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黛.花事》花香满衣

98、石出

　　“特里劳妮”这个名字，不啻于一道霹雳，炸得东方姑娘身子一哆嗦，她尖叫一声，转身就跑——但她停下来的更快。

　　冰冷的湖水淹没了小腿，连同魔域般的黑暗，让人生出更大的恐惧，她正进退维谷，身后响起了温和的笑声。

　　“我是不是应该改变看法了？这可不像是位胆大的姑娘。”悦耳的声音带着轻柔的调侃，更像是一种善解人意的安抚。

　　女孩颤抖着转过身，见少年正笑意晏晏地看着她。

　　“我认为，你应该上来，利比卡·特里劳妮小姐。”

　　“你——你怎么认出——我是说——”女孩轻颤的音色虽然没有变化，可语气腔调和刚才已经完全不同了。

　　里德尔见水里的少女哆哆嗦嗦的往上走，显然已放弃了对原主的模仿。他嫌恶的眯了一下眸子，脸上的笑容却更深了。

　　“认出你不是林小姐？”他挥了一下魔杖，一簇篝火出现在小岛中央，他示意女孩在火堆边坐下，“看来，你和林并不熟悉，作为一名格兰芬多，你或许认为，弄来一套拉文克劳院服已经没有了纰漏。”

　　女孩拧着长袍上的水，紧张的看着他。

　　“林是一个很骄傲的姑娘。”里德尔负手站在火光中，语气不疾不徐，像是阐述一件和自己没有任何关联的事实，“当然，她的傲慢并不是源自贵族的身份，而是来自于对自身文明的优越感，哦，这确实令人有些不愉快——毕竟这是我们英国人的特质，而我们却成了被俯视的那一个。”他扁了一下唇角，“所以，如果你善于观察，就不难发现，课余时间她一定会换上本国的服装。”

　　见女孩的手僵在了那，他淡淡一笑，看向渺远的黑暗深处，“复方汤剂能够改变一个人的外形和声音，却无法赋予和原主相同的气质——你虽然是模仿林小姐最像的一个，但你并不知道我和林如何相处，所以，你非常谨慎，并不多话，甚至，你都不敢贸然地称呼我，因为，你吃不住林对我的称谓。”他微微挑了一下眉梢，“而刚才我用汉语说出‘仙鹤’这个词时，你的神色是茫然的，直到你听到后面的几句。”

　　“我很抱歉——”女孩急切的说，“我没有恶意，我只是——”

　　“只是什么？”里德尔垂眸看向她，唇角微微弯起弧度。

　　女孩应该是脸红了，她不敢接触里德尔的目光。“我只是——只是想——”她无措的蹦出几个词，飞快地低下了头，“想和你……约会……”

　　相同的一副皮囊，同样是一副害羞的神态，韵味却完全大相径庭。

　　里德尔的眸中闪过一缕杀意，唇边的弧度更大了，“是么？所以，你跟踪林小姐，发现了她常去的那个庭院，然后在那里等我？”他微笑地看着她，没有半点愤怒的样子。“但是你显然忽视了一点，哭泣了一个夜晚的人，眼睛应该是红肿的，遗憾的是，你的眼睛里甚至没有一点潮湿，而我向你道歉的时候，你一点反应都没有——这可不是林的作风。”

　　“我很抱歉——”女孩的头几乎埋在膝盖上，好像除了道歉再也说不出别的什么。

　　“特里劳妮小姐，你很勇敢，只是有一些莽撞——”少年发出一声赞许，这让格兰芬多女孩鼓起勇气抬起头来。

　　“当然，我更欣赏你的聪明——对于五年级的学生来说，能够熬制出复方汤剂的没有几个人。”看到女孩条件反射地摸向背着的水壶，他轻声打趣，笑容柔和的令人眩晕。“我想——你现在没必要再喝它了。”

　　“请原谅……”特里劳妮羞愧的舌头打了结。

　　……他真得太绅士了！他居然没有指责她，每一个词汇都那么的轻声细语，简直温柔到了极致。是啊，有谁见过里德尔对人出过恶言呢？他甚至对人们违反校规都不大惊小怪，也不喜欢对周围的人发号施令。他和其他的级长一点都不一样……

