尔把一瓶新墨水旋开,好奇地问,“上午来的是不是特拉弗斯的父母?我刚进来的时候,还以为休息室正在举行葬礼——感谢那帮女生能回寝室,这里终于正常了。”

      “我们的厨房失踪了一只小精灵——嘿,罗奇尔,把它拿走!”埃弗里把啃咬自己羊皮纸的宠物蜥蜴拎到一边,“那只小精灵曾经被特拉弗斯先生解雇过——这是特拉弗斯先生亲口说的。他对自己这个旧仆人的评价相当糟糕。”埃弗里耸了一下肩,表现的和那些热衷打探消息的小巫师没什么两样。

      “海格那天晚上看到的人影,其中一个就是小精灵——想想吧。”奥赖恩在地毯上活动了一下胳膊,他把羽毛笔伸进小罗尔的墨水瓶里沾了一下,继续写自己的变形课作业。

      “那只小精灵已经基本敲定就是凶手了,凯蒂是被溺死的——”门口传来懒洋洋的声音,阿尔法德·布莱克从图书馆回来了,他抖搂着没写多少行的羊皮纸,“魔法部的人下午刚走。特拉弗斯先生对调查员表示,那只小精灵更忠于自己的前妻。”

      “什么意思?”奥赖恩抬起头,看着坐下来的表哥。

      “有证人告诉调查员,那只小精灵说过——有一次喝醉之后说的,它的女主人在那边非常孤独,很想见见自己的宝贝女儿——”阿尔法德皱着眉头,开始在自己的算数占卜作业上勾勾划划。

      “那边?”

      “是的,它的女主人已经死了很久了。”

      “证人是谁?”罗奇尔把蜥蜴装进自己的口袋。

      “厨房里的一只小精灵,它说那个家伙没事就喜欢喝酒,酒精已经搞坏了它的大脑——亲爱的,帮帮忙——”阿尔法德讨好的把论文递给自己的姐姐,在遭到沃尔布加的拒绝后,他愁苦的一边修改,一边继续卖弄自己获得的最新消息,“也别怪它精神错乱,毕竟,被扫地出门——是它们最大的耻辱,基本不会再找到新工作了。”

      “但霍格沃茨还是给了它机会不是吗?”小罗尔看起来像喝了一嘴臭汁,“邓布利多教授应该想不到自己聘用了一个疯子——哈!死去的女主人想见自己的女儿?”

      疯子?不,只不过是一个可以作证的家养小精灵得到了一个魔法而已,一个复杂的修改记忆的魔法,就像他修改了另一只小精灵的记忆去和黛道歉一样。他感觉到沃尔布加正看过来,里德尔微微勾了一下唇角,浑如未觉的继续在自己的课本上勾写着批注。

      他居然把所有的人都分毫不差的算计进去了——沃尔布加微张着嘴,简直难以置信,如果说她在里德尔的视线下召来格林迪洛活活撕烂了凯蒂的脸,让她依然心有余悸,那么此刻,有更多的畏惧,伴随着钦佩,甚至更复杂的情感,在她的心底升腾激荡。

      看书的少年安静悠闲,一身的书卷气,没有一丝残忍阴鸷的样子,再也无法将他与那个晚上的少年重叠。

      他持着笔在课本上书写着,看起来闲适又淡然,然而,在布莱克小姐的眼睛里,已经幻化成运筹帷幄、隐忍果决的模样,仿佛在为自己的目标坚定不移的布控筹谋——直到沃尔布加被亲弟弟的话拉回现实。

      “邓布利多教授?他对小精灵就是凶手还存有一些质疑。”阿尔法德遗憾的挑了一下眉,“看来沐恩③马上要通缉一只谋杀主人的家养小精灵了……谁知道那个家伙躲到了哪儿,好吧、好吧……”他看了看手里的作业,恶趣味的扁了一下嘴,“或许他们可以占卜一下,里德尔——”他看向永远无法企及的优等生,苦闷的说,“为什么你不继续选修算数占卜?”

