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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五十一章 ...

  •   当年越饮光走后,沈丹霄与他足有两年没见过面。后来对方声名鹊起,其余人不过看个热闹,觉得这年轻人极有手段,沈丹霄心里却清楚,他的师兄剑法虽然不俗,因为年岁原因,内功修为算不得顶尖,短时间里尚能支撑,长此以往,必有暗伤。

      沈丹霄没忍住,出山寻到了师兄踪迹。对方上长乐宫时,他正跟在后头。

      他听见过长乐宫,岳摩天的名字在江湖上更是如雷贯耳,与越饮光相比,桩桩件件都要胜上一筹,比试起来,胜算不大。

      沈丹霄入不得长乐宫,也不敢露了行藏,等在外头。岳摩天不是个会手下留情的人,他握住鲸吞剑,心道:我只等半个时辰,到时见不到人,便去找他。

      越饮光进去时是日上三竿,出来时日影尚未偏斜,不过是极短的时间。

      沈丹霄遥遥见他完好出来,不觉松了口气,庆幸之余又忍不住想:如何才这么点时间?

      脚下已跟了上去,到了一处客店。

      沈丹霄住在越饮光隔壁,夜里听见对方咳嗽,起先愣了一愣,没反应过来,后又觉心中酸涩。他这个师兄心高气傲,从不低头,哪曾有过这般狼狈?

      越饮光半途出去了一趟,暖了壶酒,提回屋里。他一边喝,一边咳,喝得越多,咳得越凶;咳得越凶,喝得越多。

      后半夜下起雨,沈丹霄听见他支起了窗。

      咳嗽声里夹了落雨声,没有之前那么叫人揪心,沈丹霄靠在墙上,嗅着逸散过来的酒香,心跳逐渐平复。

      忽地,越饮光轻声道:“师弟,你说这雨何时能停?”

      沈丹霄一下站直了,没有去想师兄如何发现的他,只想:师兄什么时候这么同我说过话?

      他出神的时间有点长,对方没有再说话,仍是饮酒咳嗽。

      过了好久,沈丹霄醒悟过来——越饮光不过是心神恍惚,随口说上一句,并非知道他在身边。

      他有些失望,也松了口气。

      那壶酒喝到一半,越饮光去睡了。

      翌日清早,沈丹霄洗漱后,看了看自己脸色,换了件新衣裳,去敲师兄的门。

      两人上回分开时,闹得并不愉快。想及此,他拿手指搽了搽脖颈,难以说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越饮光手里还拿着酒壶,打开门,看见是他,惊住了。

      之前离得远,这会儿近了,沈丹霄与他何其熟悉,一眼看出他内伤颇重。非是为人所伤,而是出手没有收敛,伤了根基。

      叙旧的话顿时说不出口,他抓住师兄手臂,道:“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越饮光甩开他手,倒也没拦他,自己进了屋坐下。

      沈丹霄回头合上门,才道:“你明明已经报完仇了,昨日为何还要去长乐宫?”

      越饮光冷笑:“两年不见,你倒凶了许多。当年不是同你说清楚了,这些与你何干?”

      他说起当年,沈丹霄不可免地想起那日之事,往后退了一步。

      见此,越饮光侧过脸,又笑了一声,许是笑他这么多年没有长进。

      “当年——当年所说我记得,我若赢了你,你便听我的是不是?”

      越饮光闭上眼,根本没看他:“对。”

      沈丹霄便也笑了笑:“你记得就好。”剑不出鞘,跨前一步,劈手夺下他手里的酒,又去抓他手上脉门。

      越饮光不曾想他出手如此果决,破绽落在对方手里,提不起劲:“你!这算什么!你何时学会偷袭了!”

      沈丹霄抓着他手不放,道:“当年你胜我,手段也算不得光明。”

      越饮光抬头道:“那又如何?”说完反应过来,微有懊恼,“你想怎样?”

      沈丹霄只想带他回去。

      越饮光笑道:“这个不成,我不想同你待一块。不过若你肯与我重新比过,说不定我就听了你的话。”

      沈丹霄口舌上从来争不过他,忽然想:他现在在我手里,我要他生便生,要他死便死,他如何能不顺从我?不过是嘴上凶些。我宁可他恨我,也不要看他去死。

      越饮光摆了摆手,道:“还不放开我?”

      沈丹霄拖他到榻边。

      越饮光急道:“你做什么!”

      沈丹霄道:“你那时不是说,我也可以同样对你吗?”

      越饮光再不挣扎,却也不是认命,直勾勾看着他,似有许多话要讲。

      沈丹霄想与他说话,却不是在这个时候,生怕说多了下不了手。比起师兄越饮光,他也算不得多温柔,只是不曾弄出伤。

      这会儿尚是清晨,客店内仍是安静的,一窗之隔的街上却有了叫卖声,熙熙囔囔。

      沈丹霄收回心神时,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恍惚里想起——当年越饮光也是这般在他耳边喘着的。

      他抬起身,去亲对方的唇。

      越饮光脸色原就不好看,这会儿不止面色发白,额上更是湿漉漉的,仿佛才从水里捞起来似的,长发附在湿腻的额上、颈侧、胸前。对方亲过来的时候,他推了一把,没能推开,柔软的唇瓣就落了下来。

      沈丹霄亲了许久,才心满意足地放开,却见师兄似笑非笑看他。

      直至日落,两人仍没出门。店里的伙计来过一趟,那会儿越饮光嗓子已经哑了,不耐烦地隔门赶人。

      沈丹霄伏在他身上,正将他的背从头亲到尾。

      越饮光吃不消,道:“够了!”