　　她痴痴地看着里德尔的脸，直到被一抹凉意惊回，她的面纱飘落下来，落进火堆里，冒出一团火苗。

　　“抱歉，我只是认为它已经没有必要。”手指在杖身上优雅地滑过，少年得体地表达着歉意。见女孩在那手足无措，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嘲讽，而谈吐却绅士极了，“请允许我好奇的问一下，你怎么弄到林的头发的？”

　　“前两天——”

　　“请真诚一些，特里劳妮小姐。”里德尔打断她，语气平静的说，“你这张脸上的瘢痕，是伤势最严重的时候——很遗憾，林的容貌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所以，你得到的头发，最少在一个月之前，我说过，我讨厌欺骗——特里劳妮小姐。”

　　特里劳妮的脸又红了，她紧张地抓着校袍，像是有些喘不上气，“好吧……是在林受伤住院的时候，在她的病床上……”她舔了一下嘴唇，试图挑出能够说出的那一部分。

　　“以阿尼马格斯的形态？”里德尔缓缓的笑了，他试探性的，“一只松鼠，是么？”

　　果然，特里劳妮一下子蹦起老高，她踉跄着后退一步，眼睛里全是恐惧，却被对方的目光锁住。

　　“我一向欣赏优秀的人。”对方只是平和地看着她，“二十世纪登记过的阿尼马格斯也不过七个——”他轻柔的发出一声慨叹，“你可真令人惊讶……虽然你的阿尼马格斯还有些瑕疵，眼睛颜色不做相应变化的很少——你有一双漂亮的蓝绿色眼睛，特里劳妮小姐。”

　　少年的赞美听起来真诚又充满蛊惑。让她绷紧的神经松弛下来，“你是因为眼睛才怀疑上我的？”女孩晕晕乎乎的轻喃，“真了不起——”

　　“当然，还有其他的，比如——你的指甲。”

　　女孩下意识地摸了一下手指，复方汤剂让她的指甲暂时变得完整。“你开始关注我了对吗？”她的脸颊浮上兴奋的红晕，语气急切，又突然变得迷离的犹如梦呓，“你终于留意我了……”

　　“当然。”里德尔玩味的看着她，“在我路过格兰芬多餐桌的时候，或者，在走廊上。”

　　特里劳妮的胸口急促地起伏起来，她仿佛看到有束目光穿过接踵拥挤的人群，穿过深邃走廊，穿过礼堂摆满美食的长桌，落在一头火红发色的小女巫身上……

　　“我很开心……”她喃喃的说，热切的目光痴迷地看着眼前这张面孔。

　　真是玷污！里德尔突然想割下她的面皮，这低贱的眼神怎么配得上黛的脸？！

　　“我曾怀疑过那只松鼠是沃尔布加。”里德尔压下心里翻涌的嫌恶，“直到我意识到她受伤的是右手。而我们可爱的松鼠小姐，却是左前爪——”①

　　“没有什么能难住你，里德尔……”她被那些迷人的幻想紧紧箍住，头脑中的思绪突然喷薄——浴室中那香艳的、令人神魂激荡的一幕又浮现出脑海，让她总欲罢不能的时时反刍，在每一个夜晚，每一个白天，甚至在课堂上……只是，里面那个女孩换成了她自己。

　　“不，有一件事我还没有想明白。”里德尔把玩着杖尖，微微皱了一下眉，“那一次你为什么去了霍格莫德。”

　　特里劳妮愕然地张着嘴，那昳丽的神游中断了，她脸颊燥热，机械性得接了一句，“霍格莫德？”

　　“是的，也是以林小姐的样貌。”里德尔眯了一下眸子，“罗尔看到了你——还有马尔福。”

　　“啊？”女孩彻底清醒，“那是巧合。”她慌乱地摆着手，“我只是想偷偷试用一下复方汤剂——我其实应该在学校里尝试。”她闪避开对方的目光，“我没想到会被人发现……看到罗尔，我就逃走了，怎么还有马尔福？”

　　“可真是——巧合。”里德尔蹙了一下眉，其实，不管假冒的林小姐出不出现，都不会改变结局，只要事关黛，哪怕存在一丝可能，也会让谨慎的罗尔甘愿冒险，但显然，特里劳妮的现身，让拉文克劳级长打消了最后一点疑虑。