      这样他就可以抄、哦不,可以借鉴了。

      “占卜是一种天赋。”里德尔抬起脸来,看着他淡淡的笑了笑,继续垂眸到自己的书上,“没有天赋,学习占卜纯属浪费时间和生命,糟糕的是,我没有这个天赋。”

      “听说用茶叶算命?简直比水晶球更不靠谱。”阿尔法德懒洋洋地说,“好在占卜课已经取消好几年了,我希望算数占卜也赶快从课程表里消失。”他看着手里的羊皮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想——我应该去找一下诺比——”

      “你胆敢再去格兰芬多,当心我让你好看!”沃尔布加恼火的打断了他。

      “够了,我亲爱的姐姐。”阿尔法德翻了一个白眼,“也许我们未来的家族里会出一个格兰芬多。”

      呵,未来?未来的霍格沃茨不会再有格兰芬多,因为不会再有分院,巫师不准许继续撕裂,萨拉查·斯莱特林的徽章、盾牌和旗帜作为霍格沃茨唯一的标志完全足够了。

      里德尔低垂的眼眸掩下一抹冷笑,然而,那抹笑在唇边突然僵住,连带着在书上勾画的笔——

      那书页的空白处,他不知怎么勾画出了一个符号,那是一个像模像样的汉字——“黛”。

      ※

      斯莱特林继承人是恼火的,不,与其用恼火,不如用无力感更确切。

      她已控制了他的情绪,成了主宰者。只是不知从何时起,焦躁、恐慌已经被无力感取代。

      他一直困惑之处,为什么大脑清晰的给予理性的决断和劝诫,而一颗心总是悖离的出现那个人。尤其随着时间的推移,竟然越来越频繁。

      还有他那该死的手,并没有中断给那个女孩熬制魔药,她背叛了他不是吗?难道他最不能容忍的行径,都不足以打消博取那个女孩的欢心?

      那双黑眼睛流转出怒气,他抬起手,像是要愤恨的打翻坩埚,谁知道是握着一个小药瓶,小心翼翼地滴入了三滴原液,魔药冒出一股水粉色的蒸汽,金黄的液体从中间荡漾出淡绿色的波纹。

      少年的脸色依旧臭臭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今天是她的生日——自己不是命令自己无视了吗?

      真见鬼,他的目光再次不受控制的瞥向银灯的旁边,那是他专门给那个坏女孩做的指甲油——那帮斯莱特林女生最近很流行的玩意。

      看!他已经堕落成了白痴——他恼火的收回视线。

      忽然有什么靠在了他的腿上,是蛇怪正温驯的蹭着他的长袍,他仿佛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愤恨的蛇语嘶嘶的从牙缝里挤出,“走开!离我远点!”

      一身戾气的少年黑魔王走出密室,清晨静谧而寒冷,大部分小巫师还赖在被窝里。

      他走过一个又一个窗口,外面晨光倾泻,而雾气还在恣意的流淌。有东西蹭了一下他的脚脖子过去了,他不耐烦的低头一看,是费尔奇那只该死的猫。它抬眼看到是里德尔,吓得喵呜一声钻到了一副盔甲的后面。

      一腔邪火的少年正想掏出魔杖给它来一下子,忽然旁边走廊里飘出一个身形,是皮皮鬼,它没看到有人,背对着里德尔美滋滋往前飘着,嘴里无心地念叨着什么东西。

      发音很怪,不是英文,里德尔拧起眉头细听了听。

      咬字也不清晰,似是而非的相当蹩脚,但以里德尔现在的水平依旧能够听出——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反反复复的也就这么两句,本来是哀婉的词藻,硬是念叨出了苏格兰小调的明快。

      是黛的诗……

      它是从哪听来的?

      胸口的烦闷更深了,里德尔脑子里胡乱琢磨着,仿佛冥冥中自有支配,脚步竟拐向另一条走廊。等他回过心神,才发现前面是那个荒僻的庭院。

      平流雾从黑湖漫了上来,地面上一层薄薄的雾气,他看了一眼石柱上的雕花,正要转身离开,忽然,一阵琤琤琮琮的声音隐隐传来,清冷旷远,是自己从没听过的音韵,仿佛静心安神的咒语,让他一腔的烦躁消失了一多半。

      里德尔微微蹙了一下眉,顺着乐声慢慢地踱过一根又一根的石柱,拂开恣意伸展的道道藤萝,路转峰回,豁然间,眼前一树的繁花——

      这并不是鲜花始开的时节,但和不应节气的怒放比起来,更惊人的是靛蓝的花色——菲尼克斯之树!