      沈丹霄道:“不够。”

      他的不够有许多种意思,越饮光自然不会不懂,他累得眼皮子打架,实在想休息,初时还有些威势,道:“沈丹霄!还不放开我!”只是以沙哑的嗓音来说,声量难免不足,气势也有不够。

      后又道:“师弟,我真累了。”

      沈丹霄被他骗过太多次,自然不会信。

      最后他放下身段,哀求道:“好师弟,饶了师兄吧。”听来仍是过于轻佻,仿佛调笑。

      沈丹霄道:“……师兄不曾这么喊过我,”又道,“多喊几声好不好?”

      越饮光撑着涨疼的喉咙,迭声喊他。

      “好师弟……好师弟……我的好师弟……”

      可惜沈丹霄与他相处太多,也学会了说谎,没有放开他,反而将他带回了山上。

      越饮光手脚上加了镣铐,不能做大动作,只能在房内走动。

      沈丹霄以为他会大骂出口,谁想二人相见时,对方安静地坐在屋子正中。

      这么一来,他倒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越饮光见他畏缩,道:“那夜老师说话,我知道你是听见了的。”

      他说得不清不楚,遮遮掩掩,沈丹霄心中却如有惊雷,立时反应过来。

      “你要杀我?”

      越饮光笑了笑:“这事我险些忘了,你倒记得牢。”

      生死之事,任谁都刻骨铭心,何况对于当年沈心庭的嘱托,沈丹霄至今捉摸不透。他不知道沈涯是什么人,也不知道自己与这人到底哪里相像,竟惹得儒雅风流的老师起了杀心。

      沈丹霄盯住他,仍道:“你要杀我?”

      越饮光晃了晃手上的镣铐,道:“……这辈子我都没吃过这种亏,杀你不为过吧?”

      沈丹霄看着他,没有说话。

      越饮光又笑道:“你若害怕,最好现在就杀了我,免得将来日日夜夜提心吊胆,不得好眠。”

      沈丹霄对他不曾起过杀心,听了这话,觉得好笑,好笑之余,又颇心酸,暗想:师兄将我当做什么人了?

      此处是当年沈心庭的隐居之处,也是他两个住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再熟悉不过。沈丹霄除了不许他走,不曾苛待他,什么都准备妥帖了。

      只是越饮光每回见到他时,二人虽算不上剑拔弩张,生死两字却常挂在嘴上。

      夜里二人共枕,越饮光内力不曾被废,若要动手,实际也有一两分胜算,却不曾出过手。

      越饮光道:“你现在不杀我,将来必定会后悔。”

      沈丹霄一意去亲他,没有说话。

      才过几天,人去楼空,只镣铐留在原处。

      沈丹霄发觉后,惊出一身冷汗,他这段时日防备不足,若对方偷袭于他,自己多半会丢了性命。然而越饮光一走了之,他心中又有不平。

      一个月后,越饮光领来一群高手,围杀于他。

      沈丹霄极少与人动手,经验不足,终至最后一点内力耗尽,瘫软在地,动弹不得。

      那些人一个个围上来,看稀奇似的,对着他指指点点。

      越饮光自这些人中走出来,俯身捏住沈丹霄下巴,瞧了一会儿,道:“风水轮流转,沈丹霄,你后悔了吗?”

      “师兄……”沈丹霄长发散落,视线略有模糊,看不太清他的面孔,更没想到对方绝情若此。

      越饮光不理他,将人扛起,架在肩上,前呼后拥着下了山。

      沈丹霄被他扔进马车里,手掌撑地,想要起身。

      对方手掌在他背上一按,将他压了回去。

      “好师弟。”

      他一喊好师弟,沈丹霄浑身僵硬,不敢再动。

      此时已经入夜,但车厢里悬挂明珠,饰有各色宝石,亮如白昼,入眼璀璨。沈丹霄被晃花了眼,心道:是师兄喜欢的式样。

      越饮光从背后贴近,亲他耳朵,笑道:“一会儿可忍住了,千万别出声。”手从他宽大的袖里摸进去,狠狠拧了一把。

      沈丹霄吃疼,但如他所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那只手潜得更深了,后颈上也被对方咬了一口,他整个人似真变成了一块可以吃下去的肉。

      到了中州,他才知道师兄做了武盟的盟主,他见到的那些高手都出自中州的武林门派。这些人围攻他的时候,各个下手狠毒,看不出半点名门正派的风度,比之凶神恶煞犹胜半分。这会儿他们却又和蔼可亲,见到他时,面上带笑。

      这一个说:“不错不错,剑法还算好。”

      那一个说:“岂止剑法好,脾气也比……好啊。”

      一个个的,忽然不说话了,只是目光交接之中,又似说了许多。

      武盟仲裁江湖之事,盟中设有牢房。越饮光到了武盟,就不见了影踪,这些人嘴上说的好听,却将沈丹霄单独关押了起来。

      等了两日,对方才现身,如今二人情势倒转,沈丹霄已然是他的阶下囚。

      越饮光站在牢门外,道:“我原本想直接杀了你,想过后,觉得未免太不划算。这盟主之位,我坐得没甚滋味,偏还要坐满三年,因而找你代我。”

      沈丹霄并不知道武盟是做什么的:“我……”

      越饮光道:“三年之后,我再向你讨这条命。你若有话没说完,三年后,我会给你留下说话的时间。”

      沈丹霄见他要走,忙道:“你要去哪!”

      越饮光背身对他,停下道:“海上有仙山,我打算去看一看。”

      沈丹霄双手紧紧抓着木栏,眼见他越走越远,终究没有说出任何挽留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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