　　“那是第一次，还有这一次……”特里劳妮惴惴不安地说，“相信我，里德尔——”骤然升高的嗓音透出了一些沙哑，她吓得连忙捂住嘴，但那只手的皮肤正在变得粗糙、粉白，变大的毛孔里钻出一层显眼的绒毛——药剂时间到了，她正在变回她自己。

　　特里劳妮恐慌的遮住了自己的脸，像是害怕自己真实的样子引起少年的厌恶。她忽然觉得头顶一松，“嗒啦”，有样东西落在了地上。

　　一枚东方风格的发簪。

　　“仿制的确实很像。”里德尔扫了那个发簪一眼，轻轻地笑了，“谁会相信，这么一个聪明手巧的女孩居然喜欢听壁角呢？”

　　“没——不是——”正要拾取发簪的少女整个人一震，她条件反射地叫了一声，把脸埋进膝盖里。

　　女孩只觉得大脑嗡嗡直响，浑身迅速燃烧起来，火辣辣的，脸颊在冰冷的空气中感到刺痛。

　　“不是什么？”少年挑起眉梢，一副正派优雅的绅士模样，尾音迷人却不显轻佻，“不要忘了我是一个巡夜的级长，一只松鼠经常躲在空教室的门外，而里面总会有亲热的小情侣——我不可能总认为是种巧合，一只误闯进城堡的小动物？当然，刚开始时我的确这么想。”

　　“哦，梅林，让我昏过去吧。”特里劳妮捂着脸哀嚎着，她所有的体面简直被扒了一个干净。

　　里德尔对她的恶癖没什么兴趣，他懒洋洋地对着自己的袖子打出了一道清洁咒，像是上面有什么东西让他忍了很久了。“就像我曾经怀疑沃尔布加一样，我也曾经认为，霍格莫德出现的林小姐是凯蒂·特拉弗斯。”

　　“凯蒂？”特里劳妮满是雀斑的脸颊涨得紫红，她拼命想使声音恢复正常，“死去的那个斯莱特林女孩？”

　　“是的。但在那个霍格莫德日，特拉弗斯并没有离开城堡，她和多洛霍夫的妹妹形影不离了一整天。”

　　“我很抱歉——”女孩有些神经质地绞着手指。“她不应该为我承担这些。可怜的凯蒂，我希望赶快抓住那只该死的家养小精灵。”

　　“为什么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会怀疑特拉弗斯？”里德尔撩起眼波瞅了她一眼，唇角勾出一抹玩味。见特里劳妮一脸茫然，他慢悠悠的继续说道，“林小姐之所以受伤，是因为魔药原料被做了手脚，在林小姐的寝室里——而进入她寝室的魔法密匙，只有她的音形相貌。”

　　“啊？！”特里劳妮难以置信地叫出了声，紧接着连声得否认，“不是我，不是我，真的。”

　　“当然。”里德尔笑着挑了一下眉，“我说了，是特拉弗斯，准确的说，是她怂恿的那只小精灵。”

　　“梅林！怎么会——所以，那只小精灵杀了她？事后它选择了报复？”特里劳妮无法消化这个信息。

　　“家养小精灵是最具契约精神的种族，我认为，你应该知道。”里德尔眼底闪过讥讽，“所以说，变形成林小姐的，和让林小姐受伤的不可能是同一个人——另外，据我所知，圣诞节假期的时候，你也去了霍格莫德。”

　　“你——你怎么会知道？”特里劳妮惊讶的张大了嘴。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看到了我和一个男孩在一起。”少年的语气更加温和，脸上露出一抹让人琢磨不透的微笑，有一种危险的优雅。

　　特里劳妮茫然地点了点头，“是的，在邮局不远处的一个树林里，那个男孩看起来很怪——”

　　“当然，他是一个狼人。”

　　“什么！？”特里劳妮一下子坐直了，她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狼人？！所以——”她惊恐地看着眼前这张微笑的脸，恍然大悟的叫起来，“是他伤害的罗尔——梅林！不，你——”她语无伦次地，窒息的感觉使后半句话梗在喉咙里，她张大了蓝绿色的眸子，呆住了。