      薄雾之中,细碎的繁花染蓝了一方天幕,在旷远的音乐里婆娑生姿。而那棵树下,有个雪白的人影,盘坐的膝头放着一件条形的乐器,她纤细的手指正在乐器上拨动着,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有种独特的优雅和惊人的美感。

      这是一种完全迥异于西方的美,从人到音乐到意境,每一个流淌的音符,每一根少女的发丝,每一寸洁白的裙衫,甚至沾染过她气息的每一缕空气,都是一种不属于人间的韵致。

      东方的花神么……

      里德尔被深深的震撼住,一时间忘记了呼吸。

      乐声犹如天籁,低缓悠远,仿佛引领灵魂穿过远古时空,触摸向时间的穷极,令人内心所有的燥气全化为了沉静虚无,那是一种匪夷所思的极虚极静,蕴含着无法言表的神秘和空灵感,完全不同于欧洲乐器演奏出的声音。它那么淡,却又那么深远,如果不静听、不深思根本无法领悟它的旨趣……

      里德尔轻轻地闭上了眼睛——这声音实在是太“清”了,干净的毫无杂质,像极了树下的那个女孩,清雅里带着高傲,宁可抱守孤独也不愿沾染人间的俗常……嗯?音色变了,淡淡的哀伤流转出来,以她的性子,这是在慨叹春天的短暂,还是鲜花的易逝?乐音缥缈多变,像是哀婉的细吟低语——

      这是又伤感了吗?里德尔皱了皱眉头。忽然,乐声又激越悲凉起来,他正想再细细欣赏,只听“蹦”的一声,音乐戛然而止,他纳闷的睁开眼睛,见白衣少女手持着什么东西黯然伤神——居然是琴弦断了。

      恰这时,一阵晨风掠过,晨雾翻卷,一树婆娑竟有大片的落花,簌簌的起了漫天花雨,点点天青,染上少女一身白裳,与披帛缠绵飞舞。雾中的女孩抱琴起身,微一抬头,愣在了那——

      那双含泪的眼瞳里倒映着那个少年——他站在雕花石柱旁,一袭黑衣。

      他微蹙着眉看着她,一如她看着他——仿佛已经对望了千百年。

      长风卷起蓝色的花瓣,落在了少年的肩头,挟着她的一瓣心香,也带着她一缕幽怨。

      她哭了,是么?少年黑色长袍翻飞,如同他突然起伏的心绪——她站在那,弱不禁风的,为什么还是那么高傲,就不能向他屈服一下么?

      你背叛了我,为什么不向我示弱?我准许你示弱,我可以原谅你,好么?黛,好吧,不示弱也可以——你走过来,走过来就可以,或者,你对我说句话,就一句,我就原谅你了。

      黛……

      你一句话都不愿对我说么?少年皱起了眉。

      ——

      他还再给自己摆脸子看吗?他的眉皱的那么紧,一脸的冷漠。就因为我指责他伤了宝玉?

      错便是错了,为什么就不认呢?你认了错,我还能总揪着不成?我自知你凡事多疑,可你不该疑到我的身上,白辜负了我的心,但凡你道个歉,我便原谅你……你、你不近前来么?

      晨雾渐浓,菲尼克斯之花开始簌簌凋落,落花阵阵,婆娑飞旋,漫天的靛蓝中,一黑一白的两个人影相对伫立,却没有一个人向彼此踏出一步……

      ————分隔线————

      ①格林迪洛:一种长着犄角的绿色水怪,是一种黑魔法生物。身体呈绿色,牙齿尖利,头上带有犄角,具有攻击性。格林迪洛长着非常长的手指,这些手指尽管颇为有力,却很容易折断。

      ②欣克庞克:沼泽生物,单腿,像由一缕缕烟雾组成,夜晚点一盏灯笼,引诱行人陷入泥沼。

      ③沐恩:伦纳德·斯宾塞·沐恩,魔法部部长,1939年-1948年在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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