　　“你的确很聪明。”里德尔语气轻柔的像是一声呢喃。

　　“我要回去！”特里劳妮弹簧一样蹦了起来，“让我回去！求你，里德尔。”她眼泪都出来了，“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真的，我保证——”她吸着鼻子，“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你、你应该不知道，我刚一入学，就被你吸引住了——”惊惶让她突然产生出强烈的宣泄欲望，“我看到她们给你写情书，我羡慕地发狂，你知道吗——可是我不敢，我——我，直到那一次，我才鼓起勇气——五年了——”她抽抽搭搭的再次哭起来，“这一次，也是因为、也是因为——我只想和你约会一次，只一次——我看到你吻了林，我只是——”

　　“想得到我的一个吻？”里德尔微微地笑了，讥讽的语气带出了不加掩饰的嫌恶，“又是无聊的爱！当然，爱会带来绝佳的忠诚，但它同样会让人变得愚不可及。”少年鄙夷的发出一声轻笑，半垂的眼睛冷酷而傲慢。“例如——凯蒂·特拉弗斯。”

　　自己的爱慕在对方的眼里一文不值，女孩直接崩溃了，但是“凯蒂·特拉弗斯”这个名字，让她的第六感突然升出了不祥。“你刚才说——凯蒂不是被她的小精灵杀死的？”她擦鼻涕的手僵在了那。

　　“当她伤害了林小姐的时候，她的死亡已经成为了定局。”里德尔把玩着手里的魔杖，轻柔的语气里面没有一丝的愤怒，“毁容只是赔付的成本，而死亡才是高昂的利息。”

　　不！不——这不是里德尔！特里劳妮惊恐地撕扯自己的头发，她牙齿打起了颤，不安的一步步后退，突然，砰的一声，她消失了——准确的说，是疾速在缩小。

　　地上出现了一只红松鼠，但还没等松鼠冲出去，一道蓝光击中了它，一片炫目的闪光中，那只松鼠又迅速变大，变出了女孩的脑袋，修长的四肢，片刻之后，她惊慌失措的站在那，脸色苍白的像死了一样。

　　“如果你的阿尼马格斯是一只鸟，你离开的可能性也许有一些。”里德尔收回魔杖，脸上是极富魅力的压迫感的笑容，“一只松鼠？淹死的几率更大，你想和特拉弗斯小姐一样么？”

　　“我没有伤害林——”特里劳妮吓得浑身发抖。“你不可以伤害我！”她突然神经质地开始自言自语，“他是个绅士，大家都知道。是的，最温柔的学长，是的，是这样——”

　　“哦，真是无聊的标签……”里德尔扁了一下唇角。

　　“我没有伤害林——我说了——”特里劳妮直接崩溃，她冲着里德尔大喊，“我没有——”

　　“可变形成那么高贵的一个女孩，就是最大的侮辱，不是么？”他带着不失风度的笑意，这一刻依旧礼貌优雅。“你难道没有占卜出你的结局——尊敬的占卜小姐？”

　　“不——”特里劳妮绝望的后退，“让我回去——求你——”她大喊着，突然，她一转身，再次跑向了岩湖，仿佛那只是一道浅浅的水湾，能最终趟过去一样。

　　然而，一道耀眼的绿光撕开了浓重的黑幕，黑色的湖面流光乍放，岩洞一刻嶙峋——那个奔跑的身影被绿光击中了，红色的卷发在空中像最后盛放的火焰，随着被抽走所有生命的躯体，坠落到湖水中。大片水花溅落，黑色的校袍像玄色的大丽花绽放在湖面上，红色的发丝在水中一缕缕的铺开。

　　然而，骨型魔杖并没有歇止，在绿光的余晖中，它划过一道凌厉的弧。弥散着黑雾的光焰突然流出了杖尖，像暗稠的鲜血，袭向少年的胸口——随着少年低吟的咒语，绿光如冰裂的纹路蔓延少年整个身躯，像是将他的灵魂寸寸撕裂。

　　魁颀的身影在火光里轻轻颤栗着，仿佛在承受着一场凌迟，终于，他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地上，没入黑暗的脸看不到表情，只浓密的长睫被火光映的纤毫毕现，耀眼的像鎏金雕琢的睫羽，剧烈地簌簌抖动——终于，一切了平静下来。

　　他又分裂出了一片灵魂，就像他杀死老里德尔时所做的一样，只等再找到一个合适的载体，他就会拥有三个魂器了，当然，先要把第二个魂片剥离出来——封印在戒指上。

　　第三个容器会是什么？拉文克劳冠冕？还是斯莱特林挂坠盒？这两样已经在他的目标之内。呵，这个岩洞倒是一个存放魂器的好地方。

　　“你应该感谢黛，让你多活了一段时间。”他捂着不适的胸口睥睨着湖面上的死尸，他没想到有一天复方汤剂竟会对他产生干扰——面对黛的那张脸，他根本下不去手，他不得不忍着厌烦等待药效消失。

　　他喘息着再次按了按胸口，站起身来。他已经分裂出三片灵魂了，不过到目前只剥离出一片。分裂灵魂一次比一次痛楚，那么再次剥离时，必定会更难承受。但是，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苦痛能够刺痛他的神经？他讥诮的发出两声低笑，再次持起魔杖。

　　杖端在手指上划过，一滴血珠染上杖尖。噼里啪啦一串紫黑的火花，转眼变成狰狞的光链缠上湖中的尸体。

　　光链消弭，女孩的尸体没入到了湖水深处，消失了。

　　少年双瞳如血，睥睨垂视——

　　忽然，死寂的湖面起了一圈波纹。

　　一只白森森的手从黑色的湖水中伸了出来，接着，是另一只，它浮沉攀爬，一张惨白的脸冒出了水面——凹陷的眼睛里还残存着一点蓝绿，但更多的是死鱼一样的白，迷迷蒙蒙，空空洞洞，仿佛布满了蛛网，红色的卷发像糜烂的水藻，在湖水中荡漾，她踉跄着向岸边走来，拉文克劳长袍在黑色的湖水中沉浮——

　　“这个样子才适合你。”淡淡的笑意浮上少年的唇角。像是打量着自己最满意的作品。

　　那具行尸走肉跌跌撞撞到了他的跟前，匍匐到地上，惨白的皮肤覆盖着黏糊糊的液体，可怖又令人作呕。

　　“我说过，你会成为这里特殊的存在。”少年俯视着脚下的死灵，“复活节？上帝？呵！”他发出一声嘲讽，语气桀骜，“不——我才是造物之神，我同样能赋予重生和希望——”

　　赤红在他眼底流转，他望向平滑如镜的岩湖，那仿佛是地狱之门，无数的阴尸正从湖水中倾轧而出，形成他的阴尸军团——

　　然而，幻境突然消失了，他自负的笑意凝固在了唇角——胸口处的疼痛骤然密集，一波紧着一波，这不是分裂灵魂的疼痛，也不是剥离魂片的痛楚，这——像无数的牙齿啮咬上他的心脏，一丝一丝撕啃着他的血肉，他承受不住的闷哼一声，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冷汗从他每一个毛孔里冒了出来，他咬着牙对着脚下的死灵喝了一声“滚”。阴尸卑微的一步一步倒退进湖水里，不见了。

　　少年黑魔王不支的弯下腰，努力保持着清明，难道是？他看向指尖的伤口——魔法叠加产生的恶果？灵魂分裂咒和制造阴尸的咒语，都是极端黑暗的魔法，而关键之处，这两个魔咒都和施法者的本体相关联。他苦笑了一下，到底是大意了……②

　　他强撑着幻影移形，眼前出现熟悉的密道，他挣扎着走出洞口，一头载了下去——

　　※

　　“你快起来——”一双小手狠命的推搡着他，但那懊恼的语气，表明了徒劳无功。

　　里德尔一点力气都没了，他压在他的女孩身上，有些认命地叹了一口气，“我也希望我能起来。”他虚弱的说，“如果让我……缓一会儿的话。”

　　“胡说，这成什么样子——”黛玉哽咽一声，和他死沉的、简直能把她压断气的重量比起来，这不雅的姿势更能要她的命。他的脸贴着她的，灼热的气息全喷在她的耳侧。酥酥麻麻的已经软了她半边的身子。

　　看着艳丽的红霞从粉嫩的脸蛋漫上耳尖，少年发出一声轻笑，但身下美妙的感触，让那声笑更像是一声呻/吟，再虚弱地身体也规避不了他旺盛的本能，他意乱神迷的正要向她玲珑红艳的耳珠含去，有求必应屋的门突然开了。

　　几乎是同时，身下的姑娘有如神助，一下子推开了他沉重的身体，坐起身来。

　　埃弗里睁目结舌地站在那，脑筋一时没转过弯，当看到里德尔正恶狠狠地盯着他，他激动地叫出了声，“头儿，你醒了？感谢梅林——外面情况有点多，听说有个学生还没有到家，另外，还有传闻说霍格莫德出现了摄魂怪——”他连珠炮的话忽然止住——怎么回事？情况有点不对……林小姐看起来有些不自然，而头儿怎么像是要宰了他。

　　他困惑地挠了挠头皮，赶忙把晚餐放在桌子上。

　　见埃弗里退了出去，黛玉气的站起身来，拔腿就要走。

　　“去哪？”里德尔挣扎了一下。

　　黛玉挣开了自己的胳膊。根本不搭理。

　　“不许走！”少年霸道的下着命令，可惜那半死的样子让他的气势全失。见小姑娘真的生气了，他非常审时度势的放缓了语气，“黛——再陪我一会儿。”

　　“自会有埃弗里陪你。”黛玉停了一下脚步，又恼火的走向房门。

　　陪伴？里德尔盯着她的背影，诧异于这莫名生出的需求，他皱了皱眉，“不，任何人我都不需要。”

　　那冷漠的、毫无感情的低语，没有一丝自怜自伤，却更加令人动容——黛玉一下子咬住了唇，她转过身来。

　　床上的少年已经闭上了眼睛，那一身的骄傲并没有因为伤病出现丝毫颓败。寂冷的空间，昏黄的光线，仿佛幻化成了无形的魔瘴，正张牙舞爪地吞噬着床上孤零零的身影，力图用落寞玷染上他，却被他脸上的不屑所击溃——难道他从来不会孤独？黛玉心里一痛，又走回他的床边。

　　“我没有什么事。”里德尔睁开了眼睛，平静的说，“也许明天就能下床。”他努力的调足底气把一句话流畅地说完，想证明他的身体正在迅速康复。他是强者，死亡都征服不了他，遑论病痛。

　　黛玉的心里更加不好受，病体会令人脆弱，即便看起来再骄傲倔强，也不过是用坚硬的壳保护自己，或许，他从来就没脱下过那一套自欺欺人的甲胄。她本以为自己安全感不足，却不想不足的竟然是他……

　　“又是何必，你是铁打的又能怎样？”黛玉轻轻的说。

　　里德尔静静的看着她，没有说话，他的眉头微微蹙起来，像是有什么新的问题亟待他的解决。

　　“一个人生病时，总是需要有人陪着的。即是病了，总归有同学，还有霍克夫人，倒不用说些冷情冷性的话来怄我。”姑娘坐回他的床头。

　　那些在他眼里不过是仆人——少年黑魔王的眉头几乎蹙成了一个疙瘩。

　　“我陪你一会便是，又何必皱成这个样子。”姑娘柔声地说，她伸出手指抚向他的眉间，怜惜的一点一点平展他的眉头，“想不想吃些东西？我看你恢复了一些。”她看向桌上的晚餐，哎，少不得她找人单独再做。

　　少女的指尖像是带有魔法，将他全身沉寂的细胞一颗接着一颗地激活——一刹那，他对刚才生出的依赖感释然了，他的心松懈了下来，而身子却开始紧绷，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屏住了呼吸。

　　如果……

　　他的脑中刚闪过某个念头，就觉得身下传来簌簌的震颤。

　　黛玉也感觉到了，她撩起眼波，只见铁架床正在延伸，转眼间，窄窄的单人床变成了宽大的床铺。

　　她诧异的看向里德尔，只见那个浑人虚弱的一笑，意味深长得拍了拍他的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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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关于特里劳妮和沃尔布加受伤位置的不同，前面章节有一个小细节，不知道哪位发现了。提示，英式刀叉用法是左叉右刀。当然了，其它章节里也有暗示。

　　②HP原著设定，咒语混合使用会产生特殊效果（见第四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